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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390 字 1個月前

臉上:“三殿下回來了!”

瞥眼看著一乾激動不已的眾郎官,不禁失笑:禮部可是三殿下的老巢,我周圍的同僚皆為他的下屬。三殿下失蹤這幾日,人人愁眉苦臉,仿若專業哭喪隊。這下可好了,眉眼倒吊,變成了一堆彌勒。雖說人回來很重要,但能不能順手牽羊那才最重要。

“那……”魏尚書不愧是禮部大佬,須臾後又恢復了鎮定,他灼灼地看著賈侍郎,慢聲問道,“天驕公主呢?”

果然啊,老頭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關鍵所在。再舉目一瞧,嗬,好家夥,這些平日裡禮來禮去的書呆子全都目露綠光,幻化成餓狼。權爭官鬥的可怕啊,眼前這些人全都是壓上了身家性命的賭徒,退不得了。譏誚地搖了搖頭,轉念一想:唉,我不也上了賭桌,接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賈正道一抹臉上的“甘露”,嘴角越飛越高:“公主被殿下帶回來了。”

“好!”魏幾晏撫掌大笑,背著手歡快地踱步。半晌,他將厚厚的禮冊扔了過來,我反手一接抱在懷裡。

“豐郎中,這兒就交給你了,鍾鳴鼎食皆為會盟之禮,切莫大意。”

“是。”我躬身低應。

“博玉。”老頭整了整束冠,眉梢帶笑。

“大人。”賈正道也依葫蘆畫瓢,恢復了優雅儀容。

魏幾晏昂首而去,背於身後的手不住抖動。“走,隨老夫去迎接殿下。”

“是!”賈正道眼角微挑,得意地瞥了我一眼,追身而去。

抱著禮冊慢慢轉身,留下的郎官一個個麵容舒展,看來的目光多有不屑。是啊,人人皆知我豐雲卿曾是九殿下的家臣,如今摘得名花的可是他們三殿下。主子吃肉,下屬喝湯,而我隻能喝西北風了。再定睛一瞧,那些綠光紛紛轉移到我的%e8%83%b8口。摸了摸搭扣上的馨結,了然一笑,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取而代之麼?

嘴角悠悠咧開,翻開厚厚的禮冊,清了清嗓子:“陳司務,牲禮準備好了麼。”

乾瘦的陳秉義略有不甘地移開目光,嘟囔道:“下官這就去辦。”

“嗯。”執筆勾畫,看著不捨離去的各位下級,笑道,“勞煩各位臣工了。”

無人應聲,三三兩兩地低語,袖中的手皆難平穩,看來興奮勁還沒過去。

轉眸一笑,清亮出聲:“帶來的五色穀物可不多,各位可別給抖光了。”

悉窣聲忽止,綠光消散,眾人瞠目。

嗯,很好,埋首點禮。

冬日裡薄暮一到,四野便昏黯起來。腳下的枯草已結起了濃密的繁霜,垂著頭仿若正在歎息。拖著疲憊的身子,邁著沉重的步伐,快步走向哥哥的營帳。

冷風凍靜了天地,更凍靜了人心。

“淮然!”一聲嬌啼突兀地響起。

我腳步一滯,隱在帳後,暗暗看去。三殿下的帳前侍女從官列了一路,為首那人正是天驕公主閻綺。

帳簾一掀,三殿下疾步走出,親來相迎:“綺兒,天這麼冷,你怎麼來了。”

瞠目結%e8%88%8c地看著一百八十度轉變的三殿下,頓覺寒氣襲人,捂嘴打了個噴嚏:鷹目含柔情,厲色化溫煦。真是捨不得兒子套不著餓狼,捨不得自己套不住嬌娘。厲害,厲害。

接下來,天驕公主是著實給我上了一課“什麼叫嬌娘變色狼”。她踮起腳跟,毫不顧忌地%e5%90%bb上三殿下的%e5%94%87角,三殿下也毫不含糊地摟住公主的腰,十分享受“美人恩”。真是冬日裡燃起一把火,燒的周圍寸草不生。

