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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96 字 1個月前

一片片暗影。將外袍重新蓋在她的身上,洗了洗汗巾,盆裡的水已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將她貼在臉上的青絲撩開,輕輕地擦拭她的臉頰。

待乾淨了再瞧,不禁愣住。翠眉橫遠岫,綠雲染春煙,微暈紅一線,朱%e5%94%87櫻半點。好一副清雅出塵的玉顏,單看麵容竟有七分神似雲都二美之一的董慧如。

“陸大夫。”低低出聲,生怕驚醒了這睡美人,“今個兒我就留在這裡照顧她,麻煩你去將軍的帳裡幫我打聲招呼。”自從閩關一役後,我便搬進了哥哥的主帳,就算是人來人往、難以安寢,也總比睡在那痞子旁邊好。

“是。”

男人堆裡來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軍營裡像是炸開了鍋,夜裡急病瀉肚子的士兵猛增。披著哥哥送來的棉袍,守在榻邊,這女子像是感受到眾人的偷瞥,亦或是陷入了噩夢的糾纏,蛾眉微蹙,雙目緊閉,朱%e5%94%87中發出輕輕的呻[yín]。

“這娘兒們長得好標致,天仙似的人物。”一個士兵夠頭看來,眼中有幾分贊歎有幾分癡迷。

“嗯哼!”不滿地清了清嗓子。他忌憚地看了我一眼,賠笑道:“豐大人真是好心,這以後定有好報,說不定能娶一個比她還美的老婆!”

“別貧了。”一旁的士兵向他使了個眼色,隨後朝我欠了欠身,“夜深了,小的們就先回去了,大人也請早點休息。”

夜深了,從帳底偷溜進來的風更顯寒意,陸明倚在另一邊的榻上,輕輕地打起了呼嚕。為她掖了掖衣角,借著飄搖的燭火低頭看去。榻邊的暗影裡一株野草在寒秋中戰栗,倔強地不肯褪去那身綠衣,不願隨風偃去。抬頭望向眉宇含愁、麵帶苦色的榻上人,握緊她冰涼的手:隻要走過慘淡的秋境,便可以迎來暖熏的春信。到那時,不再為誰盛開,也不再為誰凋零,但求隨心所欲的心情。

“呃……”紅%e5%94%87微啟,輕輕翕合。柳眉緊皺,一雙杏眼緩緩睜開。她直愣愣地看向帳頂,微微動了一下`身體。“呃!”痛苦地低叫,朦朧的睡眼陡然清澈起來。嬌顏慘白,雲鬢散亂,她驚恐不定地掀開衣袍低頭一瞧,亮眸陡然失去了焦距,奔湧而出的清淚沖刷了僅有的幾絲生氣,眼中沒有一絲表情。

“姑娘。”俯身對視,那雙美目裡空洞的看不到底。“姑娘。”搖了搖她的肩膀。四野悄然,淒風厲厲,仿佛置身無人的墳地。她好似被抽光了魂魄,躺在我麵前的不過是一具空殼。就這樣靜靜的凝視,不知過了多久,杏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她直起身不顧一切地向塌角撞去,仿佛在重演冬至的那一幕。又哀又怒,情急之下甩出右手。“啪!”,清脆的一聲,她半%e8%a3%b8著身體趴倒在床榻上,青絲散落了整個背脊。

“就這點出息?!”忿忿地大叫,聲音在醫帳裡回蕩,“怎麼?在埋怨我為何救你?在怨天怨地怎麼沒讓你當場死去?”

“大人!”陸明歪起身,急急勸道,“大人莫氣!莫氣!”

