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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17 字 1個月前

“為了個私娼大打出手,好本事啊!真是好本事!”

私娼?我偷□向幾步之外,難道是?

十二殿下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她不是娼妓。”

“不是?哼。”王上聲音遽冷,“孤雖然久不出宮,卻也知道城南胭脂巷是個什麼地方。”

“她……她不是。”十二殿下咬著牙音,用力說道,“盼兒她是被逼的。”

果然是她!

“盼兒?”靴子再靠近一步,“你看著那個私娼時究竟心念何人,你當孤不知道麼?”

殿下的手緊得發白,微垂的眼眸驟然撐大。

“默然你給孤聽好了,孤隻說這麼一遍。”王上俯下`身在他耳畔低語。

我凝神屏息,隻聽到隱隱約約的幾個字,其實也不難補全。

“董氏已經死了。”

這一棒子敲得毫不留情,甚至有些過。十二殿下咬著%e5%94%87,鼻息粗重而淩亂。那身蟒袍顫著、顫著,好像是在積蓄著什麼。

王上站了半晌,歎了口氣,舉步向我這邊走來。

“兒臣知道!”十二殿下突兀的一聲吼,霎時止住了王的腳步。

黃靴微轉,龍袍的下擺劃出一道詭異的弧度。

“兒臣還知道父王的眼裡隻有三哥和七哥,從小到大其他兄弟隻有撿他們剩下的份兒。”十二殿下挺身跪立,方正的臉上透出濃濃的不甘,“旁的也就算了,兒臣二十年來頭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三番兩次求父王賜婚。而後父王派我去平匪,我滿心歡喜地去了,以為建功歸來就能如願以償。結果呢!”

他直麵王的怒氣,嘶吼道:“父王將她賜給了三哥,三哥!”一聲聲在殿內回蕩著,滲過簾角飄向室外。

“若三哥真心待她好,兒臣也就認了。可是,可是……”他喘著粗氣,眼底通紅,“我回來見著的隻是一口黑棺!”

“默然。”王的聲音如一根風箏線,繃得緊緊的。

“父王你可知道兒臣失眠了幾宿?”

“默然。”隨風欲高,繩線細細的幾將繃斷。

“好容易,好容易兒臣又看到一個她,可這朵鮮花又差點被姓秋的畜生折壞。”

聽說秋少侯爺迷上了一名艷妓,沒曾想正是盼兒。

“娼門之女就是這個命。”王上回得不留情。

“她不是娼妓!”十二殿下沉聲道,“盼兒是已故寒門大儒郝梃棹的親女,若不是被奸賊所害遭逢家變,她又豈會淪落風塵?”奸賊二字故意加重,好似在暗示著什麼。

黃靴幾不可見地一晃,而後牢牢定住。

“父王您也知道,那姓秋的是誰的人。他當眾折辱與三嫂神似的盼兒不為別的,隻為讓三哥難堪。”十二殿下再緊拳頭,發出脆生生的骨響,“這麼下流的手段,就算三哥無情、三哥能忍,可兒臣卻受不了!”

他抬起頭,%e5%94%87線彎彎:“打折他,兒子不悔,隻恨自己下手太輕沒將他一拳捶死!”

“混帳東西!”明黃色的靴子旋起,重重地砸在十二殿下的腹部。

他麵色一白,喉間起伏著。嘴角緩緩滲出一抹殷紅,卻依舊掛著涼涼的笑。

“咳咳……咳……”龍袍劇烈地顫唞,王上拿起一杯茶,杯盞撞擊著,發出清脆的響,“紅顏禍水留不得。”陰冷的語調飄搖。

“父王!”十二殿下麵色陡變,他向前跪走兩步,一把扯住龍袍,“父王當真那麼狠心?”

咳嗽聲被生生壓抑,王的衣角隱隱抖動。

“父王,這是兒子二十年來求您的第二件事。”他軟下聲音,乞求道,“不要動盼兒,可好?”

頭頂上很靜,王上沒有出聲。

“父王!”他埋首於龍袍裡,帶著濃濃的鼻音,“求您了,父王,兒子求您了,默然求您了。”

王上悶咳著冷冷一哼:“如果孤讓你用軍功來換呢?你還會求麼?”

“求!”十二殿下急急道,“兒臣願用此番海戰之功換取盼兒一條性命。”

“默然,你真太讓孤失望了。”王上幽幽輕語。

原來如此啊,我閉上眼,瞬間心明。隻一個盼兒就損毀了十二殿下與三殿下、七殿下的兄弟之情,就斬斷了十二殿下爭奪王位的可能性,就將這個能征善戰的弟弟牢牢控於掌心。

水到渠成,不費吹灰之力。

允之啊,你真讓人心驚。

“好,孤允了。”

“父王!”十二殿下欣喜若狂,“兒臣叩謝父王隆恩!”

頭頂處那似有還無的歎息,猶如水落江麵杳然不見。

“豐少初。”切齒聲聲,震得我陡然睜眼。

“臣在。”我軟身俯倒,王袍映入眼簾。

“你呢?可願用功名換取美人心?”

涼音入耳,如冷雨落在我的心間,路遇姐姐果然是陰謀。

“如今是不願的。”我清聲回道。

“哦?”王的聲調悠悠揚起,“如今?”

“臣尚且年幼,男女之情於我如澀澀青梅,經不起咀嚼。如此,臣自然不願。”我仰起頭,定定看進他眼底,“若今後這青梅熟成了甜果,抑或是釀成了一甕瓊光,臣迷了、醉了或許會甘願吧。”

我不是十二殿下,難以親情動之。若說願,無疑是自尋死路。斷了前程事小,害了姐姐事大。若說不願,以王上的多疑來說,或許會猜到我是欲蓋彌彰。唯有虛虛實實,方為上策。

“青梅?”王上挑了挑眉梢,“哼,孤還以為早就熟成了爛果呢。”

心裡咯登一下,我的頭皮乍冷。

他從禦案上拿起幾本奏章,劈頭蓋臉地向我砸來。

“瞧瞧,你好好瞧瞧,這些都是彈劾你的本子!什麼龍陽之好,什麼當街奪美!”

