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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67 字 1個月前

溫柔地將她攬在懷裡,語調不明地開口,“孤的兒子是離不開韓家的扶持了。”

她怔怔抬首,

顫,巍巍,

如嬌花照水。

夜還染著歡愛的情色,而他的眼裡卻沒有絲毫殘痕。嬌花照水,照入寒潭。

“你覺得呢,愛妃?”

這一聲將她打入地獄,不是殷殷垂問,而是冷冷相告。

王上薨逝後,宮裡一個姓韓的太妃,一個姓韓的王後,宮外還有一個手握重兵的韓元帥。到時,這青國是姓淩,還是姓韓?

作為製衡,宮裡隻能有一個姓韓的女人。而王上屬意的是新鮮血液,是她的小姐。其實王上不必問她,因為她的選擇亦如是。

“全憑王上作主。”她乖順地出聲。

而後,抵死纏綿……

如今,弄墨看著碗底殘留的湯藥,嘴角微微揚起,仰首將殘汁喝了個乾淨。

“臣妾,謝主隆恩。”

那一低首的溫柔,那一流轉的微笑,將青王從緬懷中震醒。

不像,一點都不像暖兒。眼前的女子對他不吝微笑,事事依從。從她那裡,他貪婪地汲取了太多的溫柔。那夜,就在他冷冷告知的那夜,她笑著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她是明白的,結果還是選擇了順從。在滿意的同時,他暗生惱意,難道她和暖兒一樣,迫不及待地想離開自己?

帶著無限蔓延的怒意,他瘋狂地向她索取。狂放肆虐的愛火,將兩人燃燒的乾淨。

而後,他合上眼假寐,因為一時難以麵對。

半個時辰後,一滴、一滴溫暖的淚撒落在他滄桑的麵頰上。

“王上……”很輕很輕的哽咽,“……”

他等著,等著她求饒,雖然他並不會答應。

“對不起,我愛您……”極顫極顫的語音。

他,失去了心跳,幾欲張口,卻最終無聲。

很多年前,他曾卑微地愛著一個女人。很多年後,一個女人很卑微地愛著他。

讓人心痛的循環,令人無言的命運。

他,淩準,一生聽過無數女人的愛語。唯獨這句,深深刻入了他的心。可是,他已不是多年前的他,如今的淩準已經老的給不起愛了。

即便他相信,也不能讓她活下去。

不能啊……

想到這,青王緩緩起身,借著跳躍的燭火,俯視掩%e5%94%87輕咳的佳人。欲抬臂為她順氣,終是忍了下來。他收起臨在半空的手,輕輕地歎了口氣:“愛妃且顧好身子,孤明日再來看你。”

弄墨瞧著地上的影子,將他剎那的猶疑分毫不漏地印入心底。她擠出一絲苦澀的笑,俯在床緣深深一揖:“謝王上恩寵,臣妾恭送王上。”

直到眼底的明黃消失,她才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底的委屈、眼中的熱液終於滿溢……

“得顯。”青王滯下腳步,回望身後的墨香殿,“以後成妃的用品一律按後製配送。”

見多識廣的內侍長不由一愣,轉瞬應聲:“是。”

淩準收回遠望,毫不猶豫地轉身。

弄墨,雖然現在孤給不起你想要的,但孤承諾,能與孤死同%e7%a9%b4的,一個是她,另一個便是你……

日夕戌時,夜色沉暗,冬夜壓抑的天地靜默。

禦案上攤著一封八百裡加急戰報,上麵清晰地寫著:

十一月二十七,戰,損兵四千,折艦一十三艘,殲敵四十六人。賊首雷厲風無恙,燕侯輕傷。

自移駕禦書房後,青王盯著這份戰報一坐就是半個時辰,麵色如常,如常的詭異。

虞城會盟,他之所以當著眾人允諾兩個月內解決東南海患,一來是為了立威,二來是有這份自信。回朝後他派第十二子淩默然率水師出戰,其一是因為水師多為小十二母家親兵,其二是因為老三的大婚將近。默然癡戀左相之女,他這個當爹的怎會蒙在鼓裡?他這個兒子雖然果敢但也莽撞,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如將小十二放到前線,用殺敵來一洗怨氣。

可是,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這樣的戰情。洋洲水師三萬,東南海賊三千,僅一戰就分出天地。

是小十二無能麼?

