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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436 字 1個月前

枝“青竹”颯然一笑,轉身離去。那清俊的身影,消失於初夏的這場雨。

劈啪,她清晰地聽到心中某個角落發出的輕響。有什麼打心尖鑽出,怯生生地抽出嫩嫩的芽。

而後,她打聽到了他的名,搜集到他親書的詩集,開始一筆一筆臨摹描畫。

而後,她好似雨後芙蓉,綻放出清麗容顏。

而後,她名動京都,成為父親引以為傲的女兒和待價而沽的貨物。

而後,她始終珍藏這份年少情動,拒絕了王親貴胄的熾熱追求。

而後,她等來了他出仕入朝,卻也等來了那無情的一紙詔書。

一滴墨,墜落,在紙上濃開。一滴淚,滑落,在墨中暈開。

她取出貼身而放的方帕,輕輕地掩住口鼻。用盡力氣深吸,想要將他的味道融進心底。

“元仲……元仲……”她貪戀地喚出他的字,嫩筍般的指劃過書上的墨跡。麵對十二殿下的威逼,她尚能全身而退,這一次她定能一圓心意。

思及此,嬌美的%e5%94%87如花般綻放,勾出一抹艷麗的笑。她腮暈潮紅,羞娥凝綠,像極了煙雨四月的那副畫。

“羅衣。”她笑渦蕩漾,顏韶容雅。

“什麼事,小姐。”羅衣飛針走線,嚅嚅應聲。

“明日陪我去上香。”

“好啊。”羅衣隨口低應。

“我想去見他。”董慧如那笑,情致兩饒,正是人麵桃花。

“誰呀。”

“元仲。”她輕喃,情難自禁。

銀針偏斜,紮入羅衣的指尖,綻開一朵血花。

閨房裡,燭火搖曳,一室寂靜。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屋外寒風凜烈,疾呼震天。

“掃把星,掃把星臨世了!”

一剪相思,人難眠。

幸與不幸,兩重天。

今夜,命運走向了另一邊……

無心水逐多情柳

俗話說的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小命送掉。

“啊!王上饒命啊!”

青穹殿外慘叫連連,陰沉的殿內很是靜悄。與百官一樣,我手持笏板、跪倒在地,抬眼隻見前列的空位。那日張揚跋扈的“群架先鋒”魏老頭,如今已在殿外獨自享受豐盛的“棍棒大餐”。

“孤自登基始,凡二十三年四月有餘。天重二十三年醜月丙寅日,流星飛矢,天降重怒,燼毀華族之蔭。”

內侍長捧卷高唱,四下一片嗚咽。我翹首看去,允之俯在那裡,一如眾人麵露淒淒。若不是我獲知真相,也定會被他唬住。這人越發的陰晴不定、難以捉摸,昨夜自雲上閣回來,便見他陰著臉坐在我房中。

……

“終於捨得回來了?嗯~”晦暗的夜色中,隻見那雙狹長的桃花眼虛虛合合,閃出近似於月照幽潭的寒光。

我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他,隻覺該死的熟悉,這種詭異的感覺讓人說不清道不明。

靜靜地對視,半晌,我耐不住出聲:“你怎麼在這?”

允之坐在窗邊,璀璨的流星在淡色窗布上留下一道道殘影,不時點亮他媚然的黑眸,好似兩點星火。

我慢慢晃入內室,將雙手浸在溫熱的盆中,身體漸漸回暖。

“定侯~”黑暗中他突然出聲,驚的我心髒一顫。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輕響,我顧不得擦手,匆匆回身。

他氣勢逼人地走來,俊美的臉龐始終覆著詭魅的陰影。待近了,才看清他%e5%94%87角掛著一絲淺笑,淺的有幾分陰寒。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貼上,而是在五步之外站定。

“定侯來了吧。”這一聲帶著笑,輕如空氣,卻又重若巨石,壓的我難以喘熄。

“你怎麼知道?”其實我想問的是:還有什麼為你不知?

