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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03 字 1個月前

著濃濃的不安。

“嗚……”淚水自眼角滾落,睡夢中的美人眉染脆弱。

“淡濃!醒醒,淡濃!”

彎睫輕顫,她自黑暗中醒來。朦朦朧朧地,隻覺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雨季濕漉漉的剛過,月兒藏於黑雲後,寢房裡濃濃的一團漆黑。

拇指輕輕撫過她的眉梢、眼角,帶著深深的眷戀,隱約的一聲歎息。

“……”淚水傾瀉而下,浸濕了那隻寬大的手掌,“簫……”她貼著他的掌心,哽咽難語。

“對不起淡濃,對不起。”男人的聲音滿含自責,還有難以言狀的痛,“讓你獨自一人麵對生產之痛,我……”

“嗯……”掌下的人兒微微晃動,她借著夫君的雙臂撐坐在床緣上,“又不是第一次經歷,我沒那麼嬌弱的。”

話音剛落,她便被攬入懷。

“簫?”她貼著他的%e8%83%b8膛,感受著他心跳的起伏。

經歷一天一夜,方才誕下龍鳳兒,他的妻啊卻將痛說的那麼雲淡風清。韓月殺將妻子緊緊摟在懷裡,乾涸的心田湧入汩汩春泉。

“簫?”她輕撫著他的背脊,“累了吧。”關於妹妹她絕口不提,那種天涯無音、尋尋覓覓的痛,她願日日噩夢為他承受。

“沒。”

殿下的一封信將他召回,卿卿真的會不日歸來麼?忐忑、懷疑,可他終究是回來了,日夜兼程地回到雲都,因為這裡有他忽略的妻啊。

“淡濃。”

“嗯。”

“謝謝你。”他心懷感恩地埋首於她的秀發間。

“說什麼呀。”她嗔道。

“孩子我看過了,很像你。”

“引章和韓讓都覺得女兒像你。”她軟軟輕語。

“淡濃。”

這一聲低啞中帶點請求,讓她不禁皺眉。

“孩子的小名……”

“嗯?”她應道。

“叫祈兒和願兒可好?”他小心翼翼地問著,喉間像是梗了什麼東西。

感到夫君雙臂的僵硬,她瞬間了然。妹妹,你身在何方,可聽到兄嫂心頭卑微的祈願?

“好。”她用力回抱。

“謝謝你,淡濃。”

二更的鼓自遠方角樓上傳來,悶悶的好似夏夜的風,沉重的壓在心底。

“簫?”秦淡濃自他的%e8%83%b8膛抬首,望著床邊一支玄色鐵槍輕問,“這是?”

韓月殺左頰上的疤痕溢出殺氣,頎長的身形微微僵硬。

“在雙生峽上隻找到這個。”周身浮著肅殺的氣息,他低應。

槍上的穗子凝結在一起,透出暗紅色的血跡。

那具無頭屍上沒有槍痕,槍頭上掛著官袍的殘片,也就是這槍傷著了……

想到這,他倏地站起。

“簫?”

她的眼皮上落下輕輕一%e5%90%bb,耳邊響起沉啞男聲:“淡濃你且歇著,我去去就來。”

“你去哪兒?”她猛然睜眼,卻見夫君目光帶冷手執鐵槍,好似暗夜修羅。

大手一緊,凝血的殷穗蕩出暗色波紋。

“血、債、血、償。”

