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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61 字 1個月前

:“小姐,來擦擦手吧。”

小步移到她麵前,伸出小手。弄墨細心地為我卷起衣袖,用浸濕的棉布為我輕輕地擦拭手掌。靜靜地看著她明艷的側臉,眉似柳葉,眼如丹鳳,瞳似秋水,%e5%94%87如櫻桃,一時看癡了。

“小姐?”她轉過臉,眉頭輕皺,“小姐?怎麼了?”

“啊。”猛地回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弄墨,你真美。”

她的麵容驟然舒展開,突然一亮,比這金紅濃烈的晚霞還要艷麗:“小姐長大了會更美。”

“弄墨就別唬我了。”嘟了嘟嘴,歪著頭,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不跟你哥哥嫂嫂一同離開?你,不想他們嗎?”

她柳眉一皺,鳳眼一瞇,粉臉薄怒:“誰會想他們!將軍和夫人對下人有多好,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兩位屍骨未寒,我那哥哥嫂子就甩了膀子,拿了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這般沒有良心的人,我還跟著他們做什麼?若是聽了他們的胡話,跟去了,總有一天那兩個沒心肝的會把我賣去做人家的小老婆!”說著,端起銅盆,氣呼呼地走到門邊,一揚手,潑的一地水。

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腳,一把抓住竹韻的衣袖,藏在她的身後。這個辣子又開始生氣了,真是可怕。竹韻溫柔地拍了拍我的手,白了弄墨一眼:“好了,這會子發什麼火,不都撇乾淨,再無關係了嗎?”

“哼!”弄墨冷哼一聲,擦了擦手,將菜籠掀開,“不想了,不想了,想那兩個挨千刀的做什麼!”

說是不想,其實心中還是放不下吧。我默默地歎了口氣,爬坐到了紅木繡蹲上。兩手托腮,直直地看著院中的柏樹,崢嶸老柏寒尤健,待我歸來更孤高。三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仰起頭,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哥哥、琦叔叔、碩叔叔,你們再不來,卿卿可要一個人吃獨食了。”

“饞丫頭!”哥哥揉了揉我的頭發,一伸手,邀兩位叔叔落座。

我兩手交握,十指糾結,緊張地看著他們:“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韓琦早已剃了胡子,那道從左頰延至下顎的褐色疤痕顯得有些駭人,他微微一笑,和藹地說道:“後天便走,小姐捨不得了?”

我稍稍心安,鬆開兩手,拿起筷子,笑笑作答:“還好,這裡的一切我都記下了,忘不了。”剛要舉箸,突然想到一點,眉頭一皺:“淩翼然,啊不,對於青國九殿下的邀請,你們打算怎麼辦?”湖宴歸來,淩翼然送了兩次帖子,表明了求才之心,不知哥哥和兩位叔叔怎麼決定。

哥哥捏了捏我的臉頰,沉沉說道:“我拒絕了,怎麼說我們韓氏一門都是世代忠烈。雖然幽王無道,但我也不會投奔異國,壞了爹爹的名聲。”說著星目微冷,語氣乍寒:“隻不過我韓月簫的忠不是忠於王上,而是忠於韓家。”

伸手握住他的拳,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少爺!少爺!”韓全拎著衣袍,氣喘籲籲地跑進禾日廳。

哥哥濃眉一皺,看向他:“全伯,怎麼了?”

“少爺,今日午後我和畫眉姑娘出去采買物什。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一想到明日就是冬至,今晚會例行宵禁,我們便收拾了東西匆忙回府。可行至青龍道,突然湧來了好多人,我和畫眉姑娘就走散了。”韓全愁眉苦臉,急急說道,“等人潮過去,我再去尋她,可是人已經沒了蹤影。”

捏緊哥哥的手,眉頭緊皺,大聲問道:“到處都找遍了嗎?”

