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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81 字 1個月前

陪他笑,陪他喝酒,陪他胡鬧。宣洩得不知是他哀傷的心情,還是她對往日的哀悼。

直到紅輪西墜映蒼山,他臉上的淚才被風乾:“照說你這女人有才有貌,性格也很好,可我怎麼就沒愛上你呢?”

“這都不知道?”豐雲卿奪過酒壇,白了他一眼。

言律極其誠懇地看著她:“還望左相大人賜教。”

“你笨唄。”

“你!剛才那句話我收回!”

“哎。”豐雲卿點了點他的肩膀。

“乾嘛。”

她點了點下巴:“酒沒了,下去拿。”

“為什麼我去?”言律虛起紅腫的眼。

“你是男人。”她理直氣壯地挑眉。

“呿,你也不像個女人。”他說歸說還是接過酒壇,正要躍下,就見一眾彩衣自二層“飛廬”中走出。

“公主難得出艙,走動走動也不錯。”她微微頷首,卻見這人一瞬不瞬地凝著祥瑞,好容易止住的痛色又在眼底蔓延,

“阿律?”她蹙起眉心,暗自生疑。

“大人。”他的目光緊緊攫住公主腰間的葫蘆玉佩,%e5%94%87畔染抹諷色,“有些事還是分男女的。”

她沒有發問,隻靜靜地看著。

“假如你愛的人不愛你,你會如何?”輕薄的暮色黯淡了他眼中光影。

“我會離開。”

“而我……”言律合上眼,語調極之輕柔,“會成全他。”

“阿律。”她歎息。

“嗯?”他輕喃。

“你是個傻子。”

“我知道。”

夕陽雖模糊了他臉上的假麵,卻清晰了他%e5%94%87緣上的笑。

“大人!”桅下傳來一聲大呼。

她拍了拍言律的肩,旋身跳下:“何事?”

張彌嗅到她身上的酒氣,不禁皺眉:“就算定侯殿下不在,您也要節製些。”

“你這孩子,倒把我看成酒鬼了。”她揮袖扇風,試圖吹淡身上的味道,“說吧,什麼事?”

張彌指了指船頭:“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豐雲卿眈了他一眼,快步走上船舷:“怎麼會這樣?”

前方,大大小小的漁舟商船密密地堵著,如浮萍滿江看不見水色。

“不止是前頭,連主船與其他樓船之間都夾了很多民船。”張彌望向船尾,眠州的青龍旗已有些遠。

“這裡是雙生峽吧。”借著僅存的陽光,豐雲卿舉目遠眺,隻見一座陡峰聳立雲霄,如一把利斧將赤江劈成兩股。左邊的那股在山之陽水之陰,相較右邊略有些細,水上零星幾葉漁舟悠閒地蕩著,全不似右邊那條的擁擠。

“怎麼都不走那邊?”她疑問。

張彌正搖著頭,就見掌舵的船長走到豐雲卿身邊笑道:“左相大人,窄的那邊叫陰峽,傳說夜有鬼怪出沒,圖吉利的船家都不願從那兒走的。”

“鬼怪?”她搖頭輕笑,“心中無愧的人怕那些做什麼?”

“大人說的是。”船長隨聲附和著。

“公主!公主!”飛廬上宮女一陣驚叫,雲卿轉身瞧著,半晌隻見一名女官小跑而來。

“左相大人。”她急喘行禮,“公主暈船暈的厲害,還請大人及早靠岸。”

“嗯,知道了。”豐雲卿微頷首,沉%e5%90%9f片刻又看向船長,“你打從陰峽走過沒?”

“走過不下十次。”精瘦的男人恭順頷首,在心中默默補充道,那還是在築壩前。垂下的雙目閃過異色,卻沒人能夠看到。

“確定安全?”豐雲卿再問。

“確定。”

“那就抄近路吧。”豐雲卿看向那名女官,“在月上之前,應該就能達到琥州州府闕城,請公主殿下再忍耐一會。”

“是。”

半晦半明的天幕下,百丈巨艦臃腫轉身,載著一船暮色幽幽駛向滿是山魈水鬼的陰峽……

……

雲都,寧侯府。

燈下,淩翼然支手托腮,姿態優雅地打著瞌睡。忽地隻聽一聲輕響,他猛地張眸:“誰?”心跳出奇地快,讓他沒由來得一陣惱。

“滾!”門外傳來六的輕斥,像是有人哭著離開,“回主子的話,是兩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打碎了琉璃盞。”

隻是打碎了東西?