一乾侍從聰明地埋首,認真研究起地上的沙石。

剛要舉步離開,卻見%e5%90%bb得正歡的三殿下暴睜鷹目,眼中流露出挑釁之色。偏首一望,七殿下握著手籠,悠閒走近。橘色的微光從侍從手中的燈籠裡透出,如輕紗一片,覆上了淩徹然的臉頰。溫眸輕轉,溢出幾絲不屑。他%e5%94%87畔揚起譏笑,氣定神閒地走向寢帳。

不知七殿下是不是假意掩飾,總之這不疼不癢的態度倒是觸怒了展示戰利品的三殿下。他鷹目遽緊,鐵臂一彎將公主拉入帳中。看來失蹤的幾日,這兩位有的不僅僅是一%e8%85%bf了,而是兩%e8%85%bf、三%e8%85%bf……

月黑風高夜,妖精打架時。

笑笑搖頭,疾步向遠處走去。

不至軍帳,便見韓碩叔叔輕手輕腳地卷簾退出。待走近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碩叔叔,怎麼了?”

他怔了一下,猛地回身:“小姐,這天黑您可別嚇老夫。”

輕輕地摸了摸鼻尖:“嘿嘿,原來碩叔叔也怕無腳的東西啊。”夠頭望向簾裡,帳內一片漆黑,“哥哥睡了麼?”

“嗯,為了找那兩位,將軍已經兩宿沒合眼了。”

“哼。”鼻管中噴出兩道白氣,死妖精!

“小姐,您現在明地裡還是九殿下的人,請不要多做停留啊。”

偏首望向有些滄桑的碩叔叔,無奈地撇了撇嘴:“嗯,哥哥的傷剛好,請叔叔幫我多多照顧他。”

“那是自然,小姐早點回吧,將軍最心疼的可是您啊。”

“嗯。”戀戀不捨向內看了一眼:哥,晚安,好夢。

好夢綿長,盟定四方。

十一月初八,冬至。陽初生,天官辰時,易行祭祀。

“天道載物,神鯤合德。地分五國一州,川流三山六土……”

為了此日,青王自我們出征時始,便在建州虞城築宮建壇以備會盟。現在想想,若哥哥戰而不勝,這一切便前功盡棄,而我們也是死路一條。站在這周長三百步、高約數丈的盟壇聖堂之中,耳邊呼嘯著陣陣寒風。心,不盡冰涼。

立於擔當司盟的魏幾晏身側,小心地環視四周。堂內置繪有上下四方神明的方明,定睛細瞧不外乎“聖母落簪”、“真龍顯世”等神話圖樣。再轉眸,隻見四色王旗迎風招展。東為青國赤螭沖雲旗,西為荊國孔雀繚亂旗,南為眠州青龍出海旗,北為翼國麒麟踏淵旗。堂中央有一方坑,禮稱為“坎”。諸王麵北站於坎邊,百官列於堂下,一片肅穆。

“今天下未定,烽火頻起。吾三國一州相約青邦之地,共守昌平之約。同氣連枝,共禦夷敵……”

夷敵?不言自喻即為西南雍國,青王攜助荊之餘威,在年末大張旗鼓地築壇會盟,就是做給那個鄰居看的。換句話說:怎樣,就是針對你!橫啊,真橫,青王真是隻老狐狸。

“虞城之盟,可表天地。有渝此約,或間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山、群祀,先王、先公,四姓之祖,明神殛之,俾墜其師,無克胙國。”

魏幾晏終於念到末段詛辭,也就是賭咒發誓,若為此誓天理不容,祖宗八代人神公憤。其實諸王骨子裡是不信神的,不然明知必毀此盟,還賭上爹娘老子、國運王勢麼?

“十一月初八,盟啟。”

語落,擔當戎右的賈正道牽來一頭白牛。彎彎的牛角上係著紅綢,諾大的牛眼閃爍著純淨之色,對將至的屠殺毫無查覺。我低下頭,不忍親睹。

“哞!”

