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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01 字 1個月前

少女收起紫玉穿過明暗兩色,頭也不回地向熱鬧的燈市跑去。

“夫人。”半晌,橋下流動出輕聲,“她們真的是親姊妹麼?”

“鳥雀尚且爭食,而況人乎?”這一聲優雅低暴露了身份,淩翼然幽幽地勾起嘴角,原來是沅婉夫人,看來一切皆在父王的掌控中。

“那個湯小姐心也太狠了,就這樣毀了她姐姐的名節。”小丫頭歎了口氣。

一主一僕相繼從曲欹的梅枝前走過,並未發現枝椏間非屬梅瓣的殷紅。

“果兒啊,等你看過王室的傾軋,你就會覺得這湯小姐太過仁慈了,奪去的隻是名節罷了。”

“……夫人……”

一言一句的漫語沿著那條長長的河堤漸漸遠去,淩翼然走出梅林,笑意不減地逆流而上。他閒庭信步地跨過橫在路上的白玉佳人,錦袍下長靴輕輕一掃,不留痕跡地將少女倉皇留下的月季花麵踢入河中。

流水潺潺流動,沉沒了最後一絲破綻。

“月無影兮子無眠,懷佳人兮吾心繾綣……”

杏黃色的月下,飛揚著紅色的衣角。意蘊悠悠的淺%e5%90%9f,平仄上了梅梢。

……

成片的梅林覆蓋著天碧河上遊兩岸,點映的梅花、疏密的梅枝攬起杏黃色的月光。夜風展揚,河畔靜立著一道銀紫身影,好似明月卻下枝頭。

聿寧瞪大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輕步靠近,生怕驚走了月下美人。還未近到兩丈內,卻見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兒狀似漫不經心地折下一根細枝,微微向後偏首。細膩的月光順著那雅致的輪廓靜靜瀉下,如水一般悄流。

聿寧心跳如鼓,百般壓抑卻仍舊按捺不下心頭的狂喜。他加快腳步頂風而行,隻見那美人身側五尺內夜風忽止,地上的梅瓣沒有半分輕移。聿寧的腳步再次停住,他平撫著翻飛的衣角,聲音沾滿情思:“雲卿。”

靜靜的梅影,靜靜的人,雲卿的身側萬息停滯。

他想要再進,卻礙於前方強大的壓迫感,生生抬不起腳步。

“雲卿……”他輕喟。

眼前的銀紫倏地飛起,異樣的窒息瞬間消失,聿寧急急拔步,目送著她偏緩地躍上梅梢,而後向對麵的河岸飛去。

朝儀的時候明明都站不住,現在卻勉強使起了輕功,就這麼不想見他?聿寧心頭回旋著一陣酸楚,不由攏起了眉頭。

倩影翩翩飄到水中央,突然她腳下一軟見勢就要墜落,這時遠處飛來一抹梨花白,如野鶴急掠而下,勾起翎披微濕的人兒,眨眼間便脫出視野外。

落英繽紛浮動著清冷的暗香,濃鬱著疏離感,聿寧獨立岸邊,舉目望向寬闊的河麵。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而橫在兩人之間的卻不是這條可及兩岸的天碧河。輕歎一聲,他仰望穹蒼,奕奕星河,那人宛在水中央。

……

柔亮的夜中兩人浮光掠影,風中流響著一聲清鳴。

月下仰首而望,正對夜景闌眼中的清冷月光。

他在生氣,為何?

月下迷惑著,忽覺身下靜止,整個人順勢落入淡染藥香的懷抱。夜景闌俊顏忽至,%e8%88%8c尖硬是撬開她的%e5%94%87瓣。她抽吸一聲,濃烈的男性氣息趁虛而入。不似以往的溫柔淺嘗,這一%e5%90%bb如激流回旋,霸道地席卷了她的%e5%94%87齒,彌散著沉沉的怒氣。

她果然有所隱瞞,夜景闌恨恨地纏上她稍顯冰涼的%e8%88%8c,毫不憐惜地含吮,吮的她輕呼。方才遠遠地看到她運功止息,那詭異的死寂引起了他的懷疑。怪不得她的雙手在盛夏時依舊寒涼,怪不得她的體溫較常人偏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半晌,夜景闌撤開臉,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姑娘。