“是。”韓全擦了擦額上的薄汗,“小的在青龍道、朱雀道和白虎道都找了個遍,可是,可是,都沒有啊。”

“全伯,你先別急。”哥哥按了按我的手,冷靜地分析道,“說不定,眉姨也在找你,兩人就那麼錯過了。”

“嗯,少將軍說得有理。”韓碩點了點頭,“韓全啊,你別慌,我們先吃了飯,慢慢等畫眉姑娘。現在天還沒完全黑,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是啊,是啊。”韓琦也附和道,“小姐不是餓了嗎,先吃吧。”

哥哥斂容攏眉,麵色半凝:“全伯,你們先去偏廳吃飯吧。”

“是。”韓全俯身行禮,跟著竹韻和弄墨出了正廳。

食不知味,猶如嚼蠟。將米飯一粒粒地撥入口中,牙齒細碾,顧不上吃菜,隻是緊緊地盯著廳門。暮色猶如懸浮在河中的泥沙,隨著萬物的平靜,漸漸地沉澱下來,變成了深深的墨色。放下碗筷,倚在門邊,看著暗暗的長廊,期盼著那抹溫柔的出現。

哥哥啪地放下筷子,大吼一聲:“全伯!”

“少爺!”韓全匆忙跑進正廳。

“去把馬牽到門口,我去尋眉姨!”

“是!”

韓碩和韓琦互視一眼,同時站起:“少將軍,我們也去。”

哥哥揮了揮手:“不用了,今晚宵禁,兩位叔叔早些回去吧。後天就要動身了,家裡一定忙的厲害。”

兩人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那就先告辭了,如果有事,我們隨叫隨到。”

“嗯。”哥哥引著他們,三人一同離開。

桌上的菜隻動了幾筷,涼涼的放在那裡,沒有一絲熱氣。抱著頭,坐在門檻上,隻聽見身後竹韻和弄墨收拾碗筷的聲音。舉目遠望,黑色的夜幕裡既無瑩月,又無燦星,黑雲密結在天上,猶如一塊沉重的鉛板,生生地壓在我的心頭。

“小姐,夜涼了,進屋吧。”弄墨暖暖的呼吸垂在我的頸側,可沒過多久這股熱息就被夜風吹冷,涼涼地滲入我的皮膚。

“小姐。”

深深地歎了口氣,低著頭站起來,默默走進正廳。

竹韻坐在雕花椅上,打著絡子,十指翻轉,彩線交纏。弄墨坐在我身邊,用銀針挑了挑頭發,就著昏暗的燭火,為哥哥縫起了棉袍。我捧著一本誌怪小說,一頁一頁地翻著,目光並沒有停在紙上。

突然門外穿來匆匆的腳步聲,我一合書頁,竹韻急忙收手,弄墨放下針線,三人緊緊地盯著正門。當看清進來的隻是韓全一人,一顆心驟地滑落。

擰著眉,急急問道:“全伯,找到了沒?”

“ha~ha~”韓全喘著粗氣,一邊搖手,一邊應聲,“沒,我和少爺找遍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條大道,都沒有見著畫眉姑娘。”

都沒見到?這下肯定是出事了!我跳下繡蹲,背著手,來回走動。

“虧好今晚執行宵禁的五門都統是將軍的舊友,所以允許少爺和我再三尋找。”竹韻給韓全遞了杯茶,他仰頭喝下,“少爺現在去天閣府去報案了,過會回來。夜深了,小姐先睡吧。”

“不。”我抱著手,趴在桌上,“我不睡,我在這兒等著。”

“小姐!”全伯著急地叫了一聲。

“全叔。”弄墨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就隨了小姐吧,我和竹韻在這兒陪著她。”

韓全歎了口氣:“就這樣吧,我去給少爺等門了。”說完,轉身離開。

“咚!——咚!咚!”牆外傳來的打更聲敲碎了一室寧靜,聽節拍,現在已是三更了。

輕剪紅燭,火光微微顫唞了一下,稍稍驅散了那壓眼而來的倦意。弄墨以手掩%e5%94%87,打了個哈欠:“小姐,睡吧。”

