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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 4278 字 1個月前

影。

我仰起頭,臉頰被雨水刺得生疼,伸出%e8%88%8c頭感受著甘霖的清甜,死裡逃生的興奮感沖口而出:“哈哈哈哈~”稚嫩的聲音回蕩在焦黑的山穀中,我仰起頭,眼睛被暴雨澆的酸澀,指天狂叫:“天不絕人願!篤誌力向前!”

哥哥低下頭,欣喜地看著我:“卿卿,我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回聲蕩漾在穀中,悠悠揚揚,綿延清亮。

“少將軍!”琦叔策馬而來,一身泥汙,“末將已經將堵著的木頭清理開了。”

哥哥拉韁回馬,隻見剩下的十多名兵衛,或者借著傾盆大雨洗著烏黑的臉頰,或者跪倒在地十指抓緊地上的黃漿,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重生的筷感和恣意。

“兄弟們套上馬,跟著我沖出去!”哥哥一踢馬肚,領頭向前。一路疾馳,近了穀口,才看清地上堆著幾根燒焦了的圓木。感覺到哥哥%e8%83%b8口興奮的顫唞,他手腕發力,一緊韁繩,馬頭揚起,四蹄淩空,似踏雲追月,飛躍而出。

出了射月穀,隻見周圍茂林修木,層層疊疊。在暴雨狂風中,樹葉斜飛,沙沙作響。黑暗的林間仿佛妖鬼遍地,斑駁的樹影扭曲著、搖擺著,猙獰地向我們撲來。一行十餘騎,冒雨夜奔,穿過這惡鬼地獄。

“少將軍!”琦叔的喊聲從身後傳來。

“籲~”哥哥拉緊馬韁,停住回望,“何事?”

“追兵似乎到了!”琦叔抹了一把臉,雨水順著被燒短了胡須蜿蜒流下。

“啊!”“怎麼辦?”“我們隻剩十多人了!”“難道注定一死?”親衛們勒馬而立,仰天悲鳴。

感覺到地麵的顫動,敵軍很快就要趕上了。虛著眼睛,迎著雨大聲說道:“哥哥,我有一計!”無措的眾人停止了哀嚎,怔怔回望。

“天色漸暗,敵人尾隨,多半是追馬而來。不如我們棄馬步行,沒入叢林,反而難尋蹤跡。”我鬆開馬鬃,繼續說道,“大家將鐵甲卸下,綁在馬後,這樣空馬跑起來照樣有聲。隻要誤導了敵軍,我們便有逃脫的希望。”

“卿卿說得是!”哥哥抱著我翻身下馬,“眾人聽令,棄馬卸甲!”

哥哥將身上的白綢解開,我踩著地,大%e8%85%bf酸痛,腳下虛軟。十幾人褪下鐵甲,將輜重係於馬鞍處,一拍馬%e8%87%80,十幾匹駿馬踩著泥水,狂奔而去。

“下麵,活路就由大家跑出來了!”卸下銀甲的哥哥,身材挺拔,束發披肩,肅肅有質。“卿卿。”哥哥將我抱在懷中,引著眾人竄入暗色的山林。

彎著腰,低著頭,眾人腳步疾飛,披風帶雨,蔽身在叢木之中,腳下的聲響也完全被風聲雨聲樹聲隱沒。果然沒過多久,轟轟的馬蹄聲傳來,半晌才從耳邊滑過,隻剩下震撼的回響。

“少將軍,他們過去了。”琦叔低低地提醒。

哥哥一揮手,眾人像是猿飛兔跑,奮力狂奔。耳邊陰風搜林山鬼嘯,臉上雨勢如刀麵如割。夜奔,夜奔,奔的是命,奔的是今生。

不知跑了多久,隻知道暴雨漸漸停息,狂風慢慢停止。“少將軍!到了!”前麵的士兵興奮地大叫。哥哥撥開草叢,隻見灰暗的水麵,隱隱地架著一條浮橋。初晴的天空,染著涼涼的清爽,無月無星卻有情,寂寂的夜色讓人倍感心安。借著夜幕的掩護,哥哥緊了緊手臂,抱著我率先踏出草叢。像是一陣疾風,剩下的十餘人踩著竹板,踏水而過。

待到了對岸,還沒等我們長舒一口氣,忽聞兩側傳來陣陣馬蹄聲,火把亮起刺得人一時眼前模糊。難道,還是沒有躲過?

