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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199 字 1個月前

重願:“他日,必將踏江而過,西北望,射天狼!”

水珠歡快地打在我的臉上,突然消散了去。眼前一片清明,我望著手上圓圓的水珠,目光顫動:歡樂就如同露珠一樣脆弱,未待人細細把玩,便已滑落指尖,毀於中途。哀愁卻如同空氣,時時刻刻彌漫在你四周,混入鼻息,隻要活著就和它難以分離。

甩掉指尖的水滴,抹去臉上的水霧:淚水不能解除痛苦,與其將生命浸泡在無用的淚河中,不如像酹月磯那次,咬牙爬上岸堤。痛苦,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征服。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在我的腳下呻[yín]。

履霜踏雪,撥開重霧,不再沉迷於淒淒慘慘,我猛地睜開眼睛。

“爺爺!爺爺!師妹她醒了!”耳邊傳來師姐歡快的叫聲,身體被她輕輕推動,“師妹,師妹,你可嚇死我了……嗚~”

偏過頭,伸出手,輕輕地擦拭她臉上的淚,低低說道:“師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忘了我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師父,還有師兄,還有你。

“小師妹,這是陽城最好的大夫給開的藥。”師兄眉宇舒展,坐在床邊,將我扶起,“來,喝一口。”

那暖意的眼眸讓我想起了哥哥,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就著碗沿,將黑色的湯藥一口喝下。“師妹。”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淡淡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可別再折磨自己了。”

麵容輕緩,淡淡一笑,感激地說道:“嗯,不會了。”

抬起眼,隻見師父默默頷首,笑意淺淺地看著我。手指伸進衣服,摸了摸爹爹送給我的那塊白玉。下定決心,猛地跪在床上,以額貼褥,用盡力氣,大聲說道:“師父,我想學武,請您教我!”師姐曾經告訴我,師父雖然身如野鶴,清閒出世,但身懷絕技,是深不可測的江湖中人。

房中靜默,我握緊拳頭,不願退縮。半晌,沉厚的聲音響起:“雲卿為何想要學武?”

抬起頭,堅定地看著他,聲音清澈:“卿卿年紀雖小,可是已經目睹了太多的慘禍和血腥。每一次遇到血災,都是親人擋在我身前,以命換命,才讓我苟且偷生。那種無奈感,日日夜夜啃噬著我的骨肉,讓我夜不能寐,日不能醒。”披著頭發,向前爬了兩步,灼灼地望著他:“我不想永遠那麼無力,隻有讓自己變強,才能保住我所珍惜的,才能讓惡徒奸賊嘗到報應。師父,卿卿求您,求您傳我武藝吧。”說著,咚咚地扣起響頭。

“小師妹……”師兄扶起我的身體,眼光微顫,動容地看著我。師姐淚光點點,目有憐惜。

期待地看著師父,捨不得眨動眼睛。隻見他摸了摸胡須,眉頭輕攏,沉沉說道:“雲卿,為師可以將畢生所學一一傳授給你,隻是,你必須答應為師一個條件。”

欣喜地看著他,急急答道:“不管是什麼條件,卿卿都會答應。”

師父舒開眉頭,慢慢說道:“明日,我們便會啟程回到荊梁翼三國交界處的忘山,我們的家便在山中的離心穀裡。”荊梁翼,北方的土地。我認真地聽著師父的話語,不住點頭。

他瞇起雙目,幽幽開口:“為師要你答應,十年之內絕不出穀。”

十年?我怔怔地看著師父,隻見他雙目謹然,麵容肅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響亮地答道:“好!”舉起右手,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後十年,卿卿決不踏出離心穀半步!”

師父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我舉目遠眺,望著窗外的沉沉的夜幕,暗自發誓:十年就十年,待我學成出穀,再一報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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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習習,豐梧雨推開房門,追身而去:“師父!”

不遠處一位老人慢慢轉身:“何事?”