我低著頭,默默承受王的怒火。

“少年得誌必猖狂!以為那戶部尚書之位是非你不可了麼!”

不對,我猛然回神,抬眸而望。怒意未達他眼底,王上分明在做戲。因為戶部一職給誰都不會給我,這是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事實。如今他故意露出破綻,分明是在告訴我幕後黑手的用意,是怕我占了肥缺啊。

可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卻為何宣我進來聽訓?

再瞟一眼,他眼中的怒氣雖假,可冷意卻真。冷色中還染上了幾抹異采,讓人越發的猜不透了。

他似步步千斤,沉慢地走到我和十二殿下之間:“為人子者,忤逆父君,不思進取。淩默然,孤命你去太廟長跪,秋家嫡子一日臥床,你就一日不準起。”

“兒臣謹遵王命。”

靴尖轉向我,王的聲音如冰雹般重重落下:“為人臣者,舉止荒誕,行為浪蕩。”

我輕緩了呼吸,靜候責難。

“禮部侍郎豐少初罰俸半年。”

不是吧,我心頭一痛,像是掉了塊肉。

“另加廷杖五十。”

這下真的要掉肉了,做戲至於做成這樣麼,還是說他另有企圖?

我心跳如鼓,手中滲出冷汗。

“王!”不好,是哥哥的聲音。

隻一瞬,我就穿心明白,刺骨的涼意席卷全身。

“父王!”允之揚聲壓過了哥哥的音調,“十二弟是一時沖動,還請父王從輕發落。”

“十二殿下罪不至此!”洛大人也開了口。

“秋少侯已無大礙,還請父王繞過十二弟吧。”七殿下隨聲附和著,顯得有些假惺惺。

“請王上三思!”門外眾人齊聲應和。

王上是想敲山震虎,震出讓我身後的勢力。還好允之夠聰明,一句掩住了哥哥的真心。差一點就讓王上得逞了,差一點啊。

書房裡悄然無聲,冬陽透過窗,冷冷地照在身上,地上的影子曳得長長,壓抑的靜默讓我有些惶惶。

“淩默然跪至今日戌時正刻,豐少初去奉天門禮監處領杖三十,不容再論!”

……

幾近午時,奉天門外湧起了堪比五鼓開朝門時的人潮,真是難得的熱鬧。

司刑的內侍躬身向我一禮:“大人,請。”

我眈了一眼門外,慢慢趴下。地上的青石透著寒涼,紋理淺斷,如崩離的琴弦。

“擱棍!”伴著尖細的一聲,一根五指粗的實木法杖重擊我眼前的地麵。

“奉王命,禮部侍郎豐雲卿杖三十,不祛褲。”^思^兔^網^

我愣愣地看著地麵,魏老頭好像是祛褲杖八十。如今我不祛褲,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哎~”

“沒看頭!”

門外傳來一聲聲歎息。

“侍郎大人。”內侍彎下腰,小聲耳語道,“不祛冬衣已可以抵擋幾棍了,請大人忍忍吧。”說著便拿出綢帶想要將我反綁。

“不用。”我擺了擺手,“我不會動的。”

“是……”他直起身,向後退了兩步,“上棍!”

光從魏老頭直到今天還不能下床來看,就足可知這棍棒的厲害了。我數著心跳,手腳緊張的冰涼。

不怕,我安慰著自己,暗自運起真氣護體。

來了!

千鈞驟然砸落,突如其來的痛感震得我腦中霎時空白,體內雲集的內息兀地消散。

“一!”

不同於刀劍入骨的冰寒,重杖擊股像點起了灼熱的火。

“二!”

頭腳同震,震得我心髒都在顫唞。

“三!”

“四!”

裂髓之痛點燃了引線,吐著火星嘶嘶向上蔓延,所經之處毛孔戰栗,恐懼之情趁機沁入肌理。隨著痛的蔓延,我的手腳漸漸失去觸感,隻剩下灼灼的麻。腦門脹痛,像有什麼想要破顱而出。十棍未到,我已全身是汗,氣息紊亂。

“十八!”

“十九!”

行刑的宮役交替喊著,聲音已開始虛顫。

“二十!”

我%e8%88%94了%e8%88%94嘴%e5%94%87,是涼的。而身上卻像是燃起了一場大火,灼烈的痛,錯骨的疼。

“二十一!”

王上為何這般罰我?是怕我恃寵而驕?

“二十二!”

累積起來的痛感似有萬丈高,我搖搖欲墜地站在頂端,好像隨時都將墜落,隨時都將粉身碎骨。

“二十三!”

我咬緊牙關不願放出半絲苦%e5%90%9f,一棍棍落下,牙齦像是震出了血,淡淡的甜腥在口腔裡蔓延。

從一開始,我就像被是被人牽引著,一步步地走入這個陷阱。藏於幕後的究竟是誰?他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抑或是奪去什麼?

時至當下,我還不得而知。而最可怕的,也正是這個不知啊。心底的寒涼與身體的灼痛融在一起,如洪水般洶湧而來,一點一點地蠶食著我的意誌。青石上的花紋漸漸開始模糊,天與地像是要混沌在一起,周圍的景致慢慢地褪著色。

“三十……”宮役的聲音忽遠忽近,扭曲在我耳際。

“杖畢!”

我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隻覺模糊的視線在慢慢上移。

“結束了,大人。小的們這就把您送到午門外,您的僕役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