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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96 字 1個月前

沅婉收回不捨的遠望,轉眸看向橋下燈火粼粼的天碧河:“你剛才說柳尋鶴正陪著秋家的兩位表小姐放燈?”

“是。”

“這下可有意思了。”沅婉的%e5%94%87角優美地揚起。

從幾次社日她的觀察看來,那對即將共侍一夫的親姐妹感情可不像表麵的那麼好。她隻不過稍稍撩撥了一下那位妹妹的心思,就從那女孩眼裡看到了滿滿的恨意。

今夜或許會有一場好戲,一場隨了王上心思的好戲啊。

蓮步輕移,水紅色的裙邊翻著淺淺的浪,沅婉裊娜地走下小橋。

“夫人,奴婢有一事想不明。”

“哦?”她目光視遠,看向燈火隱晦的河岸。

“七殿下為王後所生,也就是嫡子,應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可為何?”果兒偷瞥了一眼主子,壓低嗓音問道,“為何王上卻要咱們破壞七殿下的大計呢。”

沅婉睨了一眼心腹,花麵掩住了她的表情:“七殿下的親母並不是王後娘娘。”

“哎?”

“王後嫁於當時的儲君也就是當今王上五年無所出,眼見同樣出身門閥的華妃和德妃分別誕下王子。王後這才把陪嫁的女嬙送給了王上,而後女嬙不負眾望地生下了七王子,並送給了王後撫養。”

“那,那位女嬙呢?”果兒好奇再問。

沅婉好笑地看著她,輕哼一聲:“你說呢?”

果兒倒吸一口氣,慚愧地羞紅了臉。是啊,還用說麼,問這種問題,是她太傻了。“怪不得啊。”她自言自語道。

“嗯?”沅婉在人群中找尋著那三人的身影。

“怪不得王上不待見這位殿下,命咱們阻撓秋家與梁國柳氏的結親,原來如此啊。”是嫌他親母的身份太卑賤了,才故意使絆子的吧,果兒暗想。

沅婉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也沒出聲,任由她亂想。

是啊,帝王心又豈是一個小丫頭能參透的呢。王上的身子雖然不好了,可他一日不退位一日便是青國的天。七殿下頻頻接觸他國,在王的眼中便是藐視王威、逼他讓位的暗示。有哪一個王不渴望長生不老,不渴望被臣民永世膜拜,更何況是她雄心勃勃、心係天下的主上?七殿下錯不在出身,而在心思。

“夫人您看!”果兒指著闌珊燈火處,興奮地舉臂,“他們在那兒!”

在那兒啊,她的木偶。沅婉緩緩攏起五指,好似牽引著細細的線,今夜緣誰改變?

……

變了,柳大哥變了。

石橋下,銀紫色的翎披當風揚起,幾乎與明亮的夜色融為一體。凰歌花麵下沒有一絲表情,清澈的眸子將三人三影倒映。

再不像半年前策馬奔騰的肆意猖狷,柳尋鶴多了幾分內斂的氣質和無奈的表情。他彎下腰親暱地扶起一抹纖弱,又摟過一剪嬌軀。左擁右抱好不自在。幸虧她大姐及時發現自己寄錯了情,不然又將怎樣傷心。

黑暗的河流上點映著朵朵蓮燈,半掩花麵的少女們放了燈虔誠地許願。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那三人定定地看著河麵兩朵金粉蓮花燈,一朵打著圈燭火忽明忽滅,而另一朵不時撞擊著前麵的燈,搖曳的孜然快意。未到水中央,遙遙如墜的前盞就消失了蹤影。柳尋鶴右邊的酴醾花麵美人微垂首,好似很失意。柳尋鶴丟下左側的月季花麵佳人,徑直俯身耳語,攬著“酴醾”緩緩向橋下走來。

月下`身側是一個賣燈的攤位,一個老者滿麵喜氣地紮著蓮燈,招呼著過往的行人。

“露兒你別傷心,再買一盞便是。”

