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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34 字 1個月前

,梨雪姑娘在那些人眼中已然成了你的弱點。你若真心喜歡她,就不該再糾纏下去。”我一個擒拿手,將他死死扣住,“在這座城裡,想讓一個人生不如死、死不瞑目的齷齪手法可多了去了。”我彎起眼眉,耳語道,“雷兄,你確定自己都能承受?”

見他啞言,我不再逼迫,放下手臂向他深深一揖,亮聲道:“多謝雷兄讓美,小弟就卻之不恭了。”說完分開眾人,攬著大姐走向轎子。

他垂下的手臂好似要伸起,掙紮了下終是放棄。

“梨雪,等著我。”

擦身而過的瞬間,聽到一聲堅定的輕喟。

放下轎簾,我握緊姐姐的手:“今兒你怎麼獨自上街了?師姐呢?師兄呢?”

大姐垂著頭,小聲道:“他們還沒起。”

都酉時了,他們還沒起?

“昨天灩兒又逃家了,半夜裡被表哥拎了回來,自打兩人進了屋就再沒出來過。”

真是兩個冤家,我撫額歎息:“所以你就帶著一個小丫頭出來了?”

“哎?不是你找我出來的麼?”她詫異道。

“我?”

“是啊,有個僕役打扮的人拿了你貼身的飾物來,說是今日申正約我到前門樓子見麵。”她從懷裡取出那串檀木佛珠,放在我手心,“瞧瞧這是不是你的?”

“是……”我握緊佛珠,心跳慌亂。

看來這一切不是巧合啊,能拿到我貼身之物的定是府裡的人,是誰?

一抹艷色在我腦中閃現,難道是他?

兩人乘轎略有些擠,我一個不留神就撞到了腦袋。溫柔的力道輕輕揉搓,我聞著身前淡淡的馨香,低問:“姐姐與那雷厲風是如何認識的?”

撫在額間的柔荑兀地停住,隻聽輕輕一歎:“六歲那年我作為小丫頭隨頭牌姐姐出街,正巧碰到一群人在捉弄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小乞丐,當時我就央了姐姐把那孩子帶回了花樓。”

“就是雷厲風?”我試問。

“嗯。”姐姐點了點頭,“有一次我說男兒的行止應當雷厲風行,心%e8%83%b8應如大海般寬闊,他就給自己取了雷厲風這個名字。”櫻%e5%94%87帶著笑,她似在回憶幼年時光,“我們一處吃、一塊兒玩,犯了錯每次都是他來頂罪。其實媽媽也知道我和他一塊淘氣,可偏偏就是裝作不知。一開始我隻當媽媽疼我,直到九歲那年被送去跟調教嬤嬤學規矩、學琴藝,我這才明白原來媽媽是捨不得在我身上留疤啊。”

“姐。”我握緊她冰涼的手,苦澀的味道彌漫在轎中久久不去。

“後來他也明白了,就三番五次地跟媽媽鬧,結果每次都被護院打的遍體鱗傷。一天晚上,我包了些首飾和吃食塞到他懷裡,偷偷將他放走了。”她垂下眸子,笑得很淡,“當時他說要去闖一番天地然後回來娶我,問我願不願意當他的娘子。我應了,也真傻乎乎地盼著他回來兌現諾言。可這個夢在我十五歲梳弄的那晚就碎了,他沒來。”

姐姐握緊我的手,眸光黯淡:“當時我想他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把我忘了,我哭的很傷心,比受辱的那夜還要傷心。媽媽說姑娘啊,雖說戲如人生,可人生卻不如戲啊。尤其是咱們這些入了籍的青樓女子,與其奢望男人來救,不如全靠自身。”她抬起頭,擠出一絲苦笑,“原來那天我放走雷厲風她都知道,隻是瞧著不說讓我自個兒看破罷了。”

“時隔多年今天又遇到了,他一眼就認出我來。”她目光有些迷蒙,“他說後來他流浪到青國東海落了匪、成了海賊,五年前殺了頭兒成了老大,可終年被官兵追堵。剛安定下來他就去荊國找我,卻聽說我從良嫁人的消息。他抓著我問:這些年我托人給你送去的珠寶首飾你收到沒,還有那些海螺,都是我親手拾的,你可喜歡?”