不,他的兒子他明白,應該是那賊首雷厲風太出色了。如此人才,怎會淪為海盜?

“不好了!不好了!”

驚慌的叫聲惹得淩準心頭不快,不待他開口,就聽得顯就厲聲喝道:“王上在此,何事喧嘩!”

“奴才參見王上。”小內侍猛地跪倒,張皇失措地抬首,“王上不好了!流星飛矢,天火突降,左順門外的長蔭院走水了!”

什麼?!淩準拍案而起,眼中閃爍著興奮之情。長蔭院,青國華族宗譜的存放地,失火了?!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衣袖,小內侍手腳並用地爬走。

得顯看著來回踱步、身形微顫的青王,不竟微訝。他從未見王上如此失態,這神態不像是驚慌,更像是狂喜。

“嗬嗬嗬嗬……”淩準站定輕笑,不住頷首。好啊,好啊,做的好啊。小九這記連環腳,真是踢對了地方。

“哈哈哈哈……”低低悶笑變成了放聲大笑,他十分享受地搖頭。終於讓他等到了這天,終於!

“得顯。”瞬間青王斂起笑意,眼中爆出精光,“孤命你親去監督,務必要在長蔭院燒盡之後將火撲滅。”

之後?得顯倒吸一口涼氣,不解地窺視。

“明白了?嗯?”青王嘴角抹起冷笑。

這一笑,讓得顯最終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他恭順含%e8%83%b8:“奴才明白了。”

“嗯。”青王走到窗邊,沉聲但問,“今個值夜的是哪兩位愛卿?”

“回王上的話,是洛太卿和聿尚書。”

“好!”淩準重重撫掌,真是天助他也!“傳孤口諭,急詔二位卿家入奉天門議事。”

是時候清算了,青王推開東窗,仰望穹蒼。

今夜,流星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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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隕夜之一剪相思

叩叩兩聲。

門外這丫頭腰纏紅色流蘇,身著粉藍花襖,一看便知是大戶的家養奴才。

“小姐,是我。”說著,她推門而入。

暗夜,北風,繡閣裡一燈如豆。

“放下吧。”聲若嬌鶯初囀,音若玉擊金石。

丫鬟依言將那盅補藥放下,看著伏案臨帖的主子不緊輕歎。她俯下`身將冷卻的炭爐點燃,清冷的室內才稍稍聚起暖意。

她詫異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紅帕,低低開口:“小姐,您還沒開始繡吶。”

臘月初八,是小姐出閣的日子。在神鯤,敷麵的紅蓋頭應由新娘親手繡製。而距離大婚僅剩五天,小姐甚至還未開始描樣,還是不願意麼?

她端著手,輕輕地走到桌案邊,借著微弱的光靜靜看去。那雙清冷冷的杏眼定定垂視,暗含無限情迷。小姐真美啊,她不禁暗歎。相較於雲都另一美……容小姐,自家小姐少了幾分雍容、多了幾分仙氣。

桌上攤著一本緞麵詩集,紙上墨字如銀鉤蠆尾,臻微入妙。

藍衣丫鬟默默地立於一邊,欣賞著小姐持筆的姿容。皓腕一翻,毫下顯書,那一筆一畫竟同詩集上的字跡如出一轍。她明白,這橫豎撇捺劃出了小姐那濃鬱了八年的暗戀。

“羅衣。”清音再現。

“小姐。”

董慧如目不轉睛,筆走龍蛇:“你去繡吧。”輕描淡寫的一句,好似事不關己。

“小姐?!”羅衣不贊同地驚呼,“這……這怎麼可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董慧如並不出聲,隻是凝神弄墨。頭上的珠釵微微顫動,釵上蝴蝶栩栩如生。

羅衣跟了她十年,自是明白這無言的沉默代表著倔強的堅持。不再多語,羅衣走到繡架前輕輕坐下,她拾起炭筆,抬首問道:“小姐想要什麼圖樣?”