月下偏過身,靜靜地看著攤前相偎的一男一女。這“酴醾”是秋晨露,那……

清眸淡瞟向二人身後,那“月季”就是湯淼淼了。她向右慢移,終於看清了那位隻能屈於人後的妹妹。果然不像師姐說的姐妹深情,這妹妹尷尬地站在陰影裡,雙拳握得緊緊。也是,這岸堤有些窄,兩人並行尚且不夠,又怎能再插一腳呢。

“妹妹,你也來選一盞吧。”酴醾美人向後招了招手,親熱地拉起“月季”,而柳尋鶴笑著退後,讓姐妹倆並肩而立。

“姐,你挑就好,我那盞不是放成功了麼。”湯淼淼的話中帶著幾分得意。

聽著姐妹倆的對話,月下輕笑轉眸,卻瞧見柳尋鶴的失神。那種悵然若失、恍然如夢的表情啊,她順著仰首目光看去,正見火樹銀花的街上,一雙璧人笑言伴行。那男子蜜色的臉上帶著幾分難抑的欣悅,身側的女子未戴花麵,露出宛如朝露的清秀美顏。

“夢兒……”她耳力好,有意無意聽到了柳尋鶴的這聲輕喟。

眼見二人漸遠,柳尋鶴忽地探身向前說道:“露兒,淼淼,我看到一個故人先去打個招呼,你們就在這兒等著,千萬不要走遠。”

“嗯。”姐妹倆心不在焉地應道。

看著急急遠去的柳尋鶴,月下冷笑一聲舉步欲走,忽聽身側的賣燈老人招呼道:“這位姑娘也來買盞燈吧。”

她轉過身,發間的鳳釵宛轉低鳴,徒增一點冷清。

“這有平安燈,姻緣燈,富貴燈,買一個試試吧。”老人熱情地說著,“小老兒敢保證這些燈能從天碧河一路飄進赤江都不帶顫的,定能讓姑娘得償所願。”

攤前的兩姊妹選中了蓮燈,給了錢剛要離去,“酴醾”卻突然站定,抬頭望向街上洶湧的人群。

“姐。”湯淼淼翹首同望,“怎麼了?”

“淼淼。”秋晨露的語音顫顫,“我也看到一個故人,你留在這兒,等會我回來找你。”

“嗯,好。”湯淼淼恭順地答應,花麵中的美眸卻詭異地彎起。不待秋晨露走遠,她就扔下手中的蓮燈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姑娘?姑娘?”賣燈人看著攤前剩下的女子,再加一把力,“瞧姑娘的花麵就知道是出身大家,來來來,小老兒還剩最後一盞金粉寶蓮燈,就便宜些賣給你吧。”

月下收回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攤位上的花燈。半晌,淺淺一笑:“給我那盞吧。”

“那是盞破燈,下水即沉。”老頭有些丈二,這姑娘的眼光可真夠怪的。

“我就要這盞。”月下不由分說地取下那盞極普通的蓮燈,無視殘破的彩紙底座,“多少錢?”

賣燈老頭徹底傻眼:“這個……不要錢。”

可惡,原以為是隻肥羊,可沒曾想卻是隻鐵公……不,是鐵母%e9%9b%9e。哼哼,一等價錢一等貨,待會一下水她就知道自己錯。當他們賣燈的是吃素的啊,一年隻有這天生意最好做,連那種完好的蓮燈都特地做的經不起水漂,更何況那盞破燈。到頭來還不是要再掏錢,買盞金蓮好許願。折騰吧,越折騰他賺的越多。

老頭雙手迭在袖裡,幸災樂禍地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驚得他差點背過氣。

竟然,竟然沒沉!他的手藝也太不紮實了,紮個破燈都不沉,以後讓他怎麼混?沒了回頭客讓他怎麼混啊!