不理不睬,繼續怒罵:“白樺林裡還有四具屍體,他們是你的親人吧!”雪白的身體微顫,“血海深仇在身,而你卻要捨棄親人奢望的生命。若是真念著他們,就勇敢的活下去,用雙手埋葬仇人的明天,埋葬自己恥辱的記憶。若因身受淩辱而自盡,那我就清楚的告訴你。”冷哼一聲,說出近乎殘忍的一句話,“女人,你這是在逃避!”她半轉身,一臉淚痕,驚異掩蓋了眼中的絕望,愣怔在那裡。

“想死還不容易!”從腰間取出銷魂,扔到她身前,“要抹脖子,我決不攔你,省得要死要活的看著煩心!”帳外草聲澀澀,塌下秋風蕭蕭。燭火扭曲著身體,光影閃爍,時顯時隱。我在等,等她轉念,等她求生,等她決定。

她拽起衣袍遮住%e8%a3%b8體,纖細柔美的五指顫顫伸直。微僵,終是選擇了黃泉路嗎?藕臂輕舉,銷魂的冷光隱射在她的臉上,為那雙楚楚動人的淚眸染上了一抹堅定。“啊!”慘唳驚心,銀練乍起。哀歎一聲合上眼,這個時代失貞的女人總逃不開這樣的命?唰地一下,並沒有血液噴溢的細聲,睜眼一瞧,一把青絲飄落在地。

她捧著銷魂,裹緊外袍匍匐在榻上:“多謝恩公救我性命,多謝恩公一掌將我扇醒!”

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能想明白就好,不必謝我。”取過銷魂束在腰上,“敢問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還有無親戚?”

她蜷縮身體,將每一寸肌膚都裹在衣袍裡,愣愣開口,聲音破碎:“小女子姓郝,%e4%b9%b3名盼兒,原籍是青國的雲都。上個月家父仙逝,我帶著年幼的弟弟準備去嘉城投奔姑姑。可到了城裡才得知,姑姑前些天剛剛病去,姑父一家也不願收留我姐弟。於是便準備打道回府,再圖後路。”淚珠結雨,丁香含愁,星眸流火,柳眉倒豎,“今日午後我們一行剛路過城外的林地,就竄出來一夥賊人,他們……他們……”櫻%e5%94%87被生生咬破,鮮紅色血滴為暗夜添上了一抹詭異的艷色。她發洩似的以額敲榻,短了半截的秀發覆蓋在臉上,讓我看不清麵容,隻能聽見壓抑的抽泣。

秋夜,慘戾。

聲聲戚戚,到天明。

黃泉兩隔淚淒涼,何懼風刃剪寒霜。

待到秋逝冬去後,春雨淡染一枝香。

等閒笑看橫雲度

“大人,早!”洪亮的問候在清冽的晨風中凝成了白霧,陽光撥開薄紗似的晨靄,為淡青色天畔抹上了一層粉紅。順著一道道驚艷的目光看去,身後那人穿著寬大的男裝,暗色的棉衫掩不住她楚腰上的風情,微短的綠雲遮不住眉宇間的清麗。早陽中,她像一枝春半桃花,在一群“雜草”中越發顯得芥芳漚鬱。

眾人一時不覺,竟看癡了。

“早。”清聲開口,看到盼兒麵露懼色,緊緊跟在我身後,不禁柔聲道:“郝姑娘莫怕,這裡是青軍大營,兄弟們不是那些草寇,斷不會傷你。”她垂下眼睫、諾諾頷首,眼神發直的眾人傻傻地讓開一條道,待走遠了才聽到一聲聲感慨。

“娘的,這等好事怎麼沒落在老子頭上!”“豐大人也忒好命了!”

“%e5%b1%81!那是大人心地好,老天賞了他一個美媳婦兒!”

“停停停!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殿下怎麼辦?”

“唉?!”“……”

早已習慣他們的胡言亂語,輕輕搖頭,撩起布簾:“將軍。”

哥哥一身玄色長袍,直直望向我身後,目若寒星。偏身一指,慢聲介紹:“這位就是昨夜我救的那位郝姑娘。”盼兒偷看了一眼哥哥,微微向後撤了一步,福了福。

“郝姑娘?”角落裡傳來婉轉的語調,轉首望去,允之靠在長椅上,細長的雙目微微一瞥,審視的目光快速掃過盼兒微懼的俏臉,嘴角劃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真是一位好姑娘~”聲調低低,好似蛇信戰栗之音。

哥哥昂然而立,目光冷然:“軍令如山,韓氏大營不染紅粉。”聞言微驚,急欲開口,忽見哥哥肅肅的睨視,“姑娘家住何方,本帥可派人將你護送回去。”

盼兒纖身微顫,啞啞低應:“小女子家破人亡、苟且存世,多謝將軍好意,待盼兒殮葬了親人便自行離開,決不破壞軍令。”語調雖軟,卻透出不屈。

哥哥眉梢微動,微微頷首,揚聲叫道:“小莫!”

