切的回應刺激了老宋本就強大唾液腺。
“我們神鯤有句話叫三歲看老,其實應該從他小娃娃時候說起,那時候啊……”
如此,一發不可收拾。
“少主救那隻烏雀隻是等著烏雀蛋入藥。”
“還有那盆金絲菊是因為擋路才被少主踢開,哪裡知道原先放的地兒被雷劈了呢。”
兄弟倆翻出陳年舊賬,鬱悶之情濃到心裡,最後隻化為一問。
難道這就是爹爹眼中的真實?
“哎~”
同時歎息。
怨不得他們找了一年多還找不到少主了,原來都是“真實”惹的禍啊。
“叔叔。”
稚嫩的童音響起,如清風般吹散了念經般的老聲。兄弟倆視線緩緩下移,隻見耀眼的陽光下站著一個小人兒,這孩子膚色不似島上人的黝黑,若不看那雙深紅色的瞳眸,便是一個活脫脫的神鯤娃娃。
“叔叔是在找人麼?”
小二揉了揉眼,這孩子的笑怎麼似曾相識。
“是啊。”大寶卻沒弟弟那般敏[gǎn],“小娃兒你見過一個我們這種相貌的男人麼,他個兒頗高,讓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敬畏,是個天人般的大英雄。”
原來這就是哥哥眼中的少主啊。
瞟了一眼兄長,小二補充道:“隻要在這個男人身邊,就算是大熱天都會有身處寒冬的錯覺。”
貓兒似的瞳眸忽閃忽閃,小人兒站在那兒將一老兩少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沒錯!這樣的眼神分明就是!
小二剛要開口,就聽——
“你們是從水月京來的?”
被幸福撞閃了腰,父子三人愣在原地。
“錯了?”小人兒瞟了“石雕眾”一眼,緩緩轉過身去,“一隻‘老母%e9%9b%9e’、一塊‘壯木頭’,還有一隻‘笑麵虎’,明明和爹爹說的一樣啊,怎麼會錯呢?”
壯木頭?
笑麵虎?
爹爹?
三人同時回過神,但很顯然抓到的重點是一左一右。
豐、梧、雨!
奸險一笑,小二剛要拎住小家夥,就見一個老身如颶風般掠過。
“小……小……小少爺!”哽咽之後是炸耳的疾呼,“老爺,小姐,姑爺,慎為總算沒有辜負你們啊!少主終於有後了!”
“爹!快鬆手!小少爺就快被你悶死了!”
“爹,大哥,你們冷靜點!這娃娃再小也有五歲了,怎麼可能是少主的種啊!”
而且這眼眉、這神情,分明是“頭狼”家的小子麼!
……
微涼的海水層層鋪陳,一浪接一浪地沖淡了沙灘上的腳印。三個大人跟在不及他們腰挎的小娃娃身後,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真讓人見之不忍。
“哎。”
老頭第一百零一次歎息,憨厚的大兒子又一次皺眉。
“哎。”
第一百零二次。
“爹,別歎了好不好。”小二眈了缺心眼的父兄一眼,頗為擔憂地瞧向那個被摟的半死卻依然“好心”為他們帶路的小娃娃。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這一“好心”就走了一個時辰。若他沒看錯,這個水寨他們已經是第二次路過了。
思及此,小二的嘴角劃出一道猙獰的弧度:“豐小娃兒,你這是要帶我們上哪兒呢?”
小手擺啊擺,小%e8%85%bf翹啊翹,小小的娃兒微微偏首,彎彎的紅%e5%94%87下露出小米牙。
八顆,不多不少。
“去找姑姑啊。”暗紅色的瞳眸無意瞟向小二身後的苦瓜老臉,“爺爺,你說對不?”
這一瞟如利刀,快、準、狠,直插進老宋的心窩。
為啥就不是少主的孩兒呢。
褶子臉如吃了酸棗一般迅速皺起,鬱悶之情化為怨氣脫口而出。
“哎。”
第一百零四次。
心算著,小二瞇眼瞧向那“無邪”的小娃娃。這孩子盡揀軟的捏,陰險程度不下其父,看來不能手軟了。一個上步,眼見就要手到擒來,就見小娃兒先他一步向後退去。
“哇,趕海的阿嬸們都回來了,我去問問娘和姑姑在哪兒。”
說完,歡快地向不遠處奔去。
真活潑,隻可惜不是少主的啊。
老宋如是想。
這麼活潑,果然不是少主的啊。
宋大寶陡然頓悟。
裝活潑遁走,差一步他就逮到這臭小子了。
宋小二頗為懊惱。
爹爹說有仇不報非男子。
小手觸上被勒青的肩頭,童真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想他笑笑既是男子,又是孝子,長輩的話自當遵從。
於是乎,小娃兒鑽入趕海歸來的女人堆裡,慢悠悠地找起人來。
半個時辰後……
“什麼?”小二半瞇著眼,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小鬼頭,“你帶我們走了兩個多時辰,結果人已經回去了?”
“娘和姑姑一早便去趕海了,這個時辰該和阿嬸們一道回來的,笑兒也沒想到……沒想到……”
小人兒微垂眼睫,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三姑六婆母性大發。
“欺負小娃娃,你一個大男人知不知羞啊!”
“笑兒你別怕,阿嬸幫你教訓他!”
哼,想用苦肉計?也不看看他宋小二是誰!
“阿嬸,你們別為難叔叔,都是笑兒的錯,是笑兒……”
喂,喂,喂,這小子抽什麼鼻子,搞的真像被他欺負了似的。
“小二,道歉。”
“大哥你別被這小鬼騙了!”