隱隱的燭火映在河麵,與水中的繁星同舞。那朵蓮燈載著一個精美的凰歌花麵,隨波慢流,不知哪個有幸人能掬水得蓮。

對岸傳來柔曼的南歌。

“雲都有水,碧水有鴛,流光冉冉為誰纏綿……”

……

雲板淺慢,需要側耳細辨。^_^思^_^兔^_^網^_^

“不知此葉落此夜,一簫一弦似斷還連,一曲《相守》月兒圓……”

河岸那頭幾個放燈少女隔水遙望,入眼是怎樣的一抹紅,濃重而艷麗,輕狂傲慢地挑戰著夜的沉靜。數十雙期盼的眼睛灼灼跟隨那道人影,看著他停步,看著他睥睨,看著他俯身,看著他優雅地掬起那朵再普通不過的蓮燈,看著他含笑拿過一張陌生的花麵。失望失落的情緒化為無數聲歎息,催落了片片芳心。

看來他離那個姑娘不遠了啊,魅然的桃花目迷離彎起。他舉步前行,帶著滿滿的自信,回溯尋之,踏著杏黃色的月光。

樓台浸月,梅落疏影,地上的杏黃漸漸被橋下的暗黛吞沒。

“夜景闌,你沒有殺我師傅……不,你沒有殺我娘親對不對?對不對!”急切的女聲在橋下輕響。

紅袍滯住,濃淡得宜的遠山眉玩味地挑起。淩翼然尋聲慢步,屏息看去,瞧瞧他都發現了什麼。

橋的那邊出奇的明亮,兩道人影曳得長長,一個花樣女郎舉著雙臂堵在一人身前,麵染紅雲,雙眸盛滿了情意。

“一定不是你,對不對?”

沿著影子的方向,微黃的月色漸漸滲入了墨色,在明與暗的邊緣藏著又一名少女,她藏在橋洞裡引頸而望,側臉上的花麵覆著灰暗的陰影。而在更濃厚的煙熏色中,還隱著另兩個晦澀難讀的纖弱身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不過是來尋人,卻無意間瞧到了這樣一出好戲。紅色的衣袍隱匿在夜的裂縫中,無聲無息。

“夜郎。”女郎輕喚著,顫唞地靠近,就在那瞬梨花白衣如天鵬超然飛去。

“夜郎!”她破碎了嗓音,轉身欲追,忽地從橋洞裡射出一塊碎石,正點中她的%e7%a9%b4位。

“誰?”女郎背著身,切齒問道,“是何方宵小竟趁人之危?”

橋洞下的少女慢慢現身,故意加重足音,似在掩飾著什麼。

“男子?”女郎緊繃了語調,“你莫胡來!我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我的姨母是當今王後,你最好速速離開,不然……不然……”影子在她的身後,她得不到絲毫訊息,聲音開始慌亂起來,“我夫君很快就要來了,他……他……他武藝頂尖,非你等鼠輩所能及。”定住的身體開始有些晃動,看來她正努力沖破%e7%a9%b4道的束縛。

未待她成功,就隻見身後的少女一記手刀砍下,女郎纖細的嬌軀直直墜落。

“哼。”少女冷笑著將花麵取下,露出扭曲的容顏,“姐姐?你這樣的野種也配做我的姐姐?”她鄙夷啐了一口,“若不是因為那天殺的謝司晨,我湯淼淼又豈會淪為江湖笑柄,又豈會強顏歡笑地依附你們秋家?如今可好,你這野種攀上了柳大哥,卻讓我給你做陪嫁的媵侍!”

少女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寒光映在她的臉上,猙獰了微笑。

“什麼故人,明明就是舊情人!你這野種和你那不要臉的娘一樣,下賤!齷齪!”她揮動著匕首,將女郎身上的綢衣一刀一刀劃裂,“我倒要看看今夜過後,你還有何臉麵作為正室遠嫁梁邦!”

女郎完全失去了知覺,麵朝下躺在地上,雪白的美膚一點一點暴露在清寒的月光下,淩亂的長發半遮半掩,平添幾分撩人的誘惑。

片刻後,少女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毒蛇般的目光來回逡巡。她麵色忽白,發狠似的扯下女郎頸上的紫玉,徒留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的,都是我的!”少女飛起一腳將女郎踢翻了個兒。

玉色的%e8%83%b8`前紅梅兩點,在暗香浮動的梅下,搖曳著[yín]靡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