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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71 字 1個月前

哼一聲,目染不屑。

六個月,孩子都能下地跑了?看來那本《婦經》宋叔還是沒有好好讀。

“這幾天我反復思考,唉,都是我的錯,都是老宋沒有考慮周全啊。小姐來水月京的時候,就該騙小姐……不對不對,是哄著小姐把婚事辦了,辦了才對得起我光榮獻身的四季蘭、富貴牡丹啊。”

水跡重現,看得夜景闌稍稍不悅,哄?騙?

“夜長夢多,隻有吃到嘴裡的才能放心,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啊!”

長指在紙上輕撫,掛在眉梢的不快漸漸消散。

“您和小姐都是一路人,都是守禮、麵薄、心高氣傲的孩子。但男女之事可不能顧麵子、耍傲氣啊,再蹉跎下去,就怕老宋入土了你們還在花前月下啊。少主,花前月下固然好,但絕對比不上被翻紅浪。

哎呀,不要怪老宋說的庸俗,作為過來人我是透心明白。真的,不騙您。

嗯,要不,您試試,試過了就知道這話準沒錯。”

這幾句字跡微斜,仔細一看,筆畫隱隱有些不穩。

“少主,忍字頭上一把刀,傷心更傷身,該不忍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忍啊。”

夜景闌靜靜地看著紙上的文字,眼中漾著細碎的月光。

今日在街頭,她笑的很甜,像極了輕軟的綿糖,好讓他垂涎。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嗜甜,喜歡到忍不住輕%e8%88%94。

想到這,夜景闌薄薄的%e5%94%87角畫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當然忍不住也決不能猴急地推倒,嗯,我是說推倒也是一門藝術。為此老宋我厚顏請教了幾位情場浪子,特別為少主擬下了幾個妙招……”

他雙眸清明,快速掠過剩下的幾頁,看樣子並沒有上心。

“叩叩叩。”門響。

“少主,是我。”說著推門而入。

宋小二看著案前坐姿如鬆的少主,再看了看案上那疊厚厚信稿,暗歎道:“不愧是家書,家‘書’啊。”

夜景闌淡瞟一眼,起身走入臥房。

“啊,少主,宅子的事情辦妥了。”嘿嘿,他就說麼,銀子底下哪有不低頭的,陣前碉堡他算是給少主搶下了。

夜景闌輕輕頷首:“準備一架馬車。”

“馬車?”宋小二詫異地出聲,少主可從來不用馬車啊。

“不要太大。”夜景闌散開束發,轉身的瞬間%e5%94%87線隱隱上揚,“夠兩個人就好。”

“喔。”小二長籲一聲,“明天我就去辦,少主早些歇息。”

他挪著步子細細琢磨。忽地撫額低笑。少主一定是吃醋了,今天小姐笑的那麼“驚心動魄”,少主一定是想用馬車把她藏起來啊。嘖嘖,想不到啊想不到,少主這麼霸道。

任少主不動聲色,也逃不過他宋小二的金睛火眼!

就在宋寶言合上門的瞬間,一張紙自厚厚的家書上飄下。

“第三招,擅用馬車,車簾之後無須再忍……”

……

幾日後,天寶閣的夥房裡。

“聽說,眠州定侯和豐侍郎當街打啵了?”

“什麼聽說,老娘可是親眼看到的!”

“唉?孟大娘你看到的?”

“可不是,那天老娘去街口磨刀,回來的路上看到豐大人回頭那麼一笑。”粗壯的婆娘用圍裙拭了拭手,“哎唷我的娘喂,笑的老娘當下就傻了,手中的刀不知不覺就飛了出去。”

“飛了出去?砍死人了?”幫傭的丫頭驚叫。

“蠢丫頭,要砍死了人老娘還能在這跟你說話麼。”孟大娘點了點那姑娘的額頭,“結果定侯一把將豐侍郎拉了過來,然後……”

跑堂的剛走進廚房,就聽到女人們一片驚叫。

“啊!真的啊!”

“兩個大男人唉!”