“隨便。”

明知道是這個答案,早該不問的。羅衣取過樣圖紙,一一挑選。

富貴牡丹?小姐性情淡薄,錦衣玉食非她所願。

鴛鴦戲水?羅衣偷瞥案幾,歎聲垂目。三殿下雖為人中龍鳳,但卻不是小姐的夢中良人。

就“百年好荷”吧,她取下圖樣,開始細細描畫。

小姐,生活不是戲文,姻緣不由自身,您還是順從吧。羅衣很想這樣說,但她明白說出來也隻是徒勞。小姐對那人已經入了魔,發了癡,早就情難自已。

紅帕上,畫著一舉風荷。清圓如許,搖落冉冉風情。

君若知時共我遊,遠水翻岸看沙鷗。

雲水沉沉千裡落,春潮平海戲風舟。

戀戀眼波隨著這四句而湧動,董慧如櫻口樊素、音似念奴。她心愛的人啊,如今,就在這座城裡。

她含情凝思,恍惚間隻覺書上墨字鮮活跳躍,不知不覺已化為細細春雨,空濛靜落。

沙、沙、沙、沙,雨作樂音,夢回那年……

“小姐小心。”羅衣舉著繡帕護著自己主子一路疾行,細密的雨絲落在董慧如蒼白的臉上,輕滑地落入她的頸脖。

她,出生於鍾鳴鼎食之家,是當朝左相的第三女。她的母親是相爺的元配夫人,怎奈體弱多病,在去年冬末便香消玉殞。自母親去後,家中的二娘便作威作福,處處給她這個嫡女使柈子,硬生生將她的親事搶給了大姐和二姐。親情涼淡,莫過於此。

九歲的她,成了左相府裡可有可無的人。又因為她性格冷清且膚白如雪,所以被家人視為陰寒難近的幽靈。年後,外祖思念亡女,又憐她年幼,這才將她接到江東小住。

怎知這東南天氣說變就變,出門時還春光無限,轉眼間便煙雨朧朧。

“小姐,來擦擦。”十三歲的羅衣從懷中掏出絲帕,剛要為董慧如擦拭。忽來一陣清風,勾走了她手中輕滑的絲絹。

“唉!”羅衣追出涼亭,卻眼睜睜看著那抹粉色飄入水窪,浸成了艷麗的胭脂色。“哼!”羅衣惱怒地跺腳,暗恨自己無用。

“好了,羅衣。”小小的人兒嬌聲出口,“快進來吧。”

“是……”小小的丫鬟垂頭喪氣。

四月裡猶帶輕寒,涼涼的雨滑下董慧如長長的發,冷冷地鑽入她輕輕的衣。

“呃……欠……”她掩著薄薄的袖,皺起了秀氣的鼻。

半晌,她睜開朦朧的眼,入目的是一隻修長白淨的手,以及掌間乾淨樸素的帕。

她怔怔抬首,眼前這人好似一枝竹,宜煙宜雨又宜風。

“擦擦吧。”那雙清亮的眸子始終帶著暖意,讓她移不開眼,“欲暑還涼,最易染恙,請接受在下的好意。”

她開不了口,不是不願意,而是早以沉醉,沉醉清風。

而後發生了什麼,她已記不清。不是不願記,而是陷入情迷。模糊中,她接過、她垂首、她含笑不語,直到那一聲將她叫醒。

“元仲!”

恍恍地,她看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