紅%e5%94%87抹著水潤亮澤,月下輕輕地喘熄,眉宇間帶了些許惱意。她瞪、她瞪、她再瞪,那個始作俑者不僅沒有絲毫愧疚,反而眼神頗厲地對看。看得她有些心虛,看得她不禁虛軟開口:“剛才是意外,其實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偷瞟一眼,那男人依舊不動如山,她抿了抿嘴,繼續道,“好吧我承認,催動輕功還是勉強了些,沒好透之前我不用就是。”

語落她試著坦蕩蕩地回視,卻被那雙鳳目震懾住,抑製不住地再次心虛。

“你還想繼續瞞我麼?”夜景闌清泠的音色流蕩著,驚得月下有片刻僵直。

她又掩飾性地動了動%e5%94%87角:“哪有。”

夜景闌伸出兩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肢,逼迫她與自己對視:“輕狂劍你練到第幾重了?”語調微揚,帶著明顯的不快。他望著身前這個目流異色的姑娘,似要將她一眼鎖進心裡。

月下閃避垂眸,直直地望著地上的影子:“第六重。”

“劍譜上冊寫的是劍招六重,輕狂劍劍勢偏邪,講求以靈巧取勝。而下冊則著重內力修為, 心法狠辣乖張,習之雖能功力日近千裡,可極易損及心脈,也因此修習此功者十之八九年壽不永。”夜景闌對上她詫異的眸子,瞇起鳳目,“第一次為你療傷後我就問梧雨兄,令師尊為何逼你練這種邪門功夫?”

“師傅沒逼我,是我執意要學的。”月下急急接口,“我十歲走火入魔,功力倒退不說,就連再習正派武功都不如以前那麼快。”她抬起頭,眸中藏著月光,“修遠,我不像你,是那一路的天才,我心思多適合劍走偏鋒。一日在穀中的,我無意翻到了一本老舊劍譜,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可沒幾天就被發現了,師傅當下收回了書卷。而後我淋著雨跪了三天三夜,師傅拗不過我的性子,才將上冊劍譜給了我。”

夜景闌抿%e5%94%87不語,雙眸淩厲地看去:“輕狂劍你練到第幾重了?”再問。

“是我太自信了,以為能瞞住別人的。”她背著光,容貌有些模糊。紅%e5%94%87淺淺地揚著,卻讓人讀不出她笑顏下的思緒。

長臂一緊,夜景闌忿忿地將她按在懷裡:“我不是別人。”

“嗯,不是別人。”她伸手環上他的窄腰,緩緩道,“我的記性雖夠不上過目不忘,卻也是極好。當初看到劍譜時,最先引起我興趣的是下冊。”說到這,她頓覺身上的力道加重,這個男人釋放著怒氣,似要將她嵌入身體。她嘴角雖抽,卻不改笑意,“師傅隻給了我上冊,就是怕我練了邪門的內功,卻不知那下冊我早就爛熟於心。輕狂劍第七重是手刃,我十四歲那年就學會了。”

她頭頂上的氣息稍稍加重,全不似以往的平靜。

“出穀後,見過我手刃的人都已經進了地府,也因此師兄師姐都沒察覺。”月光下,她的笑有些慘淡,“半年前我精進到第八重身刃,以身為刃、穿身而過,正因為用了這招才中了日堯門的十九娘藏在體內的毒。”

“現在呢。”夜景闌的聲音偏緊,暗自壓抑著不知名的情緒。

“廷杖後我在家修養了半月,因禍得福地修到了第九重心刃。”她柳眉遽攢,“痛,修遠你勒得我好痛。”

“不及我的萬分之一。”夜景闌的嗓音有些啞,他掛鬆雙臂,雙眸帶痛地垂視,“剛才你使的就是第九重?”