長身偏轉殺意激蕩,槍挑八方、劍露鋒芒,一行露珠蘸寫驚世史章。

韓月簫,字竹肅,蓮州蛟城人。前幽振國將軍韓柏青之子,無雙後親兄。

天重十三年家變,為帝所救,易名月殺,復而降青。時歲十七率軍橫掃前幽東南二十二州,誅殺劉忠義,收降十萬幽軍。經此一戰名聲大噪,為青隆王嘉許。

弱冠之年智破祥雲陣,迎娶鎮北將軍之女秦氏,十萬秦家軍盡入韓營。隆王駭其軍力,愛其將才,封以伏波上將軍之名。

十九年平北亂,二十一年斬反賊,金槍神箭,神鯤莫不道其名。天將月殺,聞之膽寒矣。二十三年氣吞荊土,十萬鐵騎踏破山河。一入閩關,計破山城,成原死戰力敵數倍文氏聯軍。

兵書鐵卷,智勇雙全。善待其兵,禮賢下士,月殺以仁者聞名。然天重末年官場喋血,六月初四廢後秋氏令使禁軍,欲恭立下獄之榮侯奪位登基。是夜,月殺受帝命,橫槍立馬,領親兵萬人圍困反軍。

禁軍不敵而降,月殺一反仁色,將萬人誅殺。初六烈侯暗通親兄,隆王第二子於西北起事。月殺衣不解帶,率軍直取青西。六月十三決戰鏡峽,三萬反軍盡被坑殺,二殿下淩熙然奪路而逃,不至江岸即被火槍射落。鏡峽一戰,赤江遂如其名,延綿百裡皆染猩紅。

鏡峽戰中,遠近四野但聽雷聲陣陣,不見夏雨隨至,時人稱奇。其後方知,驚天者為韓氏火器,五雷神機、九連珠銃,以一抵十,聞聲莫不膽寒。

經此二戰,月殺不復仁名……

———張彌《戰國記名臣錄》

……

“父王。”麵如冠玉般的小人討好似的牽起明黃色的龍袍,小手興奮得直顫。終於碰到了,他終於碰到父王的衣服了!

“什麼事,徹然。”

“父王,今日孩兒被大師傅誇了。”溫煦的眼眸眨啊眨,童真的表情滿是期待。

“哦。”男人敷衍地應了聲,“徹然想要什麼賞賜?”

幾步外,鳳釵搖曳的母後微微虛眼,小人瞬間明晰,綻開爛漫的笑:“孩兒不求什麼,隻求父王今晚能賞臉與母後和孩兒吃一頓飯。”

銳利的龍睛越過小人,定定射向那位冷靜自持的王後。“徹然,這是你想的?”淩準勾起薄%e5%94%87,語調輕柔。

小人偷瞥了一眼,卻見母後滿不在乎地瞟來。

咦?母後明明很想父王留下,為何卻以冷臉待之?

他搔了搔了臉頰,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

氣氛有些僵,兩個大人麵對麵坐著,那樣毫不想讓的表情與其說是夫妻,不若說是死敵。

半晌,淩準探出大手像要揉上他的黑發,淩徹然受寵若驚地看著、期待著,就等父親觸碰來。畢竟這樣的親暱除了九弟,十多個兄弟裡還無人能享受到呢。

他閉著眼等了好一會,等到心頭的期盼慢慢脫水,好似驕陽下的雛菊蔫蔫地耷拉下腦袋。他這才睜眼,溫眸中滿是失望。

那隻大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他順著父王的厲目看去,正落入了母後得意的微笑中。

“王上。”內侍長得顯匆匆走入,恭敬俯首對著父王低聲耳語。

那對濃眉擰了再擰,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好想將父王眉間的川字撫平。

忽地,明黃色的長袍猛然站起,他驚慌地扯著袖袍,小手越收越緊:“父王!”他幾乎是哀叫出聲,絕不能放父王就這麼走了。這一走,還不知下一次何時再見呢。父王總是那麼忙,忙的一年來不了幾次。不,他絕不撒手,絕不。

“徹然。”冷冷一聲將他驚醒,肅肅的目光如冷雨淋下,澆得他刺骨的寒。

“父王……”小手鬆開,就在他恍神的剎那,精美的黃袍從他的指間溜走,“父王!”

為何,為何父王留給他的永遠是背影啊,為何?

