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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56 字 1個月前

“開門。”淩翼然眼一沉,六接過獄卒的鑰匙,小心翼翼地將木門打開。

埋首自娛的瘋子又轉了幾圈,這才發現牢房的異樣。他伸了伸手,而後警惕地探了探頭,露出孩童般的微笑。

“哈!”他蹦出牢門,歡快地在地上打著滾。

“去去去!”獄卒用木棍將淩徹然驅離,“別髒了殿下的鞋。”獄卒諂媚抬眼,正對淩翼然的一雙潭眸。心跳遽快,他慌張垂目,再不敢看那對魔瞳。

地上的人還在撒歡,紅袍漸漸靠近。

“七哥~”誘人的嗓音如夜風撲麵而來,淩徹然不理不睬徑自搓起了身上的泥。

“真的瘋了麼?”話中帶著惋惜,淩翼然歎了口氣,“原來還想讓七哥看樣東西,這下可難辦了。”

東西?淩徹然不禁豎耳傾聽。

過了好一會都沒響動,他還在慶幸自己沒上當,就見淡黃色的信紙自頭頂飄落,一張一張覆了滿地。

那熟悉的字跡刺入他的眼,寒了他的心。

這!

“這怎麼會在九弟的手裡。”幽幽一句如巨石砸落,壓的他難以動彈,“七哥可是這麼想的,嗯?”

%e8%83%b8口不住起伏,他穩住呼吸,不抬眼,絕不抬眼,隻要一個眼神這幾日的忍辱負重就會付諸東流。

“嘖。”火色錦袍淺淺飄動,長靴停在片片信紙前,“翼王、柳家掌事,七哥你想到的人可真多。可~”話音一轉,輕柔的聲音在靜謐的天牢中緩流,“他們還能想起你麼?”

淩徹然不自覺地握緊雙拳,垂下的垢麵滿是陰影。

“翼王,不,應該是翼戾王閻鎮。”

戾王?這是謚號啊,如此說來……伏地的某人呼吸微微顫唞。

“不錯,閻鎮已經死了。”淩翼然輕巧說道,“五月十一樂妃上官氏私通外庭為王所知,妖姬夥同奸夫將王縊死於長樂宮。而後上官氏假傳王意,將儲君宣入內庭試圖縛而殺之。不料奸計敗露,儲君建德斬奸佞,殺孽種,碎屍上官氏。五月十四閻鎮入殮,謚號戾。”

不可能,上官無艷肚子裡的孩子確為閻鎮骨肉,怎麼會!淩徹然粗重喘熄,眸中含疑。

“五月二十七新王登極,並於次日迎娶祥瑞,現在我們九死一生的十九妹已經是翼國的新後了。”火紅的衣襟上嵌著一顆白玉扣,冷冷地映著寒光,“七哥你該慶幸,畢竟三哥賣了自己也沒得到什麼好處。天驕公主閻綺已被新王從王族玉牒裡除名,永世不得歸翼。”

聞言他十指抓地,隻覺頭頂那人目光如炬,似能將一切洞穿。而他自己不僅下了一著死棋,同時被縱橫的經緯困在當中,竟成了一粒渾然不自知的棋,蠢的可以。而左右他命運的,原來就是他那個被忽略已久的九弟。

“至於柳家從一開始就是敗筆,七哥有何必心存僥幸呢。”

天牢裡密不透風,沉悶的空氣讓人有說不清的壓抑。

“至於明王。”淩翼然搖首輕笑,一雙黑瞳像暈了墨的湖水,漾出淺淺笑紋,“多謝七哥親筆書信,真是省了洛卿好一番力啊。”

“你!”他陡然瞠目。

“七哥,這次可是你親手畫押,弟弟我可沒栽贓啊。”淩翼然笑得無辜。

淩徹然驟沉雙目,狠厲地望向一側。獄卒的身形有些晃,像老鼠般躡手躡腳地向石階出緩移。

“七哥,你別看他,這個卒子倒沒背叛你,是你想的不夠周全罷了。”淩翼然徐徐垂眸,俊顏平靜無波,“若不是我有心縱容,這天牢裡又豈能飛進一隻蒼蠅。”

未待那獄卒拔%e8%85%bf狂奔,人就已倒地。速度快的讓他看不清是誰出的手,又是何時出手。

“七哥還在等麼?”