溫潤的少年躬身而立:“徒兒有一事不明,還望師父能夠解惑。”

“唉~”老人長歎一口氣,“你是想問我為何要提出那樣的條件吧。”

“是。”

豐懷瑾淡淡地看向徒兒:“梧雨,你覺得雲卿風骨如何?”

“骨輕體柔,是練武的好材料。”

“嗯。”老人點了點頭,迎著獵獵北風,沉沉說道,“雲卿不愧是韓將軍的女兒,天資極好,氣質脫俗,經歷了那麼多慘事,仍然充滿了求生欲望,頗有毅力,實在難得。”突然一斂容,舉目望天:“梧雨啊,雲卿和你不同。你們倆雖然都經歷了家破人亡,但是你那時還在繈褓之中,日後也容易放下。而雲卿在懂事之後,家禍連連,孑然一人,她身上的戾氣便是弱點。”

“你也看到了,她怒極嘔血,醒後雙目流火,執念纏身。若是傳她武藝,又任由她闖蕩,那才是害了她。雲卿是了無認可的孩子,為師有責任將她教好。在離心穀裡靜心十年,希望她能化解蝕骨的怨氣,真正做到風雲清,心眼明。”說完,豐懷瑾便轉身離去。

豐梧雨站在廊裡,默默無語。他抬起頭,隻見一鉤下弦月靜靜地掛在雨後初晴的夜空裡,雖不完美,卻很晶瑩,像眉黛般彎彎一抹,鉤住了幾顆殘星。

半明半暗的稀星淡淡地掛在碧霄裡,靜靜地注視著夜幕下的幽國。冬夜蕭蕭,遠處傳來微弱的樂聲,曲調幽幽,仿若離別。

千山紫翠雲殿懸,萬古酹河吞舟魚。離歌切莫翻新曲,缺月殘星夜初晴。

夜很快就要散去,嶄新的一天就要來臨。

十年蹤跡十年心

月有微黃籬無影,鬆風笑送鬱香近。倚在竹椅上,靠在師姐的懷裡,淡看新月似磨鐮,離心穀裡色常青。

師姐為我順了順頭發,瞥了在山石上和了無大師喝茶賞月的師父:“卿卿,我真不明白。爺爺讓你十年不出穀,你就實心眼地待著。這一留就是九年半,要是我早就遛了!”

“小鳥師姐。”我半撐著身子,笑笑地看著她,“十年寒暑十年秋,十年蹤跡十年心。”伸手輕撫石縫間婷婷而立的山茶:“雪裡展顏至暮春,塵間耐久孰如卿?”

“師妹,你囉哩八索的,越來越像爺爺了。”師姐低下頭,轉了轉眼珠,“不如今夜趁著無聊和尚和爺爺暢談,咱們裹了包袱溜吧。”我抬起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師姐偏頭看了看師父,低聲耳語道:“我約了柳尋鶴,今夜子時在穀外等我們。隻要跟著那小子,咱們吃穿不用愁的!”

“我們?”笑瞇瞇地看了看師姐,“是等你吧,怎麼?上次打碎了璿宮的聖女像,被師兄逮了回來,這才禁閉十天就受不了了?你這個闖禍大王又打算拉著那個花花男為非作歹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噓~”師姐一下子捂住我的嘴,緊張地看了看師父,“師妹!你聲音小點,要是爺爺知道了,還不把我鎖到蹊喬洞裡。”

掰開她的手指,眨巴眨巴眼睛,無所謂地看著她;“我最喜歡蹊喬洞了,冬暖夏涼,裡麵的冰湖最適合練功。你忘記了?我可是在裡麵待了兩年。”

“嗯嗯!你這個瘋子,隻有你能忍受!”師姐戳了戳我的頭,齜牙咧嘴地說道,“不過這次我和柳尋鶴要去的地方,可不一般。”她故意停下,得意地繞了繞鬢發,用氣音在我耳邊說道:“這個地方和卿卿也有關係噢~”

歪在竹椅上,仰頭望月,喝了一口綠茶,並不搭理。半晌,她跺了跺腳,輕掐了我一下:“真沒意思!你和師兄一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低下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了,終於忍不住了?不賣關子了?”

