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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97 字 1個月前

況是屠盡?

山下,青國騎兵舉起長刀朝四處逃竄的北府兵頭上掄去,滿耳盡是刀入血肉的嗤嗤聲。丟盔棄甲的北府兵有的手腳並用爬向山丘,有的竟慌不擇路跑向樂水。而等待他們的不是韓家軍的馬蹄,就是雷厲風的箭雨。

恰是馬踏黃潦起洪波,苦雨如懸隔戰船。

“原來如此。”柳尋鶴恍然大悟。

“大帥?”

“傳我帥令,三軍入山!”

此次三國聯軍早在戰書送到青國前一個月就已秘密上路,按理說三國提前到樂水陣樂,應該是以逸待勞,可沒想被青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而想以十萬戰百萬,隻有快是遠遠不夠的,還有便是不可分兵啊。

臥蠶眼微瞇。

是了,荊雍兩軍就是被山下這十萬眾所滅。凡事皆有兩麵,而兵貴神速的另一麵就是疲乏。若抓住這點,勝負就在反掌之間。

他喚來副將補充道:“待三軍匯集,不做休整即刻反攻。”

是時北府兵如蟻進山,在軍旗的揮動下秩序井然。奇的是青國騎兵並未縱馬追敵,而是退到了樂水邊。

抬眼看著如漏勺般的天空,柳尋鶴不禁輕笑:“這場雨雖圍了我軍,卻也滅了青軍火銃,我軍要勝定要將此戰絕於初霽前吶。”

突地左右隨侍舉臂驚呼:“大帥你看!”

順著那方向再看去,隻見戰船及岸,自甲板上急急而下的百輛戰車沿著血色水岸擺成半圓形的陣勢。這車陣兩頭枕河,形如彎月,每車之上坐有七人,遠遠看去並無異常之處。

山上梁軍皆疑:“這是何陣?”

是何陣?

陣前拍馬而上一名金甲將軍,成線的雨絲順著他左頰的刀疤緩緩流下。戰盔下星眸微斂,兩手彎弓搭箭,那雪白的翎羽直指山頂。

頂風拉弓想要射上百丈高山,真是笑話!

梁軍的嗤笑聲未及發出,就見戰車上雨布已落露出千張大弩。山上驚心方起,山下翎羽已至。

“放!”

將軍一喝,車上兵揮鐵錘,擊打駑上長矛,霎時萬矛齊發。

柳尋鶴這才明白,那白羽之的原不在於人,而在於方向。

雨中哀聲遍野,想要趁勢俯沖的北府兵哪還敢下山,不顧旗令轉而向山頂奔去。

水邊,韓月殺持弓立馬,眼中盡是肅殺之色。

“此陣名為‘缺月’。”

薄%e5%94%87輕輕道。

……

天色漸晚,廊外的宮燈一盞接一盞星星點燃。太極殿裡君王酣睡榻上,手邊一本藍皮舊書,上題《年絲染文集》。

“王上。”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

看了看窗外微黛的天空,六小聲再喚:“王上,該用膳了。”

好看的眉不悅皺起:“幾時了?”

“回王上的話,已經酉時了。”

黑滑的長發散落在肩頭,淩翼然懶懶地靠在榻上,瞳仁微漾:“夢裡分明是成原……”修長的指來回撫摸著那本書,似珍寶一般,“紅樓別夜春風度,霏微曉露潤薜蘿。”他輕輕念道,語調綿長而低沉,“五年後給你一個再無戰火的八月初八。”

燈影下六弓著身,眼角隱隱發澀。

靜默如夜色般彌漫在太極殿裡,不知過了多久榻上的人才又開口:“交戰幾日了?”