輕輕一聲便拉回他的注意,淩徹然雖不復瘋樣,卻依舊不語。

“來。”淩翼然拉起他的右臂,親熱地並行,“弟弟這有份大禮,還請七哥笑納~”

禮?

一豆燈光冷凝若冰,襯得桌上的木盒有些陰森。

“不知此人,七哥可認得?”

紅袖揮過,盒中驚現一張驚慌失措的死人臉,那樣的神情想必是在臨終前定格,眼中還透著濃濃的恐懼。

“賀子華!”他顫聲大叫,發力甩開九弟的牽扯,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怎麼會?怎麼會!”

淩翼然展開玉扇,扇動悶濕的空氣:“禁軍統領果然就是七哥等的人啊~”

“你!”淩徹然一拍木桌,豎起的人頭如一顆木瓜,順勢滾落,“你一直知道!”

“是。”桃花目滿是快活。

渾身抑製不住地顫唞,血氣在喉間盤旋,淩徹然咬著下%e5%94%87幾乎忘了呼吸。

他算什麼!畜生般地吃下嶽丈的血肉,裝瘋賣傻地作踐自己,忍痛含淚地殺死妻子,這些都算什麼!

原來,他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按著他人的腳本荒唐做戲。看見的希望不過是他人給的道具,到頭來卻發現麵前隻是一麵反光的銅鏡。鏡中那個自以為是的瘋子,就是他自己,就是他自己啊!

他仰天大笑,悲涼的聲音在石壁間回蕩。

可憐他不自知啊,當了畜生還想成人。

“哈哈哈哈!”他恣意地笑著,笑到淚水泗流,笑到嗓音破啞,卻依舊笑著,這時候唯有笑能直抒%e8%83%b8臆。

“哈……哈……”他身體虛弱地滑落,如畜生般地向前爬著,“哈……哈……”

瘋了,他真的瘋了,這一次,他瘋的徹底。

嘴巴還咧著,就見那紅袍緩緩垂地,與之平視的桃花美目聚滿煞氣,明明是燦若夏花的俊美容顏卻凝著懾人的狠戾。看得他忘了笑,忘了瘋,心底隻有散不去的懼意。

“想玩陰的玩狠的盡管沖我來啊。”這聲音極輕極柔,輕柔的讓人汗毛戰栗,“傷她做什麼?”

淩翼然狠狠地望著他,像是一隻嗜血的饕餮,看的他難以動彈。

怵人的靜太過漫長,淩徹然艱難地移開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頭,他下定決心。與其留下來任人羞辱,不如……

他目光一沉,猛地就要咬上%e8%88%8c麵。不待他感受刺骨的痛,就聽卡嚓一聲響,顎骨傳來鑽心的痛。

“想死?”淩翼然合上玉扇,點了點他被卸了的下巴,“也要看本殿允不允。”

“呃……”他忍著痛,決絕地向桌角撞去,卻被人點住了大%e7%a9%b4僵在原地。

“莫急,等本殿孝敬了母後娘娘,再來送七哥上路。”

淩翼然側光的俊臉上籠著陰影,一半明媚一半晦暗不清,隻有那紅%e5%94%87明晰,%e5%94%87若春花隱隱勾起。

“好戲,才剛剛開始~”

清泉冷瑟的笑聲冉冉飄散,屍首兩段、撕破的衣冠,鑄就了誰的河山。

而那如泣如訴的思念卻似這雨季,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心中

雨,一直在下。

墨香一萼 墜露飛螢

風安靜地棲落在葉片上,濛濛的山巒間行過一朵雲。幽密的竹林是比天空更深的海,烈日穿不透,喧嘩已蕩滌。

幽徑深處回響著極慢的馬蹄聲,懶洋洋的染著夏日的性情。

“噠……”

“噠……”

