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一眼王的表情,我開始下殺招。
“那湖岸上零星散布著玲瓏有致的夢湖湖石,此去夢湖近千裡,年大人卻能找到幾十塊重過百斤的湖石相點綴,人人都說年大人能隔地移山,有通天的本事呢。”
“啪!”窗稜上一聲重擊,驚得我%e8%85%bf腳一軟、霎時跪地。
“得顯!”這一聲是切齒低吼。
“奴才在。”
“宣洛太卿入宮。”這一聲是沉沉下令。
“是。”
“領著豐侍郎出去吧。”這一聲是不耐催離。
“臣,告退。”不用趕,我這個人很識相,真的很識相。
天高遠兮雲渺渺,水瀲灩兮影搖搖。
疾風凜冽兮瓏石如削,歲久冬深兮凋鬆衰草。
“豐大人。”內侍長站在樓梯間,定定回望,“敢問大人是說了什麼話讓王上如此惱怒。”
“下官隻是閒扯了幾句,也不知怎麼就……哎!”我攏眉歎息,“得公公,你說王上會不會、會不會……”
“請大人放心,王上從不遷怒。”他轉過身,步伐平穩而無聲,“隻要大人真心實意地為王上辦差,王上是不會無罪相罰的。”
“多謝公公指點。”
“還有。”他頓了頓,回頭看了我一眼,神情很詭異,竟讓我在剎那間產生了心虛。
“雖說男女之欲乃人之大倫,可大人還是收斂點好。”
“哎?”
“奴才看大人年輕,忍不住提醒一句。但凡碰到這種事,朝裡的大臣們都會戴個假領子遮掩。若是讓監察院的言官們看到,明兒王上的禦案上就會多出彈劾侍郎大人的本子了。”
“哈……”
……
明白了,我終於想明白了!
怪不得允之最後一口吐得是鮮血,怪不得六說同情“蚊子”,怪不得修遠很在意我脖子上的這個“包”。
原來、如此啊!
我握緊拳,咯咯的骨響回蕩在窄小的轎內。
“大人,你還好吧。”轎外傳來一聲輕問。
“哼哼,好,好的不得了。”
“……”
我打開包著精致小點心的手絹,某人受傷打不得,隻能以吃洩憤。
“大人,告訴你個好消息。”阿律的聲音帶著點討好的意味。
“嗯?”宮裡的糕點真好吃,剛才我跟得顯公公客氣個什麼勁啊,就應該毫不客氣地拿走那個食盒的,扼腕啊。
“咱家有肉吃了,不對,是以後都有肉吃了。”
“嗯?”我%e8%88%94了%e8%88%94嘴邊的碎屑,瞪大了眼。
“王廚子今天去街上買醃菜壇子。”
我橫眼冷哼,又是醃菜。
“剛巧就碰見了將軍府的采買下人,兩人聊了幾句,而後碰到了人潮就擠散了。等回到家,您猜這麼著,那醃菜壇子裡被塞滿了臘肉,肉底下還夾了幾張銀票。”聲音有些湊近,“一共三千兩啊。”
哥哥,還是你最疼我。前天你說是來探殿下的病,實際上是來瞧我的日子過的好不好吧。
眼角有些燙,綿軟的糕點堵在喉間,讓我不由咽咽:“阿律。”
“大人。”
“哪天輪著我沐休啊。”
“五天後。”
“到時候給我準備些禮品,我要去將軍府拜訪。”好久沒見嫂子了,還有彥兒。
“大人。”
“嗯?”
“您還是走殿下的地道去吧。”
嗯,有道理,那樣不怕人被人看見,想待多久都行。
“將軍從牙縫裡省下錢不是讓你亂折騰的。”
“阿律,我有沒有說過你這張嘴很不可愛?”
“沒……”
我涼涼地看一眼簾子:“你在磨牙?”
“沒……”
“在跺腳?”
“沒……”
看著簾上的影子,我再接再厲道:“不要再拔頭發了,我敢保證林門主不喜歡禿子。”
“大人。”他的確在磨牙。
“嗯?”這塊不錯。
“我有沒有說過,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一定會忍不住揍你。”
“沒,不過說實話”我咬了口核桃酥,得意地斜了簾子一眼,“你打不過我。”
“……”
真不經吃,看著空空如也的手絹,我很不甘心地撣了撣手。
“阿律?”
沒人應。
“阿律?”
依舊無聲。
“生氣了?”撩開簾子,迎麵一張晚娘臉,“對不起,對不起。”我雙手合十不住道歉。
“哼。”他飛來一記白眼。
“哎,我問你啊,殿下的宅子什麼時候塌了個角?”
“大人上朝後。”
“哦。”我長籲一聲,“原因呢?”
他忽地露齒一笑,夕陽下那牙白的有些刺眼:“有兩種說法,坊間的和實際的,大人要先聽哪個呢?”
