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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冷芷珺的馬車旁,似有還無地,馬車裡傳來孩童的嗚咽,雲綏淡淡一笑,隻覺今日陽光獨好。

從冷府到五皇子府邸,除了橫穿大半個京都,還需要途徑一處僻靜的羊腸小路,左麵是微波粼粼的湖水,右麵是枝繁葉茂的密林,雲綏滿麵春風地握住韁繩,隊伍行進的速度不快不慢剛剛好。

日暉透過一旁的樹木斜斜地灑落,光和疏影同時積聚在雲綏精緻瑰麗的娃娃臉上,這是一張人畜無害的容顏,天真而充滿了善意,尤其那一笑便閃閃發光的小虎牙,更是為他憑添了幾分率真。

他就是長了一張天使的臉孔。

小石榴眨巴著淚汪汪的眸子,看向滿臉煞氣的玉如嬌,怯生生地道:“漂亮姐姐,我想尿尿,娘親暈了,你給我把尿好不好?”

他的聲音不大,卻是讓身旁的新郎官聽了個正著,雲綏笑意柔和,道:“打暈他。”開什麼玩笑?他一出來可不就暴露新娘子的身份了?跟這孩子打交道多了,方知他狡猾如狐,但想在他手裡占便宜,門兒都沒有。

小石榴委屈地抽了抽:“我憋回去了,不想尿了。”

天氣晴好,偶爾微風拂麵,甚為愜意。

忽然,密林裡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異響,緊接著,數十名黑衣人閃電般地疾馳而出,煞氣騰騰地攔住了雲綏的隊伍。

雲綏並不顯露半分詫異,隻似笑非笑道:“喲,這是要做什麼?”

“如你所見,搶親。”

黑衣人自動讓開一條道,一襲寶藍色錦服的慕容錦閑庭信步而來,他俊逸倜儻,高貴優雅,雖是搶親卻無半分掠奪的匪氣,仿佛他幹這事兒天經地義。

雲綏的脣角高高揚起,眼底的眸光卻不甚友好:“慕容錦,這是大周不是南越,你冒然搶親,不怕引起兩國兵戎相見嗎?畢竟,我是皇子,代表的是一國皇室的尊嚴,你搶了我的妻子,便是拂了大周皇室的顏麵,這口氣,太女殿下怕是咽不下吧。”

慕容錦不理他,問向馬車裡的人:“冷芷珺,你是自己下來,還是本太子抱你下來?”

裡麵女子輕輕一哼,似是不屑。

慕容錦怒極,他說不清自己對冷芷珺到底是什麼感覺。他當然想不明白,其實他對桑玥是一種得不到而不甘,對冷芷珺是得到了放不下。猶如慕容拓初見桑玥便再也無法將其從腦海裡抹除,他對冷芷珺差不了多少,一夜春宵,再見伊人,種種出於意料的言行讓他漸漸看到了她的一顆七竅玲瓏心。她像是一本厚重沉香的書籍,每翻開一頁都有新的內容,於是次次見她都與以往不同,回回分別隱又期待下一次的相逢。

是的,他喜歡聰穎的女子,無可厚非地,能把他激得原形畢露的人,冷芷珺是第一個。因此,他以為不在乎,但當兩耳隻聞喜樂、雙目唯見錦紅時,心裡的不甘疊加到了足以讓他喪失理智的地步。鬼使神差地,本是要搶桑玥,卻忽而掉轉頭奔向了五皇子府。

慕容錦的掌心滲出了粘膩的薄汗,曾經的躊躇令他喪失了良機,同樣的錯誤犯一次是偶然,犯兩次就是愚蠢了,他啟聲道:“隨本太子回南越,做太子妃,不是因為責任,是因為本太子想讓你做正妃!”

雲綏的脣角一勾,不復往日的可愛,淡淡的嘲弄悉堆眉梢:“慕容錦,芷珺嫁了我,也一樣是正妃。”

慕容錦冷冷一笑:“你?皇子正妃而已,哪裡比得過太子妃,比得過皇後?”

雲綏的心遽然一抽,繼而笑了:“她的確會做皇後,但不是你的皇後!”