“少將軍!”領頭的那人大吼出聲,匆忙翻身下馬,歪歪倒倒地撲了過來。近了才看清,那人便是率領左軍突圍的韓碩。

這位身高八尺的參軍一把撲倒在哥哥的腳下,哭得像個孩子:“少……將軍,您終於回來了,屬下等了您兩個時辰了,還以為……還以為……嗚~~”

哥哥輕輕地將我放下,半跪在地,扶住他:“碩叔叔,左軍剩下多少人?”

“不足三萬……”

“唉~”韓琦重歎一聲,“右軍就隻剩我們幾人了”

“屬下突圍後才知道,原來荊軍的主力都在東北角。當下便擔心少將軍和小姐的安危,剛要去解救,卻不想落入敵人的魚麟陣,待出了陣,卻發現大軍無跡可循。屬下隻能來到江邊,等待少將軍和小姐。”

我撒著小%e8%85%bf,擠開眾人的簇擁,急急地尋找,可是哪兒都沒有爹爹的身影。心中大驚,跑到韓碩身前,拽著他的衣袖,尖聲詢問道:“我爹爹呢?我爹爹呢?”

“將軍……”韓碩拍地大哭,周圍的士兵猛地跪下,額貼黃土,慟哭出聲。

“碩叔叔!”哥哥瞪大眼睛,扶著韓碩,嘴%e5%94%87顫唞,兩頰抽[dòng]。

“屬下……出了陣,就派人前去打探。”碩叔叔的聲音支離破碎,“一個時辰以前,探子回報。嗚~”

我跪倒在地,身體癱軟,手指摳著地麵,一字一句地問:“怎、樣?”

“將軍!將軍,嗚~”韓碩蜷縮在地上,用氣音說道,“將軍寡不敵眾,被逼上隕山,抱著夫人跳崖了,嗚~~”

“不可能~不可能!”我癱倒在地,淚眼朦朧,極力否認,“不可能!不可能!爹爹他說了要帶娘回家的!他不可能死!不可能!”

“啊!!!!!”哥哥猛地站起,兩拳緊握,青筋爆出,仰天怒吼。

“將軍!”琦叔叔一下子跪在地上,捧土大哭,“將軍!”

我從衣襟裡拿出那條染了爹爹鮮血的白綢,牙齒輕顫,抱著它嚎啕大哭。心髒酸痛,反復念叨:“爹,娘。爹,娘。爹,娘。爹,娘。”哭得痛徹心肺,哭得隻剩氣音,哭得隻剩眼睛。

遠遠地跑來一個小兵,跪地大叫:“少將軍!追兵來了!”

哥哥仰著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兩手仍是緊緊握住,身體像是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地屹立在那裡。

“少將軍……”

哥哥猛地甩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e8%83%b8口起伏,聲音沙啞:“燒了浮橋。”

“可是才下過雨。”韓琦低低提醒到。

哥哥喉頭微動,抹了一把臉,兩眼紅腫地盯著韓碩:“軍中可有魚油?”

“有,可是那是弟兄們剩下的唯一吃食了。”

“先活下來再說!”哥哥聲音嘶啞地叫道,“夥頭軍聽令,取出所有的魚油,一滴都不能留!”

“是!”

半刻之後,寬闊的水上燃起了一條火帶。熊熊的烈焰映紅了暗色的江麵,跳躍的火苗就像是黑夜裡的魑魅魍魎,妖邪囂張。借著沖天的火光,看清了對岸密密麻麻的敵軍。我用白綢抹了抹淚水,快步跑到江邊,含恨地看著那群惡鬼。心中暗暗許願:我要變強!我要變得很強很強!強到沒有人可以再奪取我的親人!強到血洗這修羅場!

