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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模糊的冷蕓,心裡一陣惡寒,柳眉蹙了起來,再抬頭,眺望著因痛苦而趴在欄桿上渾身顫唞的雲傲,她小聲道:“玥兒,皇上他……”

她不是傻子,那天籟之音、那飄渺舞步,比她的強了太多。

桑玥雲淡風輕道:“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不要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你照樣是受盡帝王恩寵的皇後。”

樸清然似是不信:“瞧皇上的樣子,對冷蕓……他們從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雲傲是個癡情的性子,對於這一點她深信不疑,他能夠心裝冷香凝,一裝就是十八年,萬一他也愛冷蕓的話,會不會也把冷蕓記住十八年?

“玥兒,我……”

“你記住,他是皇帝,悔恨不屬於他。”就好比,雲傲再愛冷香凝,也不曾對於自己當初撇下她獨自回大周,結果造成她“死亡”一事表露過絲毫愧疚。他許了冷香凝一生一世專寵她一人的諾言,可冷香凝回宮後看見他妻妾無數、兒女成群,他對此道過謙嗎?他承認過自己背信棄義了嗎?他可以用餘下的時光緬懷冷蕓,但他不會因此而疏離冷香凝。更何況,他對冷香凝的愛,也是真的。

樸清然鬆了口氣,說實在的,她內心仿佛並不希望雲傲下半輩子活在痛苦中。對於今晚給雲傲灌安神藥,她也是逼不得已,她萬萬沒想到雲笙會策動謀反,早知如此,她說什麼也不會受蒼鶴的威脅了。這件事,她要不要向桑玥坦白呢?

慕容拓垂眸,發現桑玥的臉上甚為蒼白,眉宇間皆是疲倦之色,折騰大半夜,她定然是累了。

“回去吧。”

“再等等。”

大約半個時辰後,雲傲下了摘星樓,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時,他已恢復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之態,麵色清冷道:“把冷蕓的屍體運回朝陽宮,以……貴妃禮製下葬。”

樸清然行至他身旁,關切地道:“你沒事吧?”

雲傲輕輕握住樸清然的手,餘光瞟向冷蕓的屍體,忍住靈魂碎裂的劇痛,和藹地道:“香凝穿得太單薄了,早些回宮歇息吧。”

“那你呢?”

“我還有許多奏摺要批閱。”實際上,他想去看看慶陽,那個被他冷落了許多年的女兒。

慶陽公主被軟禁多日,驟然聽聞了母妃墜樓的消息,用匕首抵住脖子一路衝破侍衛的阻攔,來到了現場。

此時的冷蕓已被兩名太監抬出了斑駁的斷竹平地,身上被戳了大大小小六個血洞,她的眼仍是沒能閉上,明明沒了生機,可似乎又透著一股執著。

慶陽公主痛得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身子一晃一晃如晚秋繞在榕樹下的一根長藤,看得人揪心莫名。

她瘋一般地跑了過去,一改往日溫婉形象,拚力掀翻了兩名太監,將冷蕓的屍體抱入懷中,哭得聲嘶力竭:“母妃……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你為什麼不多給一次慶陽孝敬你的機會?慶陽還要做你的女兒啊!母妃……母妃……沒了你……慶陽怎麼辦?慶陽要怎麼辦……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丟下我啊……母妃……”

天際飄來一片墨雲,遮蔽了月朗星稀,不過須臾,突起飛雪,紛紛揚揚,落進了冷蕓尚未閉合的眼眸,繞了一圈,化為兩行清淚,終於,她閉上了眼。

這一世,冷蕓錯過的何止愛情,還有這臨死也不曾坦然麵對過的親情。

慶陽公主的哭聲,響徹了靜謐的夜空,在斷壁殘垣的皇宮內徐徐飄蕩,帶著穿透靈魂的尖銳,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濕了眼眶。

他帶著多福海剛剛轉身就吩咐道:“明日宣雲陽過來用午膳。”

皇上極少宣皇子公主們用膳,這是要……開始器重二皇子了?多福海帶著疑惑恭敬地應下,餘光不經意地掠過桑玥的眉眼,隻見她從容淡定,不顯半分焦慮,仿佛一切與她無關。自古君心難測,皇上能立誰自然也能廢了誰,太女殿下當真沒有意識到皇上心底的天枰已開始傾向二皇子了?