她搶下竹杯,剜了我一眼:“臭卿卿!好了,師姐就發發善心告訴你吧。這次我和柳尋鶴要夜闖荊王宮!”

坐直身體,虛目而視:“荊王宮?”

“嗯!”師姐攬著我的肩頭,奸詐地咧了咧嘴,“我們打算趁著夜色,把那個文太後的頭發剔光!為師兄出出氣!”說著還皺了皺眉:“要不是師兄說他已經放下,要不是爺爺不準,我早就闖進去宰了那個老妖婦了!”

師兄原姓吳,是已逝的荊王吳鼎的長子,師兄的娘親是荊王最寵愛的如妃。當時如妃和文妃同時懷孕,荊王大喜,遂在國宴上宣布:二人誰先誕下皇子,便冊為荊後,並立皇長子為太子。是夜,如妃陣痛,於子夜誕下麟兒。還未待荊王冊立,如妃便莫名其妙的香消玉殞。文妃於隔夜臨盆,亦生下一位皇子。此後她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養育皇長子吳語的重擔。師父曾經受過如妃之父如尚書的恩惠,受他所托,夜入皇宮,一探究竟。結果目睹文妃的近侍拿著長針,意欲戳入師兄的後頸。師父巧施手段,救下命在旦夕的師兄。第二天宮中便傳來了消息:皇長子得了重疾,不治身亡。如大人聲淚俱下拜托師父將師兄帶走,遠離是非之地。五年後,當師父帶著師兄回到荊國,準備探訪其外祖,卻發現如家早已成為荒塚野園。原來他們在第二年便因誣蔑文後而下獄,凡是年滿十三的男丁一律被斬首,家中女眷全數充為官妓。家破人亡,四散飄零。

在師兄八歲那年,荊王吳鼎薨,謚號文。其次子,即文後之子吳陵即位。文太後念子年幼,垂簾聽政,總攬大權。在吳陵即位五年後,荊雍合謀,內通奸相,於乾城一役,逼死我爹娘。這樣算來,文太後亦是我的仇人。

“卿卿,卿卿。”感覺到身體被一陣猛晃,猛地從沉思中驚醒,偏過頭,隻見了無大師淡笑而視。我快速起身,施施而立:“雲卿失禮了,請問大師有何指教?”

了無摸了摸長長的白眉,不急不徐地說道:“剛才和你師父在討論天邊的殘月,老衲一時興起,便想讓雲卿賦詩一首,不知可否?”

我微微一笑,舉目遠眺,隻見天邊一彎新月,如衣帶漸寬的美人,盈盈顧盼大地。夜幕淡淡的隱隱有些微藍,好似一汪深潭,剪得月兒越發的清瘦。

“夜如水,殘月鉤星。風如夢,撫鬆引情。花影入簾櫳,笑看色空。閉關入山中,淡看情濃。春愁不上眉,談經說頌。”舉頭望月,輕笑出聲,“明如鏡,清如水,夕夕成玦月月融。張敞筆尖淡淡抹,一如幼時城東。清光流轉,羞窺儷影坐窗擁。冷月無聲,哀歎沙場驚悲鴻。”

感到衣袖被人輕輕拽扯,我低下頭。隻見師姐皺著眉,向師父那邊撇了撇嘴,示意我注意言辭。我輕輕地扯回衣袖,無所謂地笑笑,走到叢叢的山草邊,隨意地摘下一枚長葉,歎了一口氣,語調忽轉:“幻海淪胥,難忘來生路。冰輪映碧,暗逐飛瓊度。”遙指月兔,但問一聲:“長夜漫漫月無眠,我為懷親君為誰?”

“卿卿!”師姐沖著我擠眉弄眼。揮了揮衣袖,淡淡地看著師父和了無和尚,清澈的聲音響起:“鬆陰坐,展素顏,問蒼穹:幾家飄零在異鄉?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兄妹繞竹床?幾家雙親在高堂?玉漏敲花月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