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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47 字 1個月前

。落日赤歸西,暮煙凝成碧。十年了,我終於回到了市井,終於聽到了鍾鳴。

“師妹!快點呀!”,師姐立馬回叫,霞光為她的俏臉抹上一縷艷色。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迎著風,帶著笑,策馬而去。

一行三人,牽著馬,順著人流,緩緩步入荊國的國都淵城。不愧是六國的中心高地,荊國的地勢頗為陡峭,淵城便是建於山丘之中的城池。隻見街市起伏,閣樓高低錯落,很是別致。走在高雲道上,隻見街邊的酒樓客棧最高的樓台僅僅和街麵平行。一些賣花童就站在街角,將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杏花遞給樓裡的食客。我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淵城不似繁都的奢華,處處流露出火辣辣的風情。

“師妹~”小鳥師姐湊到我的身邊,耳語道,“等會師姐帶你去開開葷,見識見識!”

開開……葷?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低低提醒道:“師姐……女的怎麼開葷……”

“傻丫頭!”她輕笑一聲,啪地展開畫扇,一副風流才子模樣,“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換這身醜裡吧唧的男裝?”

在前麵左顧右盼,頻頻向周圍拋媚眼的柳尋鶴不滿地回頭瞪了她一眼:“醜?死鳥你嫌醜?本公子的眼光從來不會錯,你還挑剔!”

“去~”師姐踢了他一腳,“你少插嘴,專心帶路!”師姐神秘兮兮地將我拉到身邊,繼續麵授機宜:“等會咱們要去淵城最有名的窯子—綠茹館。”

窯……子……我瞬間石化了,沒想到師姐葷話行話倒學了不少。凝神屏氣,細細聽來。“這綠茹館裡的頭牌姑娘梨雪是小鶴子的老相好,她認識不少達官貴人,因此對荊王宮小有了解。等會兒,咱們到她那裡去,讓小鶴子按著她的描述,畫一副地圖,然後就可以闖王宮了!”說著,她還興奮地搓了搓手。

我長歎一口氣,低低問道:“師姐,你經常去逛青樓楚館嗎?”

“不經常,不經常。”她乾笑兩聲,“也就去過六國幾個有名的窯子而已,你師姐我還是很謹慎的。”

正當我瞠目結%e8%88%8c地望著師姐時,她突然瞪大眼睛,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卿卿,卿卿,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我爺爺和師兄啊,千萬千萬啊!”

“嗯。”我無奈地點了點頭。

“灩弟,卿弟,綠茹館到了。”柳尋鶴站在一座飄著薄紗的畫樓前,笑瞇瞇地看著我們。

未待我停下馬,就隻見幾個夥計點頭哈腰從我們手中牽過馬韁。一個叼著水煙袋的中年婦女扭著腰肢,帶著媚笑,不急不徐地走到柳尋鶴身邊,嬌嗔一聲:“這不是柳爺嘛,是哪陣東風把您給吹回來了?”

柳尋鶴不露痕跡地讓了一步,笑瞇瞇地看著老鴇:“平媽媽真是風韻猶存啊。”

“唉~怨不得我們梨雪對您死心塌地的,柳爺可真是會哄人~”老鴇子笑得白粉直掉,笑得釵環丁丁亂撞。“喲~柳爺還帶了兩位爺來了啊。”平媽媽一扭腰,向我和師姐撲來。待近了,我被她身上濃濃的脂粉嗆的直咳嗽。“這位爺沒事吧。”在她撫上我的一剎那,我一挪腳跟,快步閃開。

老鴇的手懸在半空中,半晌,抖縮著收了回去,尷尬地笑了笑:“這位爺好身手啊~”隨後黏到柳尋鶴身邊,搔首弄姿地說道:“我們家梨雪這三日都鬧脾氣呢,說是誰也不見。前日裡我偷偷問她,她說是柳爺托人給她帶了信,說是這幾日來淵城走動。那個癡情的丫頭就閉門拒客,這幾日可真是丟了不少生意,得罪了不少大人呢~”

柳尋鶴明了的點點頭,從袖帶裡取出兩錠金子,一把塞進老鴇的手裡:“真是苦了平媽媽了。”

老鴇子眨著眼睛,擠出兩道魚尾紋,笑得好不暢快:“哎唷,柳爺您真是大方。”說著招來了一個穿著花衣裳的龜公,眉開眼笑地叮囑道:“二子,快帶這幾位爺去靈玨廳去,好喝的、好吃的盡管上,再去梨雪那裡支應一聲,就說姑娘盼的人已經到了!”