慕容錦的目光一凜:“雲綏,你難道想造反?”

雲綏不語,靜靜地凝視著慕容錦,耳朵卻是聽著身後的動靜,風兒一吹,布穀鳥叫,他雙耳一動,繼而他高舉大掌:“搶親者,殺無赦!”

一聲令下,他一躍而起,拔劍衝向了慕容錦,慕容錦麵不改色,揮劍擋下了他的攻擊,同一時刻,雙方人馬開始全力廝殺。

一刻鐘後,不遠處,京兆尹策馬狂奔,一路飆吼:“住手!都住手!天子腳下,豈容人械鬥?今兒是太女殿下大婚和登基的日子,你們不要命了嗎?竟然敢聚眾鬧事!”

慕容錦側身避過雲綏的劍,大掌拍上他的肩膀,將他震退了好幾步,心裡卻驚訝無比,官府的人來得也太及時了些!他既然踏出了這一步,便無懼官府的阻攔,但不知為何,他似乎覺得雲綏的笑有些陰森詭異。

顧不得多想,他快步奔向馬車,掀了簾子欲要拉冷芷珺離開,誰料,一道白色身影亮劍刺向了他。

慕容錦眼疾手快地單臂一繞,禁錮了玉如嬌的右手,並補了一掌,將玉如嬌震出了老遠。轎子裡居然有殺手!那麼冷芷珺怎麼樣了?一個眨眼的功夫,他走進了車廂,腦海裡卻在一瞬之間閃過了萬千思緒,這一刻,他竟是無比地擔憂冷芷珺的安危。

然而,他剛剛進入,身後便傳來了雲綏的驚呼:“南越太子慕容錦串通慕容拓殺死了太女殿下!他們要搶奪我大周的江山!”

與京兆尹一同趕到現場的還有荀義朗,他一聽雲綏的話,嚇得趕緊落馬,不不可思議地道:“雲綏!你說什麼?太女殿下怎麼了?”

雲綏先是一怔,爾後麵露哀色:“舅舅!先前我們在城中心遭遇了不法分子的截堵,許許多多的百姓,還有許許多多的殺手,後來殺手釋放了一枚煙霧彈,他們趁亂替換了新娘子,馬車裡的人不是冷芷珺,而是太女殿下!慕容錦打著搶親的名義,實際上每招每式都攻向馬車,我發現了端倪,急忙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就看見了小石榴和太女殿下,這才斷定新娘子被換了!我欲出手相救,奈何裡麵早就埋伏了他們的人!我……我晚了一步啊,舅舅!”

荀義朗狐疑地凝眸,恰好此時,慕容錦已跳下馬車,他氣得渾身發抖,盛怒地看向雲綏:“雲綏,你真是個卑鄙小人!連身懷六甲的孕婦和稚嫩乖巧的孩童都不放過!還想嫁禍給我?你算準了我會來搶親,於是設下通天陷阱,殺了桑玥讓我背黑鍋,如此便能挑起兩國戰亂,弱化國內矛盾,你好更容易登基為帝,是不是?”

雲綏義憤填膺道:“慕容錦,你這話講得好沒良心!我是太女的弟弟,怎麼會傷害她?自從接風宴後,誰人不知你心儀太女?你跟冷芷珺沒有半點兒瓜葛,誰信你會來搶她?而你,和慕容拓一樣,故意裝出對太女情深似海的樣子,實則暗地裡盤算要殺了她!你先殺了太女,再嫁禍給我,一下子除掉了兩個重要的皇室成員,其它的皇子再無雄厚背景,你們想奪顛覆大周的江山不就易如反掌了?”

作為大周人,雲綏的證詞自然更為可信,畢竟,不管慕容拓如何愛桑玥、樹立了多少戰功,他姓慕容,不姓雲。慕容錦在大周待了幾個月,遲遲不回南越,這也的確讓人起疑。

慕容錦輕輕一縱,落在了玉如嬌的身旁,他擰起重傷的玉如嬌:“荀大人,方才殺了太女和小石榴的人就是她!”﹌思﹌兔﹌網﹌

荀義朗氣得麵色鐵青、額角青筋快要爆裂開來,他似用盡了全力才壓製住滔天怒火:“動了太女的人……都得死!”