吸了吸鼻,六嗡聲回道:“回王上的話,三日了。”

“哦?”淩翼然恢復了慣有的口%e5%90%bb,“孤的百萬大軍也該到了。”坐在榻沿,淩翼然微挑美目,舉止一如以往的恣意狂傲。

“兵貴神速,千裡襲人。重兵其後,意在天下。”

……

伴著驚天動地的炮聲柳尋鶴跌落馬下,再舉目,隻見那泛著寒光的槍筒。

周圍再無親兵,已是窮途末路。

“被半於自己的兵力圍了三天,是我無能啊。”他歎了聲,閉上眼,“殺吧。”

半晌不聽槍響,他不解地睜眸,一方絲帕落入懷中。

眼中滿是柔情,他撫著帕上繡紋低低喃道:“梨雪……”

“我家娘子已不叫梨雪。”

聞言,柳尋鶴猛然抬頭,陽光下那漢子高高立著,黑色的眼眸定定睨下。

“雷厲風?”

“是。”

柳尋鶴自嘲地笑開:“戰前我便想與你一戰,卻沒想是這樣的結局。”

“我家娘子想到了。”

“她?”柳尋鶴瞪大眼。

“她說那幾年謝謝你的照顧,要我最後給你留有尊嚴。”

“嗬嗬……”柳尋鶴慢慢站起,“原來在她眼中我注定失敗。”

“是她不願我失敗。”

“其實在娶了秋氏姐妹後我就後悔了。” 柳尋鶴垂眸輕歎。

“從始至終我雷厲風想娶的隻有她。”

聞言柳尋鶴微怔,半晌他閉上眼:“我終是輸了。”

金石如泣,雷厲風抽出腰間寶刀:“你的屍首我會給送回慕城。”

“好好待她。”

手起,刀落。

《戰國記季世末年》雲:

定乾五年八月初八,韓月簫斬梁繆王於北海之濱,至此戰國終結,天下大定。

至十月,百官長叩請上稱帝,上固辭不受,遂招月簫進宮密議。

“竹肅可知,孤為何不願稱帝?”

“臣愚鈍。”

“帝者唯一也,強敵不滅何以稱帝?”微挑的美目幽幽視下,輕揚的語調帶著試探,“你道定侯真死了麼?”

禦下長身未動,韓月殺語音平平:“主上若不信臣,可問那日目睹全程的韓家軍。”

他當然問過,可雖有數萬人證,他還是不信。

“竹肅不覺得那孤蒲崖,定侯墜得蹊蹺麼?”淩翼然灼灼看著,不放過月簫臉上的分毫神情。

“大軍來前,臣確與定侯言語。”

“哦?沒想到竹肅非但戰法了得,催命的功夫也是一等一~”

片言逼死定侯?淩翼然擺明了不信。

“臣隻是說。”星眸含痛,韓月簫一改避諱定視上座,“卿卿已經死了。”

語出,座上那人麵目陡然寒青。

“卿卿已經死了。”

這話說給誰聽?

“住口。”

“卿卿已經死了。”

“住口!”淩翼然已是切齒低吼。

“臣知主上是想以自身誘敵,而後生擒定侯辱而殺之。”麵對怒火,月簫挺身跪立,“王上可曾想過此計若成,卿卿泉下有知定會恨你入骨。”

“孤就是想讓她恨。”十指緊扣龍椅,淩翼然眼波如煙,“恨得越深,越好。”

“即便恨到生生世世與君絕?”

淩翼然聞言愣怔。

生生世世與君絕……

見座上怒容微霽,月簫叩首道:“不願亡妹飲恨,這不過是臣的私心罷了。主上若還不信,可再查那水月京。”

“哼。”淩翼然微微斂神。

年前他有意放那宋氏父子離開,沒想半年期三人卻跳海殉主了。

看來定侯是真的死了,那她豈不是也……

念及此,心痛便深了幾分。

“主上。”

“嗯?”他皺著眉,答得漫不經心。

“臣有一事呈請主上。”

“這可新鮮,竹肅要討賞?”

“犬子韓風彥已到學齡,請主上準犬兒入學南山書院。”

“南山書院?”淩翼然冷冷虛眸,“蛟城韓氏還想棄武從文不成?”