姐姐抬起頭,眼角微濕:“那些首飾媽媽給了我,卻說是其他恩客賞的。而那些海螺我一直以為是柳尋鶴捎來的,因為我隻記得跟他說過自己喜歡海裡的東西,卻忘了九歲的時候……卻忘了九歲的時候……”她哽咽難語,“那個替我挨鞭子的男孩啊。”她揪著我的衣袖,勁越使越大,“原來一直以來是我寄錯了情,原來人生可以如戲,可是這情已經錯過了,這戲也已經散場了,追不回了怎麼辦?卿卿你說我該怎麼辦?”

原來姐姐不是怕他,而是一時難以接受陰差陽錯的過去。

我輕撫她的長發,輕輕地歎了口氣:“錯過了可以回頭,散場了可以重演,步子都還沒邁過怎麼能說追不回?”我捧起她的臉,微涼的淚水蜿蜒在我的指間,“姐姐,剛才他並沒有將你讓給我。”

她麗眸撐圓,眼中閃出異采。

“他放手是為了保護你,而且離去時他不說了麼,讓你等他。”輕輕抹去她眼睫上的淚珠,我溫言安慰道,“有一點我敢確定,就算你曾忘了他,他卻一直將你掛在心上呢。”

她撇過臉,眉宇間盡染愁情。

“姐姐也不必自責,過去你和她之間遠隔千山萬水,又有老鴇從中作梗,彼此心意實難傳送。如今同處王城,距離近了也可再續前緣啊。”

“大人,雲上閣到了。”簾外響起阿律的輕喚。

“嗯,知道了。”我應了聲,拉住姐姐正色道,“今後不要獨自出門,就算是我府裡的人拿著我貼身之物來請都不要理。想見你們我會親自來,切記切記。”

“嗯。”她抹了抹眼淚,起身離去。

我支著手,虛目看向腕間的佛珠。

究竟是誰布的局?府裡的奸細真的是那個人麼?

陽光透過簾子靜靜灑入,轎子裡有些空,空的隻剩下我這顆猶疑的心。

……

庭院深深,空寂寥落,稀疏的枝頭停著幾隻縮頭縮腦的麻雀,懶懶地打著瞌睡。地上隻有兩個影子,移動著的那個是我的,而靜鎖於地的則是那人的。

真是個漂亮的男孩啊,我看著他纖細的身影暗自稱奇。

雖然我有些惱恨三殿下送的“禮”,卻不反感這個美艷的人兒。

禮到當晚,夜歸的允之就毫不客氣地破門而入,讓我將人轉送於他。

當時我問:艷秋,你可願跟著九殿下?

他神色木然地看著我,就回了句“聽憑主人安排”,形狀妖美的眼中並沒有半分掙紮。

而後我拒絕了,本來我也不會答應,允之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不願看到艷秋成為另一個盼兒。說實話,我有些心疼這個孩子,了無生氣的眼神不該映在他的眸中,不該啊。我想修遠是明白的,他隻來看了一眼,沒多說就離開了,算是默許我將艷秋留在身邊吧。

這個孩子真的很安靜,安靜到幾乎可以被省略。給他一本書,他能不言不語地看上一天,這是阿律偷偷觀察到的,如今卻是我親眼所見。

我開始有些明白三殿下選中的替死鬼,為何不是與我曾有一麵之緣的他。原來如此,一個近乎死人心性的小倌又怎會因妒毒殺主母呢,救了他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啊。

我看著他耳垂上殷紅欲滴的血痣,微斂眉,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腕上的佛珠。

這樣的一個人會是細作麼?會是麼?