“不。”看著跳躍的火苗,在撥弄之後又趨於平靜,四周又重新沉於昏黃色的憂鬱。我恨,恨自己如此弱小,恨自己如此勢微,隻能伴著燭火,等待老天的施捨,等待好運的降臨。為什麼!我一拍桌子,猛地跳下圓凳,奔至門邊,指甲扣入木門,生生地撓出幾道劃痕。門廊上的掛燈白慘慘地漏著微光,看上去有些朦朧。

“小姐。”一雙柔荑搭在我的肩上,“畫眉會沒事的。”

“弄墨!”我抬起頭,有些焦躁地看著她,“你別騙我了,這麼晚還不來家,這分明就是出事了。”

“小姐……”弄墨微微怔住。

“你們不要把我當孩子看,當孩子哄,其實我都知道。”猛地轉頭,大步走進屋裡,“畫眉肯定是被人劫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被誰劫了。是賊?是兵?還是官?”靠著四方桌,看著零落的獨本菊,在這壓抑的夜裡,寒蕊參差落下,清香斷續飄來。

拾起一片菊瓣,瞇起眼睛:“究竟是誰?”@思@兔@網@

“小姐!”弄墨倚著門欄,招了招手,“少爺回來了!”

握緊那瓣菊,忽地跑了出去:“哥!怎麼說?”

“天閣府明日才能受理。”哥哥一臉倦色,眉頭緊鎖,“我連小巷都找過了,還是沒有。”他拍了拍我的頭,領著我走進正廳。

蠟燭靜靜地立在蠟台上,不時向屋頂噴起氤氳而紆旋的青煙。火苗隨著大家的喘氣而扭擺著身體,燭淚一滴一滴地滑落。燭光所不能染到的角落裡,似乎劃走了一聲歎息,微如絲發墜地。

在這壓抑的屋內來回跺步,突然一個想法滑入腦際,我猛地瞪大眼睛:“是他!”快速轉身,隻見哥哥他們驚訝地看著我。

“從一切跡象看來,眉姨怕是被人虜了去。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在繁都裡當街虜人,而且又不露痕跡?”我灼灼地盯著他們,快速分析,“官!肯定是官!”

竹韻皺緊秀眉:“官?是哪個官?”

“哥哥,你可記得喜心湖畔的那隻癩蛤蟆?”

“卿卿是說錢相的兒子,那個錢群?”

剛要開口,隻聽遠處的大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啪啪啪!”“啪啪啪!”又是砸,又是踢。

哥哥一握拳頭,快步向外走去:“全伯,去開門!”

“是!”

我繞開弄墨和竹韻的阻攔,隨著他們一路跑去。朔風帶著哨子,嗚嗚地在夜裡低鳴。昏暗的廊燈被吹得飛斜,忽地一下,燭火暗滅,墨色的夜籠罩在長廊裡,顯得很是猙獰。

呀地一聲,隨著兩扇大門緩緩的開啟,我看見了那抹溫柔的身影。“眉姨!”欣喜地叫出聲,撒開腳步,向外奔去。近了,才看清她嬌容慘淡,兩眼無神,像無魂的木偶呆呆地立在那裡。

“眉……姨……”我放慢了腳步,跨過門檻,抓住她的手,“眉姨?”

她猛地甩開我的手,瘋狂地晃動腦袋:“不要!不要!小姐不要碰我!”兩行清淚倏地滑落臉頰,身體瑟縮地像秋風中的殘葉。

“眉姨!怎麼了?”我試圖抓住她的手,卻又被她閃過。

“我髒!我髒!”她彭地跪倒在地,兩手插入發髻,哀哀嗚咽,哭聲淒厲,一聲聲地撕裂了我的心。

“眉姨!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哥哥走上前,剛要扶起她。卻見一個大紅的身影閃到眉姨身前,擋住了哥哥的動作。

“姓韓的不要亂碰!”輕浮油滑的聲音響起。我抬起頭,瞪大眼睛,恨不得用目光將他刮成一片片。

“錢!群!”哥哥咬牙切齒,蹦出了幾個字,“果然是你!”

“哈哈哈~”蛤蟆笑得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