“而且是兩個俊美的好郎君,唉……”

一片哀歎中,隻聽一女堅定說道:“龍陽又如何,他們一定像戲文裡說的那樣兩情相悅!”

“呸!”跑堂的啐了一口,“還兩情相悅,二妞你傻了吧。”

“你才傻了!”

“我告訴你,豐侍郎絕對是被逼的。”跑堂的昂起下巴,篤定說道。

“吹吧,吹吧,掄圓了吹。”

“吹?!”跑堂的吊起眼眉,蹭地竄到桌上,“老子是親眼看到的!”

“親眼看到?”八卦女抖擻了精神,期盼地仰視。

“是啊,那天晚上我去地字雅間送菜,結果看到豐侍郎和一個姑娘摟在一起。那個姑娘哭得叫一個傷心喔,豐侍郎一臉溫柔地摸著她,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一看就知道是一對小情人兒啊。”

“那和定侯……”

“是被逼的吧。”

“棒打鴛鴦。”

“豐侍郎好可憐啊。”

三人成虎,沒幾天雲都最大的“老虎”出世了,百姓們眾口一詞為街頭龍陽做了注解:

眠州定侯覬覦豐侍郎美貌,不惜強取豪奪、棒打鴛鴦,意欲對豐侍郎行使不道德之事。而後青王助紂為虐,威逼豐侍郎出賣禸體,以換取兩地和平。

嗚呼,哀哉。

一世情緣付流沙

這一夜,北風呼嘯。

繡閣裡鋪天蓋地的紅,觸目驚心的紅,灼灼刺眼的紅,紅的卻不見半分喜氣。

“羅衣。”輕輕一聲,細若遊絲。

“嗯?”正清點妝奩的丫頭低低應著。

“你跟了我幾年了?”聽似漫不經心地一問。

“奴婢八歲進府後就一直跟著小姐了。”羅衣合上樟木箱子,微微側頭,“算來,已經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頗為感慨的歎息,“你道,這些年我最開心的是什麼時候?”

羅衣纖身一滯,抬首看向桌案。

顫動的燭火映出那張無垢雪顏,在沉暗的夜色中竟透出詭魅的慘白,白的好似八年前那個被家人視為陰寒難近的幽靈。因為就在幾天前,那抹被江東煙雨染就的嬌艷,如花一般剎那凋零。

“是……”羅衣不忍地頓了頓,而後含蓄答道,“是夫人去後的第二年。”

一室無聲,燭火越發的顫了,地上的剪影殘了、破了,最終碎了。羅衣微攏眉再看去,卻見一頁薄紙覆在喜燭上。微黃的光映的紙張有些通透,隱隱可見上麵鐵畫銀鉤的字跡。

“小姐!”

橙色的淡焰自紙邊蔓延,蠶食著點點墨痕。那雙杏眼倒映著光亮,耀出顫顫痛色。

燒吧,燒吧,就讓一切在今夜燃盡。

火焰如潮水般彌漫,淺黃的宣紙扭曲著、蜷縮著,化為漆黑的灰燼,輕旋在冷冷的冬夜,浸沒在董慧如黑亮的發間。

麗眸中映出的是絕望,更是眷戀。

一張、一張、又一張,昔日視若珍寶的《流照集》被無情撕下,成為祝融的祭品,浮散於冰冷的地麵。

“小……姐……”羅衣喏喏出聲,心酸地看著那張被火光薰熱的酡顏。

剎那間她心神恍惚,隻覺橫在她們之間的不是暗夜,而是人鬼兩域的鴻界。

呸呸,童言無忌,大吉大利。

羅衣不住搖首,再定睛,眼前卻又產生怵人的幻象。佳人蒼白的近乎透明,她嘴角彎起的弧度輕薄的驚心,整個人仿佛融於漆漆夜影,似要隨風散去。

“小姐!”羅衣試圖用叫聲沖淡恐怖的幻象,充實虛無的夜景。

“嗯?”董慧如無心地應著,從懷裡取出那方男帕。白皙的指尖不住摩挲,不捨之情籠於眉梢。

羅衣撇過眼,咬%e5%94%87慫恿:“燒了吧,小姐。”