“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老子也不長眼?”
聞言小二欲哭無淚,大哥二愣子也就罷了,現在怎麼連爹都來參合一腳?
又半個時辰……
想他宋小二英明一世、縱橫官場,今天居然著了一個小鬼的道。
看著眾星拱月般的小娃兒,宋寶言氣得快要吐血。
冤孽啊~
“笑兒,你家親戚?”瞟了一眼身後的父子三人組,黝黑健美的村婦問道。
“嗯,是我姑丈家的人。”
話落,宋老頭和宋大寶驕傲地抬起頭,唯有小二偷偷掏了掏耳朵。
怎麼這姑丈二字格外響亮,格外詭異,格外……不詳?
“哼。”
“原來是他家的親戚。”
女人們鄙夷的目光如利劍般紮來。
搶在自家老爹暴走之前,小二拱手作揖道:“敢問……”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就是,怨不得咱不待見,原來是那個吃軟飯的親戚。”
“等等等等。”老宋母%e9%9b%9e似結巴起來,“吃……吃……吃……”
“吃軟飯?!”
大寶吼出他爹的心聲,父子三人見鬼似的互瞪。
他家少主?
“可不是,可憐豐家小妹嫁了一個冷麵‘狼’!”
“你們想想這一年多,有什麼活是小娘子沒做過的?編網、拾貝、製衣、教書。她家男人呢?可曾見過他打過一次漁?”
“打漁?她家男人天天膩在山裡,要不是怕小娘子不堪虐待跑掉,他今天哪裡會來趕海?”
“哎,姑丈也來了?”暗紅色的瞳眸亮晶晶,笑兒頗有興致地問道。
“哼,是來了,那時你家姑姑正和我們采珠呢,等上了岸就看到你家姑丈冷著臉站在那裡。”
大嬸一還沒說完,大嬸二又憤憤不平起來:“你家姑姑不就是沒采到大珠麼,那吃軟飯的至於用棉衣悶死她麼!”
悶死?
宋家父子越聽越糊塗,向著小鬼齊齊問道:
“你確定我們找的和她們說的,是同一個人?”
……
煙波如夢畫雲帆,春染碧水映竹船。
且問波心緣為誰,隻道東風弄情瀾。#思#兔#在#線#閱#讀#
風穿過山嵐、掠過靜湖,攜著淡淡的海味吹進了木窗,為小小的庭院帶來了些許清涼。
濕發垂肩,懶懶地躺在竹床上,她一下一下地扇著長睫,就快被這春日的午後熏醉了。
“卿卿。”半夢半醒間,一聲熟悉的輕喚。
她張開眼,落入一雙彎彎生春的鳳眸。乖乖地她坐起身,接過那碗讓人看之膽寒聞之作嘔的湯藥,小心地囁了一口。
真苦啊,怪不得村裡人會誤以為這是毒藥。
那個,能不能不喝?
嘴角苦的開始抽搐,她心存僥幸地看去,卻正對那含怨的瞳仁。這目光如深深幽潭,帶著春末的惆悵,看得她移不開眼,看得她的心都開始痛起來。
哎,就像師姐說的,她很沒出息地被相公吃得死死的。
摸了摸鼻子,她認命地喝光苦藥,再抬首。
“還有?”
又一碗擺在麵前。
“修遠……”她垮下肩。
“海水涼。”如以往一樣,他的話雖少卻字字在理。
“我有披冬衣。”她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垂死掙紮著。
“卿卿。”他一瞬不瞬地凝著眼前人,俊逸的長眉微微斂起,“你的身子已經不好了。”
這般痛心的目光看得她微微愣怔。
她原以為自己的身子養養就好,卻不想她身上的傷可以痊愈,可他心頭的疤痕卻難以抹去。
接過藥碗,她眼角發熱,%e5%94%87邊卻微微笑著。
如果能緩解他心中的痛,那苦又算什麼呢?
仰首,她一飲而盡。
“修遠。”擁臥在竹床上,她埋首在他的衣間,淡淡的草藥香讓她有些熏熏然,“以後我再不去采珠了。”
她小貓似的咕噥著,輕撫她淡發的手微微一滯。
“卿卿。”
“我知道你不是氣我去趕海,我明白的。”
“嗯。”長臂微收,將她帶近幾分。
卻不想,她用力鎖住他的腰:“修遠,謝謝你。”
“卿卿?”
“謝謝你的等待,謝謝你對我的……”
懷中的人越靠越近,說的話也越來越輕,可他確定聽到了那個字,那個他和她都從未說過卻無時無刻不流露的字啊。
微微揚起的嘴角洩露了他的好心情,他俯下首,溫熱的呼吸吹在她頸側。
“我也是。”
三個字染紅了她細白的耳垂,臻首略偏她枕著他的心跳,斑駁的竹影透過畫窗映在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
窗前細語,畫裡行雲,
深山幽庭,有琴清鳴。
聽,知音。
溫熱的液體浸染了他的衣襟。
“卿卿?”他心慌地要坐起。
“修遠,這一切都是真實麼?”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眼中染抹疼惜,他將她抱緊:“自然是真的。”
懷中壓抑的抽泣變成輕輕的嗚咽,衣襟上的淚痕轉瞬泛濫。
他知道,他的妻很少流淚。多少次在夜裡她被夢魘糾纏著,一次又一次重復著幼年的遭遇,即便眼角微濕,她卻始終噙著那滴淚不讓落下。
而今,她終於不再忍了。
哭吧,卿卿,將他的淚也一便哭出來吧。
許久許久,那樣深刻的水漬映在他灰色的前襟上,著成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