一偏頭,隻見哥哥奪過一條馬鞭,奮力擲入水中。“哈哈哈~”對岸傳來一陣訕笑,“無知小兒,耍什麼脾氣!”一個吼聲越江而來。◢思◢兔◢網◢

哥哥拿過一把梨木雕弓,抽出一支白羽箭,目光冷厲,殺氣四溢。他兩臂發力,拉的雕弓似滿月。“啊!!!”怒吼一聲,箭矢如閃電臨水而去,霎時無影。

“啊!!!”哥哥一手鮮血,弓弦盡斷,吼聲不絕。

“不可能!”隻聽對岸一聲驚恐的大叫,敵軍慌亂不已。怎麼不可能?我擦乾淚眼,走上前,抓住哥哥的衣袖。

是,剛才哥哥的那一箭,勢大力沉,飛躍數十丈的江麵,直直地射落了敵軍的軍旗!

“哥哥。”我用那條白綢為他包住手掌,他停止了吼聲,低下頭,含著淚與我凝視。

半晌,哥哥緊了緊白綢,一把將我抱起來,屹立在水邊。江風習習,好像娘親的手柔柔地撫弄著我的臉頰,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輕撫。手掌半空,蓋在臉上,好像碰到了她的柔荑,好像感覺到她的愛意。風聲陣陣,好像爹爹的叮嚀,我側耳聆聽,似乎聽到了他殷殷的低語。突然涼風停止,我怔怔地抬眼,隻見黑色天幕中閃爍著兩顆熒熒的明星。

爹,娘。黑夜謙遜地站在天之一隅,屈膝於你們的明亮。我和哥哥站在你們的腳下,似海的親恩永不忘。

世界用它的痛苦親%e5%90%bb著我們的靈魂,但哥哥和卿卿卻不會沉溺於悲傷,就讓我們在死亡中重生,在重生中絕艷綻放。

臉上的淚跡已經風乾,我一舉右手,指向對岸:“他日,必將踏江而過,西北望,射天狼!”

千般心思悼霜竹

“南無光明地藏王菩薩摩訶薩,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贊歎釋迦牟尼佛,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

檀濟寺的眾位大師在了無主持的帶領下,開方破獄,傳燈照亡,參閻君,據惡鬼,引英靈,延請地藏王。我和哥哥穿著麻衣,帶著孝布,抱著爹娘的牌位站在靈堂裡。昔日朱紅色的正氣堂被漫天遍地的白綢裹得慘然,歷代韓家男兒多半死在了沙場上,本家也獨剩我們一支,在今天出殯的日子裡,伶仃孤苦,親眷顯得格外稀薄。

隻聽得一聲鑼鳴,管家韓全沉厚的聲音傳來:“辰時正刻到,恭送將軍和夫人離家!”辰時相當於早上九點,此時日斜半天,空氣清朗,晴雲披絮,清秋獨涼。麵無表情地跟在哥哥身後,小心翼翼地抱著娘親的牌位,出了靈堂,踏著遍地菊瓣,迎著漫天白紙,一步一痛地走向正門。

暗色的赦造振國將軍府正門上,兩邊一色綽燈,蕭索的冷風中歪斜飛立,好不淒涼。白汪汪著孝的家丁侍女侍立兩旁,哭聲淒涼,情意拳拳。近了大門,隻聽鑼鼓齊奏,哀音四起。

“啪!”哥哥將喪盆摔碎在門前,送殯隊伍就此啟程。

韓琦、韓碩領著三十二名將士,肩挑粗槓,抬著爹爹和娘親的靈柩,踏著沉重的軍步,走在我們身後。那檀麝木棺裡並沒有爹和娘的屍首,隻是兩副空槨,裡麵隻有兩件衣裳。隊首,哥哥頭頂銘旌,手持白幡,懷抱爹爹的牌位在前領路。管家韓全引著幾個年輕侍從,拿著白紙剪穗糊成的哭喪棒和雪柳走在隊伍兩側。在我的身旁,畫眉和弄墨披著青絲,帶著素花,抱著焰食罐子,一路哽咽,泣不成聲。檀濟寺的僧眾跟在棺槨之後,一路唱念接引諸咒。剩下的家丁僕從抱著紙糊的冥器花圈,舉著肅靜回避牌,端著金執事、功名牌,敲著開路鑼走在最末端。

隻聽得鐵甲聲聲,腳步陣陣,回頭一看。韓家將士披麻帶孝,軍容整齊地跟在短短的送殯隊伍之後。“將軍好走!”沉厚洪亮的聲音震徹天地,他們手持槍戟殳矛,白色的綜穗迎風飄舞。沒有王公貴族大葬的十裡長隊,沒有公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