“將軍。”一名士兵走進帳裡。

哥哥揮了揮衣袖:“帶郝姑娘出去安葬家人吧。”

“是!”

“多謝將軍。”盼兒微微屈膝,柔柔地看了看我,翩然離去。

“雲卿。”哥哥聲音低沉,“以後切不可將來路不明的人帶回營中,謹記。”

雖然這樣有些不通人情,但是行軍打仗來不得半點鬆懈,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應聲:“是。”

帳外腳步聲頻傳,甲聲錚錚。帳門翻開,七八位武將陸續走進,抱拳行禮:“將軍。”“將軍。”

“嗯,眾位請坐。”哥哥行至桌後,將帳上的地圖展開,“大家都知道荊國有三水二山均為天險,出兵前本帥之所以選擇從閩關而入,就是因為可以避開四處天塹。今,我等已至韶州,連山山脈擋在眼前。要想插入荊國腹地,就必須先拿下連山的隘口……嘉城。”順著他的長指向地圖看去,一道延綿的山脈橫攬荊國以南,好似一道銅牆鐵壁,而嘉城好似一道大門牢牢地守住連山唯一的低矮處。“昨夜本帥派探子前去查看,發現另一處通途。”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此言一出,眾將大喜,正襟而坐。哥哥指了指嘉城以西的一處山坳:“此處名為飛鳥穀,地勢陡峭、野木叢生,雖不宜全軍穿行,但也足矣通過萬人。近年來這處穀地被一夥馬賊所占,他們四處燒殺搶掠。韶州太守潘世寧非但不進行剿滅,反而給了賊首一個軍職,還撥去數千人馬,命其守住飛鳥穀。”

“哼,好會算計!”韓碩叔叔一拍大%e8%85%bf,忿忿道,“這樣即可守住險地,又可以少養一群士兵。是兵非兵,是匪非匪。”

“嗯,最重要的是~”允之瞳眸一瞟,淡淡出聲,“還可以坐地分贓。”是啊,那姓潘的不知道從裡麵撈了多少油水。怪不得,戰前的詳報上寫著:韶州乃荊國稅銀上納最豐之地。豺狼虎豹,明搶暗奪,百姓的血汗早被搾乾了。

哥哥微微頷首,繼續說道:“嘉城依山而建,易守難攻。麵對閩關的南門有重兵把守,而背靠成原的北門則兵力較弱。既知如此,我們不如聲東擊西,南北包圍,踏破嘉城。”深眸掩不住濃濃的銳色,“成武右將軍。”

剛晉升為三品武將的王仲文快速站起:“末將在。”

“本帥命你今日午時率飛虎營的兩萬精兵取道飛鳥穀,子夜之前必須到達嘉城北門,從背側殺入城裡!”

“是!末將領命!”

“韓東,韓德。”

座下兩位年少軍官齊齊站立:“末將在。”

“你二人去助王將軍一臂之力,飛鳥穀離此處有一段路程。為了形成合圍,一定要急行軍。”

“是!”

“其他人與我同行,今日午後拔營,申時攻城,務必要將嘉城守軍全部吸引到南門,北門突破製造時機!”

“是!”

午日饗後,軍營裡一派忙碌景象。秋陽下,營帳的油布呼呼翻起,腰間的大刀早已被磨得厲光閃耀。士兵的臉上再無平日的憨厚神態,一個個肅麵而行。避開人流,走進醫帳,十幾個軍醫井然有序地收拾著草藥和醫箱。“陸大夫。”輕叫一聲。陸明抬起頭來:“大人”

“見著郝姑娘沒?”急急問道。

“沒啊。”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早上離開後,她就再沒來過。”

點了點頭,跑出醫帳:去哪裡了?都沒個影。難道是已經離開了?不對啊,走了也該說聲。

“大人!”斜後方傳來呼喊,“豐大人!”駐足回視,隻見六站在允之的帳前,踮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