淩翼然抖開肩上的長袍,虛眸看向那幅坤輿圖,每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濃烈一分。

他向來不信什麼預兆之說,可為何他如此心慌,心慌到隱隱覺得不祥。

“成璧。”他輕喚。

“屬下在。”窗外閃動一影。

“你確定七哥是在鏡峽出手麼?”他看著圖上代表江河的紅線,低問。

“屬下確定。”

“嗯。”他微頷首,指腹順著那條線緩緩上移,忽地手上一滯,他沉聲低喃,“這次,本殿還會像十年前那般漏算麼?”

那次失去她,他已覺不僅僅是遺憾,這次若再……

聽見自己的歎息,淩翼然惱怒地掐斷思緒,可惡,他這是在亂想什麼!

“主上不會漏算。”

窗外的一聲很是堅定,堅定的讓他重新開始相信自己。

無邊夜色就此落下,悄無聲息。

……

甲板上一陣巨顫,豐雲卿穩住身形,向船下看去。黑色的江水急速地降著,船板上露出水印。

“落潮?”她雖不懂水紋,卻也看得出一些蹊蹺。她抬起頭,隻見兩崖如劍立,一江如布懸。龐大的樓船夾在陰峽當中,一時進退不得。

就著船上的火把,她仰首再瞧,山有萬仞,危巖合壁,江峽內不見月光。崖石上突兀的虯枝被火光拉長,如魑魅魍魎猙獰了笑,讓人不住發寒。

“古意。”她警惕地環顧四周,揮手招來近衛,“派人去保護公主。”

不待那人應聲,就聽空中傳來無數哨響,在靜謐曠遠的峽穀間被無限擴大。

“避!”豐雲卿大吼一聲,抽出腰間軟劍快速舞動,銷魂的銀光織成了一張素錦,密實地遮住她的身影。

甲板上慘叫連連,手無縛%e9%9b%9e之力的宮女被破空而來的鐵鉤牢牢釘住,殷紅的液體淹沒胭脂紅%e5%94%87,一個個眼睜睜地看著鮮血自身體中流盡。正此時,數百道白影自鐵鉤上的黑鏈滑下,如白蝶翩翩而下,斂翅落向樓船。

“白蝶陣?!”古意高吼一聲,驚得豐雲卿瞪大雙眸。

“日堯門!”她暗咒一聲,踏著黑索一路飛上。

銷魂於皮肉間穿梭,發出喑喑的劍響。她冷凝著眸色,左腳鉤在鎖鏈上橫身旋起,似一陣狂風撕碎數隻狂狼“白蝶”。而後再纏右足身姿倒掛,黑夜中銀劍透著寒光,她寬袍展揚,如一朵春花穿過血雨,曼妙飄落。

“彌兒!”眼角看見那個纖美少年被逼入死角,她鬆開黑索橫身飛去,趕在刀落前將那隻白蝶攔腰砍斷,“彌兒。”她揚起手打醒了驚恐未定的少年,“彌兒快拿出你的匕首!快”她邊說邊舞著。

溫熱的血液濺入妖美的瞳仁,辣辣地好似灼傷了他的眼底。張彌顫唞地從靴子裡拔出那把匕首,極力保持著鎮定。模仿著她的狠厲,模仿著她的果決,他青澀地舞動起短匕。忽地手上一陣粘稠,他驚訝發現自己刺傷了一個殺手。前所未有的驚慌與恐懼席卷全身,他呆呆地看著那人噴出一口血,而後麵目猙獰地向自己撲來。↓思↓兔↓網↓

要死了麼,他要死了麼。耳畔嗡鳴,他絕望地數著心跳,聽不見任何聲音。

“抬手!”一聲厲吼震裂了困住他的鍾罩,他下意識地舉臂,一陣腥熱劈麵而來。他眨了眨眼,鮮紅的液體垂在眼睫上。模糊的視野中,一個白衣人被他釘在身前,那雙凶惡的眸子徐徐下移,漸漸無神的目光最終落在了%e8%83%b8口的短匕上。

他殺人了!