“哼。”優美的%e5%94%87線瞬間垂落,他悠悠走出暗影,隨意紮起的長發隨之飄動,剪出一抹深淵色,“因為剛才你笑得很醜。”

唉?我退回盆架邊,垂首細瞧。平靜水麵照出那張許久不見的麵龐,除了微腫的%e5%94%87瓣,其他一如過往。指尖輕抹過%e5%94%87,猶帶著清淡的藥香,細微的感覺讓我不禁輕揚%e5%94%87角。蕩著漣漪的水麵浮出熟悉的笑顏,公正客觀的說,應該算是很能入眼的吧。

“很醜。”盆中映出允之惱恨的雙目。

我微微皺眉剛要開口,就隻聽身後傳來語調緊繃的詢問:“卿卿,動心了?”

視線在水麵交匯、倒映,我輕輕而又重重地開口:“是。”

那雙眸子中似有墨浪翻滾,身後呼吸漸靜。我轉過身,入目的是兩道殺人無形的寒光。“唉,允之。”我輕歎,“你何必如此……”

“殿下。”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窗下。

他並未應聲,臉上漸染抹青。

“殿下?”

窗外那聲猶帶微疑,而他依舊靜靜。

“允之。”我沉沉地看著他,淡淡開口,“我不瞞你、不唬你,其中的意思你該明白的,其實……”

未待我繼續,%e5%94%87瓣便被點住。詫異地望去,驚見刻在他%e5%94%87瓣上的淺淺笑意,媚色下透著幾分淒淒。

這樣不行的……我抬手欲撥開他的長指,不想卻被他反手握住。

“殿下?”第三聲明顯焦急。

“嗯。”允之懶懶地推開窗,垂眸應聲,“說吧。”

“事情辦妥了。”來人原是林成璧,他麵色微暗,冷風一陣竟帶來了些許火味兒。

果然啊,什麼天火,分明就是人禍。我偷□向右側,暗自使勁想要掙脫他的抓握,卻被捏的更緊,緊的我手骨生疼。

“陳監副呢?”允之漫不經心地出聲,眼睫下閃過殺意。

“已經壽終正寢。”

聞言,我急急瞪視而去,隻聽耳邊響起似笑非笑的低語。

“陳壽生,欽天監監副也,半生沉醉星盤,月餘前他推算出今日天降流星。”允之握住我的手,笑意深深,“卿卿這麼聰明,應該明白了。”

是啊,明白了。我愣愣地看著他,原以為他會掐指神算,孰不知他是步步算計、精心布局,才有了很長很長的今宵。

“想要的,我從未失去。”他狹長的桃花目一掃往日迷離,迸出燦燦精光,“可知道為何?嗯~”他誘惑地傾身,攫住我的發絲,笑得很殘酷,“因為我從來不怕髒了這雙手啊,卿卿~”

那一刻,隻覺寒意如蛇信纏縛全身……

寒意,寒意猶在身,耳邊傳來聲聲唱和將我從沉思中驚醒。

“……天譴於上而孤不悟,人怨於下而孤不知。孤上累於祖宗,下負於黎庶,唯罪己以昭天下,但削發以代孤首。餘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餘一人。無以一人之不敬, 使上仙鬼神傷民之命。淩準泣拜之!”

多深刻的反思,多動人的筆觸,多懇切的語辭,多寬闊的心%e8%83%b8……無數個多在我的腦中凝成一句話:多狡猾的君王。

削發代首?連他老人家都自罰了,還有誰敢為魏幾晏求情?

罪在一人?放眼瞧去,那日參與毆鬥的官員哪一個不戰戰兢兢?

鬼神傷民?蓋棺定論此為天災,還有何人敢跳出來追究責任?

綜上所述隻一句:華族宗譜燒便燒了,要恨恨自己,要怨怨天去!