正想著,眼前這人忽然放下書轉了轉頸脖,而後頭僵僵垂下,直對著我地上的影子。

“大人……”他像是歎了口氣,慢慢地轉過身,“艷秋見過大人。”

看來我的到來並不受歡迎,我抬了抬手:“起來吧,你在看什麼書?”

他沒有出聲,隻是將書冊雙手奉上。

“《神鯤史話》?”藍色的書皮微微發白,紙頁也有磨損的痕跡,“你喜歡讀史?”我詫異地問道。

“嗯。”他白皙的臉蛋像染了一層胭脂,浮出淡淡的粉紅。

“看過江充所著的《震朝史略》麼?”我翻開手中的舊書,粗粗掃過,行間竟有批文。

“沒有。”聽這聲很是惋惜。

“史如其字,唯一人一口耳。”我訝異抬眸,“你寫的?”

“嗯。”他怯生生地低下頭,定定地看著地麵。

我再翻幾頁,但見行批越發的精彩:“艷秋。”

“大人。”他向後退了退,嚅嚅應道。

“你可願到我的書房做事?”我合書輕問。

“大……人……”他再抬首,眼中驚現一抹亮采。

我抖了抖袖子,故意露出那串佛珠,將《神鯤史話》遞回:“要做的也就是清理書案這樣的瑣事,書房裡可是有不少好書,正史、野史都有。”我輕語道,轉眸掃過他的容顏。

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原本死水般的眸子好似淋了春雨,極輕極輕地顫動著,染上了幾分鮮活。

“艷秋?”我傾身再問,“你可願意?”

“願意。”他淡淡地答著,接過書的手指卻越攏越緊。

“嗯,你的批注我很喜歡,有什麼話就寫到書上不用在意。”

“是……”他眼中的雨細密起來,生氣愈盛。

“日已西斜,地升寒氣,回屋歇著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是。”

我負手走在涼薄的殘陽下,聽著身後輕微乖順的腳步,心頭的疑慮如庭中升騰的暮靄一般漸濃。

這孩子從始至終都沒瞧過我腕間的佛珠半眼,若不是真的坦蕩,就是城府極深的高手。

他會是第二個雀兒麼?但願不是,但願不是吧。

我仰天輕歎,隻見閒雲如擘絮.

纏綿地,流動著……

淡似秋水濃若煙,形勝遠山質如泉。

莫與狂風妒佳月,須同星宇共嬋娟。

舟行淺灘驚浪回

臘月辛巳,煞東,水命者餘事勿取、歲犯小人。

發絲輕揚,北地吹來的風,驀然將冬陽吹淡。

我看著身前默然不語的引路內侍,心微沉,這第四次奉召入宮絕非善事。

行至青穹殿偏角,入眼的便是頂風而立的幾位侯爺和臣工。

“豐侍郎!”這一聲出奇的響亮。

捉摸不透這隻笑麵虎的心思,我拱手道:“下官見過七殿下。”

“人來了麼?!”南書房內厲吼傳出。

領我來的內侍顫著音:“回王上的話,是。”

“豐少初!還不快滾進來!”

怎麼了?我攏眉瞧向允之,那位吃了幾斤炸藥?

他麵色稍霽,一雙潭眸深深。

我拾階而上,恰瞥見深藍色的武官衣袍翻動。什麼事讓哥哥都忍不住了?我回頭笑了笑,舉步走入暖室。

“啪!”

一盞玉瓷杯碎在腳邊,我心跳驟變。

“跪下!”

我滿心疑惑,抬眸正對王上森冷的眼。龍睛裡風雲變幻,讓人瞧不出他的真實心緒。我下意識地回避,依言屈膝。

明黃的靴子緩緩走來,在我身前停了片刻,又突地轉向另一邊。我轉眸悄視,原來還有同跪人啊。

“默然,你太讓孤失望了!”王的腳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