“又是她!”身後傳來母親憤恨的叫聲,他回頭望去,隻見一位老嬤嬤剛剛抬首,明顯才同母後說完悄悄話。

“隻有她生的兒子才是親兒子麼?”碎玉聲聲,見怪不怪,端莊的母親撕碎了冷漠的麵具,“淩準……”母後咬牙切齒地吼出父王的名諱,嚇得宮人紛紛跪地,“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本宮要讓你悔不當初!”

他雖小卻也知道母後說的那個親兒子是誰,九弟啊九弟,他好恨,好恨。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巨聲,瓷片珠玉落了滿地。

小人看著那張猙獰的麵孔,不禁向後邁步,退著退著,出了殿竟撞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哎喲。”這聲音輕輕柔柔的好讓人安心。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你……”他歪著頭,看清了地上的小丫頭。

“奴婢春巧見過七殿下。”

“春巧?”他蹲下`身,直勾勾地望著清秀的小宮女,“你的聲音真好聽。”

“哎?”

這樣的表情真可愛啊,他捧臉看著,看著那個小丫頭露出平反卻又溫暖的笑。這樣的笑啊,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石床上一人幽幽轉醒,他晃了晃腦袋,淩亂的碎發隨之擺動。

怎麼又夢到這些,真是無趣。

他眈了一眼四周,溫眸裡滿是算計。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留下這條命以後就能東山再起。

母後的計劃應該開始了的吧,若他沒記錯,今夜子時就是起兵之刻。隻要再等等,再等等就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坐在石床上,一反常態的出奇安靜。

若水,待我出去後一定追封你為王後,一定會像追思春巧那樣懷念你。若水,要恨就恨九弟吧,要不是他逼我,我又怎會?

哎,又怎會啊。

歎息未止,就聽見輕滑的諷笑。他一陣心驚,藏起眼中的精明,瘋癲似的回身:“什麼人!”他像一隻困獸,狠命地搖晃著木門,“蠢貨,笑什麼!”他啐了一口,瘋樣十足。

遠山眉玩味一挑,紮眼的紅袍輕飄,淩翼然端坐在華椅中,俊眸流眄,似笑非笑。

這目光雖不改迷離,可卻銳的逼人,好似噬人野虎,看得淩徹然一陣心慌。按捺下%e8%83%b8中的驚亂,他俯身撿起一隻死老鼠,跳腳向牢門外擲去。

那人不躲不避,隻懶懶地看著。不待死鼠近身,就見一道銀光飛過,那畜生被砍得稀爛。

“殿下。”出手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讓成吾都心驚膽寒的林成璧。

他怎麼會來,待會兒禁軍劫獄一定困難重重,這下如何是好?

淩徹然不自覺地凝眉,焦慮之情掛上眼角。

“七哥在想什麼呢。”

淩徹然陡然回神,他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七哥?”他指著獄卒輕喚。

“七哥,你看我是誰?”淩翼然勾起紅%e5%94%87。

“七哥,你看我是誰?”淩徹然瘋瘋癲癲地重復著。

“這瘋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淩翼然瞥向身側。

“這瘋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淩徹然鸚鵡學%e8%88%8c似的念著。

“回殿下的話,吃了肉炙後七殿下就開始胡言亂語。”獄卒厭惡地看了一眼唧唧歪歪學話的淩徹然,再道,“後來七王妃來了,七殿下也認不得她了。每天那一瓢粥水七殿下總是搶了喝,先開始七王妃還讓著他。可到後來王妃也餓得耐不住了,兩人開始搶食。而後,而後……”獄卒懼怕地看了一眼牢中,那個瘋子亂發飄飄,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語,全不似那天的暴虐模樣,“而後七殿下就將七王妃打死了。”

“哦?”淩翼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開門。”

“殿下?”四周隨從訝異出聲。

淩翼然緩緩起身,走到牢門前:“想出來麼?”

“殿下!”跟瘋子說話會不會太荒謬了,眾人不解。

“而後七殿下就將七王妃打死了。”淩徹然轉著圈,充耳不聞,“就將七王妃打死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