待《罪己詔》最後一字落音,卻不聞禦座上發語,更不見周圍有人敢偷覷。殿外隻剩悶棍聲,卻再聽不見魏尚書的呻[yín]。▓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久久之後,期盼已久的沉聲終現,隻一個字:“念。”

“神佑青空,天重恆昌……”內侍長細亮的嗓音再一次回蕩。

隨著一字一句的明晰,靜默的殿內終於有了響動。我前側的工部尚書雙拳緊握,身板僵硬。其實被調為戶部尚書不也挺好,油水可不少啊。隻是聿寧該如何呢?升?還是降?

“……聿寧徙吏部尚書……”

調令一出,帛修院嘩然,數道目光直刺向元仲。

台閣兩院四部中,以吏部為首。吏部尚書,古來被稱為天官,稱大宰,掌官吏任免、考課、升降、調動事宜。上世有句話說的好,跟著組織部,提乾邁大步。由此可見,這是怎樣一個肥缺,這是怎樣一個關鍵。

“哼!”我的身側不時傳來冷哼,連適才忿忿的原工部尚書也側首諷笑。左相這邊早對右相手下的吏部眼紅,如今肥缺易主,他們心中的痛快也就可想而知了。

“……原吏部尚書談啟頌轉工部任尚書一職……”

“炮彈”一個接一個地砸下,這邊剛鬆氣,那頭又開始著急。亂啊,亂成一團。台閣裡平級調動,換崗的已不僅僅是尚書,還有侍郎、郎中、郎官……

“什麼意思?”

“嘶~”

“沒罰咱們,隻是徙職?”

“你明白麼?”

“不明白……”

我垂下眼眸,過濾著紛紛低語,腦筋飛轉。隻覺答案就在前方,幾乎觸手可及。但是直至下了朝,被欽點到禦書房候旨,我都還沒想明白。

殿外青石地顯出幾分白慘,第一次被招到偏殿不是因為自身受到重視,而是因為我那倒黴上司被打暈了難以聽命。是的,魏幾晏並沒有被罷官,也沒有調職,而是出人意料的蹲守原職。魏老頭被杖殘了還不夠,非要搾乾他的最後一滴油,死也要死在禮部裡。黑,王的心真黑。

默默為他哀悼,不經意地瞟見同時自書房走出的左右二相目光纏鬥、冷笑浮%e5%94%87。

見此情景,我恍然大悟。當兩相的座下再不是嫡係部隊,當兩派勢力互相滲入,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時,這些官精又將如何?

很簡單:互相拆台。

四部裡有多少齷齪骯髒的家底,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把柄。狡猾的王上為大家準備了鍬鏟,就等著兩派奮力挖掘了。挖掘的結果才是王上想要的,那便是架空兩相、削弱華族。好一招隔岸觀火,好一招借刀殺人。就算容董二人明知如此,他們也難以結盟,畢竟禦座隻有一個啊。

帝王心,不可測。

“豐大人。”小內侍在我身側輕語,“王上喚大人進去。”

走入偏殿,龍涎香伴著融融暖意撲麵而來,讓人平添了一絲懶意。我垂目而入,俯身拜禮:“臣豐雲卿叩見王上。”

寬大的衣袖軟在地上,在緋色的地毯上綻出兩朵安靜的紫。與王會麵,我是忐忑的,因為那一次賜字的經歷。

明黃色的鞋履再次出現,我清晰地感覺到泰山壓頂般的霸氣。

侍郎的銀紫終是抵不過君王的明黃,顯得有些蒼白。

“少初。”他沒有讓我平身,依舊保持著居高臨下的優勢。

我不願示弱,平穩了聲音,輕輕應道:“臣在。”

“昨晚豐愛卿真的醉了?”極其平緩的語調。

我倏地屏息,瞪目看地,牙關咬的緊緊。昨日雲上閣裝醉都沒逃出他的法眼,雲上閣一宴盡在他的掌握。王想告訴我,亦或是告訴我身後的允之,他無處不在。

盡管暖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