張彌屏住呼吸,看著那人的屍身緩緩滑落,他清晰地聽見匕首滑出血肉的駭人輕響。

“身後!”

他舉著鋒刃慌亂轉身,滴血的匕尖劃過某物,發出裂錦般的怪響。他瞪著捂著眼睛痛苦打滾的白影,一時間失了心神。可不待他從中回味,就聽那道熟悉的女聲再道:“左側。”張彌依言閃避著、突刺著,任由血腥纏身,他漸漸開始明白。

今夜,不殺人,便被殺。

就這樣,由初始的木偶牽線,到此後的有意而為,他在她的羽翼下,殺了平生的第一個、第二個、第……個人。年輕的心不再顫唞,他握緊匕首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行雲流水、如詩如畫般地舞動著,頭一回感到命運就在自己的手中。

蝶雨如絮空繚亂,東風殺盡又漫生。

地上滿是殘缺的屍塊,不及喘熄又被白影纏繞,豐雲卿深吸一口氣再自數十人身中穿過。

“大人!”古意抱著嬌小的公主自二層飛廬上躍下。

“其他近衛呢?”豐雲卿如一道光影疾馳在他的身側,撕碎自四麵八方攻來的“白蝶”。

“都死了。”聲音輕飄飄的很虛。

“你受傷?”豐雲卿扶住快要跌倒的古意,驚訝發現他的背上紮著一隻鐵鉤,“快把公主放下!”

“可……”古意咬著牙,臉上的肌肉抑製不住地顫唞。

“你,下來自己走!”豐雲卿指著公主厲吼。

“本宮%e8%85%bf軟……”祥瑞揪著古意的衣襟不願撒手。

豐雲卿一揮長劍,削下古意的袖袍,祥瑞悶叫一聲瞬間滑落。她跪在地上,忿忿抬眸。隻見那個始作俑者一邊撐著受傷的近衛,一邊揮劍保護著她,美麗的眼中滿是倔強。

“殿下。”張彌伸出手,助她從地上爬起。

“他真的隻有十六歲麼?”祥瑞拎著裙裾,緊跟在張彌身側。

“是。”張彌看著眼前英美的紅影,突然發現身上的傷口也沒那麼疼。

“本宮也是十六歲。”祥瑞抹開臉上的血跡,不由加快腳步,“本宮不會輸他!”

像是披著一床浸濕的棉被,沉重得快要喘不過氣。豐雲卿清晰地感到體力的流失,她咬牙架著古意,腕間劍光交織。

剛劈開身前的白影,就覺腦後一陣腥風,速度快的讓她躲閃不及。正此時,倚在她肩上的長身忽地輕移。片刻之後,隻覺背上一陣粘稠的熱,她瞠目回首,但見古意立在她身後,汩汩的血泉自他的嘴角滑落。

“殿下要我……”他雙目無神,明顯已鎖不準焦距,“要我守住大人……”

“古意!”她眼角澀澀,看著他帶著微笑緩緩倒下。

“大人!”不遠處,張彌奮力揮著匕首,碎掛的袖口滿是血跡,“小心身後!”

雙腳夾著地上的短刀橫身飛起,她於半空中激旋,兩把利刃一前一後碾碎兩隻“白蝶”。而後她以銷魂點地,如飛矢般射向包圍處。一劍、兩劍,解除了張彌的危機。長發飛揚在她的眉間,如此飄逸,如此輕輕。

“大人,公主她!”張彌指著陷入困境的祥瑞,驚叫。

這一次不待她出手,就見言律自高處飛下,鑽入那叢白影。

那個傻子,他當自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