“是~”二子弓著身,哈著腰,在前引路,好不殷勤。

一行緩緩,隻聞得各種香分混雜在一起,濃濃烈烈地侵入鼻腔。耳邊響起哀怨的絲竹聲,大廳的歌台上,一名妙齡少女手持團扇,身姿裊娜,鶯鶯啼啼:“匣中珠玉誰堪愛,淡掃蛾眉戴鈿釵。今朝樂哉,笑道粉摟須早開。恩客俊才,盼望爺兒詢納采。紅燭滴淚歎情債,冤家另配鳳鸞儕。隻願他日眼還開,重登繡樓再馳來。”

聲聲冤冤,倒不盡青樓艷妓的悲哀。我偏過臉,心中黯然,緩緩步入粉色滿室、帷幔飄飄的靈玨廳。

“各位爺,我們梨雪姑娘來了。”隻聽房門呀的一聲,一陣清香襲來,回身而視。隻見一名身著鵝黃色羅紗裙的清秀佳人抱著琵琶,婷婷而立。這就是名滿淵城的梨雪?姿容僅是端麗,遠稱不上絕色傾城,和我想象中的頭牌相去甚遠。

“梨雪見過各位爺。”她曲了曲膝,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裡,清澈的雙目淡淡地看向柳尋鶴,“柳爺,一別經年,可曾想念?”

好直白的問法,我不禁多看了她兩眼。不似柔弱的外表,不似嬌艷的花名,三言兩語就勾勒出她爽利潑辣的個性。柳尋鶴麵容微斂,上前幾步:“梨雪,我雖然多情,卻不薄情。這些年,每每到了暮雨時節,我都會想起你。”

梨雪微微一笑,撥動了一下琵琶,清脆的弦音生生地響在我們的心頭。“雪兒謝過公子的記掛。”她笑容淺淺,眉梢含怨,“自從三年前柳爺不辭而別後,雪兒便封琴不奏。今夜,雪兒重拾舊琴,卻不知如何弄弦。”說著,輕瞥了柳尋鶴一眼。

“姑娘是寒了心吧。”師姐憤憤地放下茶杯,瞪了內疚的花花男一眼,“這隻禿毛鶴光顧著自己風流快活,卻不知綠茹館裡姑娘的一片真心。”

“這位公子真是個直脾氣。”梨雪掩袖而笑,“什麼愁啊怨啊,早已隨風飄散了,雪兒不是什麼正經女子,做不了貞節烈婦。前些日子有一個番商說是要娶我做正室,雪兒早已過了破瓜之年,這樣的機會怕是隻此一次了。”

柳尋鶴聞言一怔,呆呆地看著清麗的梨雪:“你……答應了?”

梨雪深深地看了柳尋鶴一眼,櫻%e5%94%87緊抿。半晌,展眉一笑:“當然答應了。”

花花男偏過臉,輕笑一聲:“那真是恭喜姑娘了,往日是尋鶴負了你。此後若是有何難事,就拿著我送你的紫玉璧到梁國慕城,尋鶴自會相救。”

梨雪眼角帶淚,麵容哀婉。柳尋鶴轉過身,從袖帶裡取出一支鎏金點翠步搖,輕輕地放在桌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尋鶴雖非良人,但願姑娘能覓得良配。”

梨雪纖指微顫,緊緊地抓住那支步搖,清淚垂麵,咬%e5%94%87而泣:“雪兒謝過柳公子。”說著拿出一塊白布,輕輕地搭在桌上:“這是公子要的東西。”她拭乾眼淚,展顏一笑:“雪兒有一聯,若是公子們能對出下聯,今夜雪兒便奏樂至天明。”

“噢?說說。”師姐來了精神,興奮地湊近。

梨雪並不躲閃,隻是略含深意地看向師姐的耳垂,輕啟朱%e5%94%87:“轉軸撥弦,彈琴也彈心。”

柳尋鶴並不言語,隻是拿著瓷杯,靜靜地看著她。我憐惜地看著這位不含混、不做作,瀟灑斷情的女子,輕輕開口:“倚門賣笑,謀生亦謀愛。”

梨雪猛地轉頭,驚訝地看著我,雙瞳微動。我默默頷首,柔柔一笑。她抱著琵琶,匆匆上前行了一個大禮:“今夜之後,雪兒必親擲此琴,斷弦為知己。”

我起身扶起她,灼灼而視:“即為知己,何須斷弦。待他日重逢,再一起拂弦弄琴,豈不快哉?”