“彭。”巨粅落地。

一條無辜的生命就此消失,手捧金刀,小步走到殺牲的魏幾晏身側。一隻血淋淋的手抽出刀刃,割下牲牛的左耳放於珠盤。作為盟主的青王捧持牛耳,立於正北。抬首偷瞧,卻見翼王閻鎮虛目而視,似有不甘。

是啊,這位好大喜功的主兒從一開始就麵色不善,明擺著不願屈與人下。

戎右賈正道捧在盛有牛血的玉敦,俯首走到盟主身前。青王將熱騰騰的牛血塗於口上,此為“歃血”。賈侍郎稍作停留便向前走去,行至翼王身側,他一個踉蹌,玉敦脫手而出。見勢不好,我飛身飄去,敢在落地之前將玉敦穩穩接住。

碧色盛紅,詭異的冶艷。

腥熱的牛血稠動著,漾出陣陣暗紋。瞥眼視下,隻見明黃色的長靴不留痕跡地後撤。

翼王閻鎮,氣窄也。

偏首看了看麵如土色的賈正道,他還能繼續麼?舉目看向青王,隻見他神色微凜,向我微微頷首。

淺淺一笑,平舉雙臂:“翼王陛下,請。”

閻鎮眼角顫動,殺氣撲麵而來。■思■兔■在■線■閱■讀■

“請。”再道一聲,有一就有二,得罪你也不隻一次。我,不怕。

閻鎮不情不願地伸手,不情不願地抹%e5%94%87,不情不願地頷首。

我躬身一禮,舉步向後走去:“荊王陛下,請。”

吳陵顯然是被剛才那一幕震住了,手腳有些遲鈍,半晌才完成“歃血”之禮。

最後那人,%e5%94%87畔漾起最真心的微笑,緩緩走去。對視的剎那,仿若置身春花爛漫的三月,那鳳眸仿若冬日裡的暖陽。

“定侯殿下,請。”嘴角飛揚在臉上,愛戀充溢在心間。

修長的手指鄭重地沒入揚著熱氣的牛血,輕移的瞬間,一滴墜落在我的手麵。含笑而望,隻輕輕一揮,熟悉的薄%e5%94%87便染上了一抹殷紅。

盟約既成,永不相悖。

而後,牲牛覆著盟書被置於坑內掩埋。

坎牲加書,禮畢。

在不遠的將來,盟約將如同這頭死畜,慢慢地腐爛。

最後,歸於塵土。

在此之前,大家還是好兄弟,還得講義氣。饗宴增情,鴛盟結親。

筵上,青王看著翼王,眼中非但沒有半分厭色,反而有幾分歡喜。因為就在剛才,三殿下與天驕公主的好日子終於定下,就在明年的立春。

“本王隻得一女,還望青王多加照顧啊。”捧著酒壺,站於王侯身後,聽著翼王愛女心切的囑托,聽著青王言辭誠懇的低應。不禁感歎,此時是兒女親家,而後便餌女侵家,真是世上最危險的關係。

“父王。”七殿下站起身,沖這邊深深一揖,“為慶盟約既成,為賀三哥定親,兒臣特地安排了歌舞,還望各位盡興。”

嗯?七殿下非但不惱,反而主動獻禮,其中必有蹊蹺。

隻見王上目露興味,微微一笑:“甚好。”

春風得意的三殿下則麵帶訝色,轉瞬鷹目虛起:“那,便多謝七弟了。”

“自家兄弟,何必言謝。”七殿下笑得溫善,道的快意。他彎起的眼眸定定地看向烈侯,雙手優雅地舉起。“啪~啪~”

兩聲掌擊,絲竹奏起。

風卷珠簾漫語凝,玉碎碧盤樂閒庭。

泉%e5%90%9f幽沽鶯啼囀,露墜潭淵雨霖鈴。

絲竹琴箏,弄一曲春風。輕歌曼舞,化一行鷗鷺。青紗朧朧,似碧荷曳曳,不說比的上奼紫,也勝的過嫣紅。管弦清音,身姿妙曼,端的是春嬌夏艷洗荒寒,鶯飛燕啼盡言歡。

放眼四顧,剛才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老少爺們兒紛紛定神,連一向堪稱正經先生的魏幾晏也撫須細看,無數道目光飛向歌姬舞娘%e8%a3%b8露的皮膚上,生生一群餓狼。這就是男人啊,心中忿忿,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左側,正對修遠含笑的鳳眸。臉頰忽燙,我可沒亂想,看戲看戲,再瞧向場中央。

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