“臣叩請主上。”

壓抑的靜默遊走在殿內,半晌淩翼然輕輕笑開:“既然是她要的,孤就答應你。”

“謝主上隆恩。”

倦極閉目,淩翼然揮揮衣袖:“竹肅你出去叫眾卿別跪了,孤稱帝便是。”

“主上聖明。”

她要的從來就沒有他,如此,他手握的又是誰家天下?

……\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竹林深處,青嵐漸起。一名女子坐於石上,刀工青澀卻又很是認真地雕著木版。

“卿卿。”

她抬頭望去,那人卻在林深處。

“快下雨了,我來接你。”這男聲質入清泉,帶著沁人心脾的美感。

“怪不得石頭上一直濕濕的。”她站起身,向那人走去,“你瞧我今天可有進步?”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塊雕版,腦筋飛速轉動。

“修遠看得出我雕的是何物?”

看著眼前滿是期盼的小臉,他雖是百看不得其解,卻裝出很篤定的樣子:“山筍。”

“啊,我果然有長進了。”

竟然中了……

暗舒一口氣,他接過那塊雕版。

一定要趕在卿卿再問前告訴其他人,免得她再受打擊,畢竟是她好容易才找到的喜好。

忽地身邊人一個踉蹌,他出手將人緊緊抱住,心頭惴惴久不能平。

“修遠,我能站住。”

耳邊響起輕輕的嗔怨,他垂眸細細地望著他的妻:“卿卿還沒發現麼?”

“哎?”

他目若春水地瞟向她的小腹。

“發現什麼?”沒發現他的異樣,她依舊不解。

彎彎生春的鳳眸蕩著、漾著,偏冷的%e5%94%87線泛起笑痕。

“回家。”

攬著他的妻,夜景闌向著水墨詩意處走去。

遙山雲起夜雨遲

那天濃雲壓低了海麵,水天如墨緊緊相連,在風雲輾轉了許久之後,一場遲到的雨終於在夜裡落下。

“於是便有了遲遲。”

一大一小兩雙鳳眼互相望著,半晌甜軟的童音響起:“沒有金光萬丈,烏雲裡飛出祥雲一朵?”

偏冷的%e5%94%87線隱隱一抽:“你宋爺爺的話不可信。”

她還沒說呢,爹爹就猜中這話誰說的了。“爹爹好厲害!”遲遲不禁瞪大了眼。

抿%e5%94%87一笑,夜景闌牽著遲遲向園中走去。

“爹爹。”

“嗯。”

“聽宋大叔說,爹爹以前住的地方比家裡大上百倍。”茵茵春草間蝶兒翩飛,不時棲息在遲遲發辮的香花上,“那樣的地方,爹爹為什麼不要了呢?”遲遲好奇仰首,眼眉飛飛猶如丹鳳。

“因為沒有你娘。”

這聲音低低沉沉地流入她小小的耳道,如三月的春水般,如此內斂帶著難以言道的溫柔。聽得她心頭乍暖,隱約間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哎,這次懷的還是個小子。”活潑的女聲將她從懵懂間喚醒。

再看去,隻見樹後的涼亭裡坐著二人,出聲的那人腹部微隆,神情怨恨地啃著一顆杏子。

“兒女都一樣,師姐你惱什麼。”

樹蔭掩住了那人卻掩不住那聲,遲遲微微仰首,但看那澄瑩似水的鳳眸心頭又明白了幾分。

“惱什麼?惱沒有女兒啊!想當年生了小雅和小頌之後,師兄就跟我說事不過三下一個肯定是女兒,可是呢?四五六全是小子!”

亭中似有異響,一道弧線後,一顆被啃乾淨的杏核滾到她的小腳邊。

舅母好像很生氣啊,遲遲無聲抬望。

“卿卿。”憤怒的聲音轉瞬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