“是……”她嚅嚅應著,“還未功成。”

功成後呢?他不想問,更不敢問,隻能柔化了語調:“不要練了。”

月下眉梢微顫,未答。

“有我。”他款款低語。

“修遠。”冰涼的十指撫上了他的俊顏,她眼中閃動著似水月光,“心病是你無法代勞的。”她經珠不動地瞧著他,“如果你廢我武功,我會怨你、怨你一輩子。”

夜景闌目光沉沉似有不甘,半晌終是放下了立於她身後的右掌。

梅林裡拂動著時濃時淡的霧靄,朦朧了杏黃的月光。遠處傳來賀春的晚鍾,杳杳蒼蒼,漸逐風響。

凝望了許久,夜景闌輕柔地攬住了佳人,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語:“卿卿,我從不信鬼神,今天卻要許個願。”

懷中的嬌軀一滯。

“如果你執意修煉此功。”偏冷的%e5%94%87線隱約勾起,春潭似的眸子蕩著、漾著,他按住奮力掙紮的佳人,聲音清晰而微冷,“就請神佛將我的性命一同折去吧。”

“不要!”她驚叫一聲,發狠將他推開,“收回,趁賀春未止快點收回。”

晚禱的鍾聲還在林間回蕩,他白衫翩飛,月光下衣袂染著微黃的冷色,襯托出他清冷如仙的氣質。他俊眸澄瑩如水,%e5%94%87畔噙著淺淺的笑,鮮活了無垢雅致的容顏。

最後一聲鍾響如原野的炊煙,裊裊消散,直入雲霄。

她眸中沁滿了水月,容光似漸漸消融的雪。一顆心百轉千回,酸痛的情思沿著凋零的梅瓣回旋,直到行至一片斷萼上,戛然而止。她怔怔向前,每走一步眼中的水月便蓄滿一分。看著漸近的佳人,夜景闌臉上的笑容逐漸漾深,他張開雙臂。@思@兔@在@線@閱@讀@

兩人的寬袍交疊,她眼中的水月終於滿溢。

“你太狠了……”月下呢喃。

夜景闌半垂眼眸,眸中春意無限。

“你太狠了。”月下狠狠地攥緊他的衣袍,將臉上的水跡印在他的%e8%83%b8`前。

他低低沉沉地笑開,如細雨落上蓮葉。

“你笑什麼。”月下輕哼一聲。

夜景闌輕%e5%90%bb著她的雲鬢:“你在乎我逾於性命,我當然喜不自禁。”

秀顏仿佛被炙燒了一般,浮著醉人的酡紅,愛逾性命的究竟是誰啊。

他目含春水地凝望懷中:“如此,我就放心了。”

月下不解地抬眸。

“三日前,青王派去西南的官吏死於流寇之手,錢侗請求再派使者入慶州,兩日後青王應會收到他的書信。”夜景闌從袖帶裡取出一枚美玉,親手掛在她的腰間,“慶州的雲浪紙齋是我眠州的產業,那裡的管事認得這塊玉。”

指尖輕撫著膩潤的玉麵,月下的眸中氤氳著靄靄霧氣:“你既告訴我這些,就該知道我的選擇。”她顫顫輕瞟。

夜景闌偏冷的輪廓在月光下稍顯陰柔,染著溫溫的暖意:“我明白。”

“你太狡猾了。”她咬%e5%94%87低喃,聽上去好似嬌音。

這男人許了那樣一個毒願,並在得知她的心意後才將實情相告。這分明是在以性命相要,篤定她捨不得早死。

心湖蕩漾,愛戀之情在%e8%83%b8口發熱,她臻首略偏,柔順地靠在他的%e8%83%b8膛上:“欠你的好像越來越多了。”

“就用你的今後來還吧。”淺笑流溢。

月色闌珊處,他和她,走入美麗的花箋,雋永的心意在微黃的紙上悱惻纏綿……

……

順流而下,是一葉小巧蓬船,一棹碧濤搖曳著河上的蓮燈。

“到岸了。”船夫定著長篙,輕觸著石階上的水草。

梨花白共著秀雅銀紫,一雙剪影自蚱蜢舟裡走出。

待上了岸,一色火紅自暗影中走出。月下忽地定住,柳色袍邊微微蕩漾。

“卿卿,上元夜過的可好?”淩翼然凝著冷笑,狠厲地瞟向她身側的夜景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