漸行漸近,桂黃色的布衣在翠綠中點映,挺拔的身影顯得格外俊逸。懷中的人兒睡得很甜,他攬著纖腰,將她軟綿綿的身子不時拉近。

薄%e5%94%87隱隱勾起,那笑如水質清。

伴著時斷時續的蟬鳴,馬兒倦懶向前,緩緩地步出竹林。過於絢爛的霞光流溢在天邊,灼傷了秀顏,懷中的佳人微蹙柳眉。

淡漠的鳳眸泛起淺淺漣漪,他收緊長臂,輕輕地為她遮上紗幔。

“嗯……”

即便他再小心,美人還是醒了。

“修遠?”水眸氤氳,迷蒙動人。

“嗯,我在。”他撫過她細白的臉頰,輕聲應著。

半月般的眸子眨了又眨,這才看清周圍的景致:“咦?天又要黑了?”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望著她微惱而又天真的神情,夜景闌不禁心思蕩漾。

“睡得舒服麼?”他貼在她耳邊低喃。

“就是太舒服了,才會白天黑夜地埋頭大睡啊。”她含怨地望著他,“現在你把我當祭祀的神豬養,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照她早也睡晚也睡,一天被填四五頓的情況,很快這匹馬就要累死半途了。

“不會,我養得起。”他神態淡然地說道。

她無語瞪目,可愛的神態讓他情不自禁地俯身輕啄:“對不起,累著你了。”

清淡的嗓音就在耳邊,她的臉仿佛被炙燒了一般。

雖然以道聽途說的前人經驗來說,他們的洞房之夜實在算不上正常。可自此之後,他總是那麼溫柔地克製著。初更後,即便他再渴望也不會讓她過於疲勞。可即便是清晨的耳鬢廝磨,也會讓她昏昏欲睡一整天。

其實她知道,如今他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不過是不想讓她得知一個事實。

她的身子已不如以往。

“想什麼?”他攬緊她的腰。

“這手已經握不住東西了。”她垂眸看著自己行動不便的左臂,幽幽笑開,“幸好修遠不和我同歲啊。”

不然,她定會早他好些年離世,逼他上窮碧落下黃泉,上窮碧落下黃泉啊。

她也曾試著不經意地提起地府見聞,告訴他陽壽未盡就自賤性命者必入枉死城,一入枉死城則難再相見。可未待她說完,這個男人就憤恨地將剩下的話%e5%90%bb落,不,是咬在嘴裡。那是他們洞房後的第一次徹夜無眠,手段之“殘忍”讓她畢生難忘。而後她連睡兩天,夢裡滿是那雙受傷的鳳眸。

哎,這個男人啊,總是用他自己做賭注,讓她好放不下,好放不下。

愛戀之情在%e8%83%b8口滿溢,她依偎著默不作聲的某人,慢慢地合上眼。

忽地,冰涼的左手覆上一片溫熱,耳邊響起他定定的語聲:“握不住就由我來吧。”

心頭禁不住發酸漾柔,她睜開眼,落入他春泓般的俊眸。

修長的指慢慢合攏,緩緩加力,似要將她的掌嵌入手心。

臻首略偏倚在他%e8%83%b8`前,看那似錦流霞織在天邊,她輕輕啟%e5%94%87道出誓言。

“嗯,不放。”

此情,不絕。

今生,難離別。

……

碧梧含夏,山穀裡起伏著蟲鳴,簡樸的客棧外飄著布幡,暮色混合著米飯的香氣在不大的廳堂裡流動著。

“啊……”小二懶懶地打著哈欠,心不在焉地擦著桌麵。

自從幾十裡外的官道建好後,南來北往的旅人就不再從這取道去雲都,連帶著他們這個村野小棧就越發冷清了。

他沒精打采地眈了一眼堂中,暗自歎息。

哎,全是小魚小蝦米。

正抹著眼角的淚,忽見窗邊的那對小夫妻有了動靜。

“客官。”小魚也是魚,吃不飽總比餓死好,他殷勤地上前張羅。

“再來一碗粥。”這男子的聲音偏冷,散發著拒人於千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