“小女子原姓如,名夢,今年剛過雙十年華。”她直直與我對視,“小姐若不嫌棄,可否告知閨名。”原來她早已看出我和師姐是女兒身了,真是不一般。

在盛產婉孌淑女的妓館裡,竟有這樣清而不妖,敢愛敢恨的揚眉女子,我心中動容,行了一個曲膝禮:“小妹本姓韓,名月下,小名卿卿,未滿二八。”

“要結拜可不能落下我啊!”師姐一把拽過梨雪的柔荑,眨著眼睛,興奮地說道,“好姐姐,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人。”梨雪掩著%e5%94%87,笑得輕快:“這位妹妹真是個直腸子。”

“嗯嗯,我直的!很直的!”師姐小%e9%9b%9e啄米似的點著頭,急急說道,“我叫豐瀲灩,今年十七,是卿卿的師姐。”說完拉著我和梨雪,對著窗,啪地跪下:“皇天後土,明月為證,我豐瀲灩。”師姐偏過頭,看了看我們。

“我,韓月下。”◎思◎兔◎網◎

“我,如夢。”

三人相視一笑:“今生願結為異性姐妹,風雨同舟,不離不棄。”說完,對著夜幕中那輪皎皎的明月深深叩首。

“好了,禮成!”師姐撫掌大笑,“哈哈哈,今日我就多了一個姐姐了。”

“小鳥,你聲音小點,別把狼招來。”柳尋鶴笑瞇瞇地看著我們,目光時不時停留在梨雪的身上。

大姐閃避他的追逐,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兩位妹妹,讓我們但飲薄酒,共話情緣。”說完雪臂輕舉,琉璃盞裡醇酒蕩漾。我拿起杯盞,向兩位姐姐舉杯:“杯浮綠蟻,味若醍醐,香醪豈尋俗?月無影,夢有情,如波瀲灩星漢清。但飲三杯,且共風流!”

換盞飲醅,緣釀新芻,我笑看兩位姐姐麵若桃花,美目流轉。玉壺裡透著馨香,琉璃盞裡泛著清光。柳尋鶴靠在椅背上,目光復雜地看著梨雪姐。她揮了揮衣袖,媚色染雙頰,輕移蓮步,緩緩坐下。調了調琴軸,倚在桌邊,纖長的手指撥拉一聲琴弦,指尖翻動。婉轉入聲,點點清脆,絲絲入心。

如夢如夢,琴聲入夢。彈到動情處,她愁染兩眉,麵容微斂,目光沉沉。弦音如泣如訴,仿佛是用生命奏響的樂曲。梨雪姐,一定有著不堪回首的過往。

最後一撥,淡淡的,猶如一聲歎息,沒入了濃濃的春夜,讓人欲罷不能。我倚在窗邊,懶懶地看著樓下迎來送往的青樓女子。接著綠茹館門前迎風飄動的紅燈籠,隱隱看到街市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柳爺。”大姐猶疑地開口。

柳尋鶴坐直身體,期待地看著她。

“柳爺若是信得過梨雪,可否告知要這王宮地圖何用?”她緊張地看著我們,眼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柳尋鶴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失望。半晌,以氣音傳聲:“不瞞雪兒,我們三人打算夜闖荊王宮。”

梨雪姐姐瞪大眼睛,嘴%e5%94%87微抖:“你們……”

“大姐!”師姐湊到她耳邊,低低說了一通。隻見梨雪的眼睛越睜越大,兩手越纏越緊。

眼見她神色越發慌亂,我低低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梨雪姐?”師姐摟住她,“梨雪姐怎麼了?”

“妹妹。”她放下琵琶,猛地跪下,“柳爺!”

“姐姐!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