還多版本?挺有意思啊。
“坊間的吧。”
“嗯哼!”阿律清了清嗓子,語不帶停地一口氣說道,“今日卯時,天還蒙蒙亮,忽地隻見一道金光閃過,隻聽一聲巨聲轟鳴。王都東隅飛起百丈青龍沖天而去,爪牙鱗甲光怪陸離,所見之人無不驚歎。再看去,寧侯府因盛不動龍氣,竟然塌了一角。”
我瞠目結%e8%88%8c地看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這……不是真的吧。”
“大人聰明。”
我回過神,輕聲低問:“是殿下讓人傳出去的吧。”
“大人著實聰明。”
“那實際上呢。”我相當好奇啊,允之這樣妖言惑眾,真正的原因一定不同凡響。
“大人到府了,請下轎。”
轎子微斜,我順勢走下。
“實際上是本朝出了個禍國殃民的妖女啊。”阿律痛心疾首地歎息。
剛才是青龍,現在是妖女?看來過程是相當曲折的啊,我背著手邁上石階。
“這個妖女和東邊那位孤男寡女待了三天三夜,西邊那位%e8%83%b8中掀起了醋海狂瀾。他表麵不動聲色,待那妖女前腳離開,他後腳便來到了東邊,真是沖冠一怒仗金劍。”
我定在原地,隻覺風很狂。
“於是,東邊那宅就塌了一角。”
“東邊那位健在否?”這聲音弱的真不像我的。
“在,還好他身邊一位武林俊彥、蓋世英雄捨身為主,趕在屋倒前將他背了出來。”
“阿律。”我慢慢退下石階。
“嗯?”幸災樂禍的語調。
我抬頭看了看左鄰的紅門:“我想今晚這個妖女不會在家吃飯了。”
“大人聰明。”
“我想西邊那位今天一定擺好了飯菜等著這個妖女。”
“大人著實聰明。”
夕陽,太過燦爛。
而風,依舊很狂……
恰似東風染春碧
腦子有點鈍,怎麼回事?
“卿卿~”
“啊?你剛才說什麼?”我看著眼前這滿目怨色的男人,總覺得不大對勁,五感好像慢了半拍。
“我說~”他一改愁色,眸中流蕩著春波,傾身向我靠來,“這個毒隻有你能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真的?”我喜上眉梢,一拍%e8%83%b8脯,“說吧允之,要我做什麼!”好朋友,講義氣。
“就是需要你的一點點血啊~”氣音在身邊曖昧地噴薄著。
血?我腦子轉不過彎來,一路走到了底。要血是吧,我有的是。一捋袖管,轉腕翻上,下刀子吧,要多少流多少,最好把我心中的愧疚全都流光。
腕上並沒有如期而至的痛感,環顧四周那人卻已沒了蹤影,地上軟軟地趴著一件紅衫。
沒了?直直的腦筋還是找不到轉角處,木的很。
“嗡嗡。”耳邊傳來惱人的蚊聲,我聚起掌風剛要扇去,就聽驚恐的語調滑入耳際,“等等!”
“哎?”我偏過頭,看著那隻半指長的蚊子,顫道,“允……允之?”
“是我啊,卿卿,給我叮一下就能解毒了,我就能恢復人身了。”
“哦,哦。”我撩開頸後的長發,大義凜然地開口,“來吧。”
被叮上的剎那,頭頂突然傳來驚天巨響,伴著脫落的瓦片,一道金光映入眼簾。
“不準!”冷冽的一聲麻痺了五感,我隨即陷入黑暗.
……
我睜開眼動了動脖子,還能聽見骨頭的脆響,目光不經意定在身前:“修……修遠?”
“你醒了啊。”他含笑看來,真是上等美色。
等……等一下,我沒看錯吧。
“你……你在乾什麼?”
“美色”毫不吝惜笑顏,嘴角飛得更高:“擦劍。”本是暖暖的金色映在他眼裡,卻凝成了不盡涼意,涼的我頭皮發麻。
“喝點水。”他很溫柔地將瓷杯遞來。
“哦……”有點不對勁,很不對勁,我心不在焉地吞下一口水。
瞪,瞪,瞪了半晌,我全身無力地癱倒,一抹酸液自嘴角流下:“這分明就不是水!”
“那是什麼?”我像破布娃娃似的被他攬到懷裡。
“是醋啊!是醋!”就算沒了腦子,我也能分出這兩者的不同好不好。
他神態自若地%e8%88%94了%e8%88%94我%e5%94%87上的酸液,歎了口氣:“看來,是我喝的太多了。”
突然間頭上又是一陣轟響,腦門像有無數個小棒槌在猛敲,金光再次撒下……
“姑姑!姑姑!”
痛,痛,痛,我下意識地撫額,下意識地睜眼。
某隻正在啄“米”的“小%e9%9b%9e”忽地停下動作,興奮地碾過我的身子:“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我半撐著手拽回快要滾下床的侄子,自昨晚下了朝偷偷溜回哥哥家後,這孩子就一直黏著我。
“彥兒,痛不痛?”我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氣,輕輕地揉著他微紅的額頭。
“不痛。”他奶聲奶氣地說道,投桃報李地搓著我的腦門,“十五下。”
“嗯?”
“彥兒撞了十五下,才把姑姑夢裡的壞人撞飛呢。”
望著那雙天真爛漫的童眸,我啞然失笑。
“真的哦,阿章教我的哦。”他附到我耳邊,很神秘地輕語,“每次彥兒在夢裡被打老虎追的時候,隻要阿章一敲我,大老虎就不見了呢。”
“嗯,嗯。”我摟著軟綿綿的小人,笑不成聲。
“剛才姑姑閉著眼很痛苦的時候,彥兒就開始敲,可是直到第十五下姑姑才醒呢。”他嘟著嘴,好像很不滿,“一定是阿章教的不對,我要去找她啦。”
“彥兒,彥兒。”我捉住不安分的小人,“不是阿章教的不對哦,是姑姑夢裡的大老虎太大了。”我比劃了一下手指,“有平常的十五個大哦!”
“十五個?”晶亮的小眼瞬時撐大。
“嗯嗯!”我點著他的小鼻子,贊道,“所以彥兒好厲害呢!是個大英雄!”
“像爹爹那樣的大英雄?”像是盛滿了清水似的,那雙眸子顫動著。
“比你爹還厲害的大英雄!”
“娘!娘!阿章!”他爬下床,瘋似的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