杏眸瞬間黯淡,董慧如抬起皓腕,極慢極慢地移動著。

輕煙薰黃了帕角,火苗舞動得妖嬈。

……

天邊染就一抹橘色,微熹的晨光靜靜宣洩,垂簷的冰柱晶瑩中透出幾分淡萱。

“天重臘月八,東方浴初霞。”

如白雪般清朗的男聲打破了薄淺的晨霧,在漫天喜紅的左相府外飄蕩。

“阿母笑開容,好媼貼蕊花。”

喜娘們笑鬧成團,偷瞥向門縫。∞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執雁催妝的就是那位吧。”

“嘖,不像啊,哪裡像傳言中的貌美如花?”

“念詩的就是被定侯強取豪奪的豐侍郎?”

“引娥下鳳台,攜手共天下。”

聽久了,卻覺得這聲音清中帶柔,如初春的山泉般淺澈輕漫,讓人不禁淺醉。

不得不承認,是這一縷柔聲軟化了催妝詩裡的堅硬與霸氣,這樣稍稍可以入耳吧。羅衣暗忖著,轉眸瞧向身邊的新娘。但為何那繁復紅艷的嫁衣透出的不是喜氣,而是令人心酸的戚戚?

“借問妝成否?早入帝王家。”

這句剛落,羅衣就聽到飄渺而又決絕的一記冷哼,而她幾乎可以想見這障麵下勾起譏誚弧度的兩瓣紅%e5%94%87。

“吉時已到,恭送小姐出閣!”

一聲唱和,紅門徐啟。

“慧如。”雙眼紅腫的左相夫人依依不捨地拉住新嫁娘,“你記住,嫁過去的不是董慧如,而是董家三小姐。”低低咬音,不似耳語,更似警告,聽得陪嫁的羅衣不禁寒心。

二夫人,您這樣讓小姐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不過,小姐對這樣涼薄功利的親情早就木然了吧,那就讓她替小姐痛吧。

羅衣垂首掩去眸中的哀傷,扶住那瘦綠消紅的纖身。她略帶薄繭的指輕觸那不再平滑的柔掌,心頭不住抽顫。

小姐還是忘不掉啊,不惜捨身撲滅帕子上的明火。即使深受情傷,卻傾心難忘。

一跨高門去,穀豆落如雨。

二跨別雙親,再非董門女。

身後是二娘哭的宛如唱詞,聽起來很真。不過,隻是聽起來罷了。

胭脂紅%e5%94%87勾出一絲冷笑,慧娘毫不留戀地舉步離去。

紅障下,她隻能看到眼前很狹小的天地,狹小的僅見一片片隨風欲起的衣襟,狹小的僅見一縷黯淡的晨曦。

一雙喜靴卷著塵,盛氣淩人地沖入眼簾。

“啪!”一記響鞭,抽在她腳前。

鞭下之威,以夫為綱,此為婚禮也。

她屈身一禮:“妾身受教了。”

沙啞的回應讓人以為是哭嫁所至,眾人即便誤解,又有何關係?

她哭的是心,不是目,她啞的是情,不是音。沒人懂,又有何關係?

她想離開的是董門,想嫁的卻不是侯府,天大地大她無處可去,又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她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

她冷然地看著她所謂的夫轉身離去,冷然地看著另一雙稍顯秀氣的冬靴落入眼際。

是執雁的禮官吧,她撇過眼,金蓮繡鞋踏上喜凳。

“清弦即抑,繁音乃揚。”

極之悅耳的低%e5%90%9f,讓她產生了剎那迷惑,是勸嫁的新曲麼?

傾身入車的瞬間,但聽清聲飄逸。

“緣起則生,緣盡則滅。”

略帶輕歎的%e5%90%9f誦如九天梵音,絲絲沒入耳際,卻難入她心。

清弦即抑,繁音乃揚?

她寧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