雲綏心中一喜,趁熱打鐵:“舅舅,她是桑玥身邊的人,除了慕容拓,誰還有機會收買她?”荀義朗有多在乎桑玥,沒人比他更清楚,桑玥死在“慕容錦”的手中,荀義朗盛怒之下,輕則對慕容錦兩兄弟大開殺戒,重則舉兵討伐南越,不管哪一種,於他而言都百利而無一害。

“除了我,當然還有你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騎著高頭駿馬身穿紅色喜服的慕容拓。他睥睨眾生,驕傲輕狂,滿眼嘲諷地看向雲綏,“小石榴,出來!”

小石榴一把掀開了簾子,跑嚮慕容拓,慕容拓躬身一拉,他穩妥地坐在了馬鞍上,“哎呀!是五皇子啊!他不讓我尿尿,還命人打暈我!他是壞蛋!我大伯什麼都沒做,他是無辜的!”

小石榴的出現立即讓局勢出現了大逆轉,京兆尹滿麵詫異地擰了擰眉毛,太女的養子總不至於幫著別人撒謊吧?

小石榴笑得眉眼彎彎:“爹爹,小石榴厲害不?”

慕容拓寵溺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很厲害,很勇敢,爹爹和娘親都為你感到驕傲。”沒有小石榴,雲綏大抵不會被騙到。

雲綏懵了,按照計劃,替身上桑玥的馬車,冷芷珺乘坐新馬車回五皇子府,桑玥和小石榴則在他的馬車之上,並應該在官府的人趕到之際被玉如嬌殺死,他好當場嫁禍給慕容錦,這樣,傷口是新的,鮮血是熱的,方才證據確鑿,但為何小石榴完好無損?如果小石榴完好無損,那麼桑玥呢?

既然陰謀拆穿,慕容錦索性不再做戲,隨手放了玉如嬌,剛剛衝進車廂時,小石榴給他比了個噤聲和砍頭的手勢,他便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桑玥和慕容拓的陰謀。他剛剛那麼氣,完全是氣自己被蒙在鼓裡,他講了大半天……竟是對牛彈琴!冷芷珺連個影子都無!他們幾個給雲綏下套,卻把他一併給利用了!難道……他對冷芷珺的心思外露得如此明顯,所有相關的人都猜到了,唯獨他自己是最後知後覺的那個?

玉如嬌對荀義朗行了一禮,鄭重其事道:“屬下從未背叛過少主!祁山那一次,少主便察覺到了端倪,先是給屬下使了個眼色,爾後當著蘇柔依的麵和屬下反目成仇,這樣,五皇子找蘇柔依取證,通過蘇柔依的口便能得知屬下和太女是真的翻臉了。包括事後的每一次追殺,都是做戲給五皇子看的!這樣,才能取信於五皇子!起初,屬下並不知道幕後拉攏我的人是五皇子,若非這一次的行刺計劃,屬下大抵永遠猜不出幕後黑手便是他。”

雲綏如墜冰窖,渾身發冷,他這麼謹慎、這麼謹慎,為何仍是功虧一簣了?他本可通過蘇柔依一事揭穿桑玥濫殺無辜的敗績,但為了不暴露行蹤,他愣是找蘇柔依求證了桑玥和玉如嬌反目成仇的經過之後,甩手離去了,而今想來,姚秩故意讓蘇柔依活著,似乎就是為了等待他去求證。桑玥,好敏銳的洞察力!他卻全然不知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對方設下的陷阱。他試探了玉如嬌許久,那一次次的險象環生、那一劍劍的奪命傷痕,竟然……是做戲?桑玥何德何能,令人為她如此賣命?

荀義朗冷漠的眸光落在了雲綏慘白的臉上,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大概不知道,玉如嬌是荀府的梟衛吧!”他送給桑玥的人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哪怕用盡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也絕不會背叛桑玥。

雲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舅舅,你好偏心,你真的好偏心!你為什麼對桑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