寒風吹過,桑玥嬌柔的身子裹在慕容拓溫暖的氅衣內,她緊了緊摟著慕容拓的藕臂,脣角的笑意味深長,她要麼不做,要麼就一踩到底。冷蕓占了雲傲的半顆心又如何?她不想交出儲君之位,誰也奪不走。便是雲傲想廢她,也絕不可能!

慕容拓親%e5%90%bb著她的額頭,總覺得她的臉色太難看了,仿佛身子不爽似的,他輕聲詢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桑玥幽幽地含了一分薄怒地倪了他一眼,小爪子不停撓著他%e8%83%b8`前的衣襟:“哼!”

慕容拓扶額,老天爺,他到底怎麼得罪她了?

桑玥撒嬌地嘟了嘟脣:“我餓。”

這話不假,方才在望月台吃進去的糕點盡數吐了出來,肚子空空,連胃都有些反酸了。

慕容拓探出修長的手指,把她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又理了理她額前的紅寶石華勝,眯眼笑了:“小豬,餓得真快。”

桑玥哼了哼,不理他,隻是那眼神越發幽怨了。

樸清然側目望向風中相依相偎的一對璧人,心裡慕地湧上了一層艷羨,很快,又蔓過了幾絲狐疑,這些原本該由冷香凝承擔的痛楚而今落在了她的身上,雲傲日後哪怕如桑玥所言待她不遜從前,可他的心終究不是她一個人的了。桑玥真的隻是為了讓冷香凝和荀義朗雙宿雙飛才幫她留在雲傲身邊的嗎?為什麼她覺得桑玥的目的不限於此呢?看似雙贏,她卻並非那般安心。央央皇宮,究竟誰才是她最堅實的靠山?

“參見皇上!”孫滸雙手捧著一個包袱走來,給雲傲行了一禮,在他身後,是雙手被縛的畢如心,“皇上,屬下搜查亂黨,發現了可疑之人和可疑之物。”

多福海拿過包袱,打開一看,臉色瞬間就慘白慘白了!

那青色衣衫……不是國師蒼鶴的嗎?還有一枚刻了符篆的令牌,烈焰鳥,這不是……胡國皇室的專用圖騰?蒼鶴為什麼會跟胡國人扯上關係?

雲傲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比起那枚胡國皇室令牌,在妃嬪寢宮搜出男子衣物更讓他大動肝火,尤其,那妃嬪還是冷蕓!

孫滸是桑玥在情急之下提拔的新任禦林軍統領,雲傲犀利的眸光落在桑玥因疲倦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想著今晚若不是她和慕容拓,這皇宮怕是早就易主了。他讓所有人包括桑玥在內全都退避三舍,爾後指向畢如心,沉聲道:“你說,冷蕓跟蒼鶴到底有沒有做見不得人的勾當?”

畢如心的睫羽飛速顫動,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直麵天子的盛怒。這件事要她怎麼說?冷蕓跟蒼鶴的確是做了苟合之事,可她實在說不出口。

有時候,不需要言辭,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給出答案。

畢如心心虛的樣子已經出賣了冷蕓,雲傲對多福海招了招手,多福海躬身快步走來,雲傲聲冷如冰道:“人留著%e8%88%8c頭不是用來說話的是用來做什麼的?勾了她的%e8%88%8c頭。”

“是。”多福海麵不改色的應下,一把拉過畢如心,就要往暴室而去。

畢如心一聽自己要被勾%e8%88%8c頭,嚇得魂飛魄散,趕緊磕了個響頭,嗚嗚咽咽道:“奴婢說!蒼鶴……蒼鶴……冷蕓……冷蕓喝醉了……二人……二人就……同宿了一晚。”

畢如心的話像一聲平地驚雷,轟然敲在了雲傲心底最脆弱的一塊地方,好不容易知曉了二十年前讓他一見鍾情的人是冷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下半輩子都好好地記住她,也好不容易……滋生了不亞於對冷香凝的愧疚之意,卻突遭五雷轟頂!

任何一個帝王都受不住妃嬪的背叛,尤其那人還在心底占有了一席之地,這簡直太諷刺了!

“蒼鶴一直暗中會見冷蕓嗎?”

“是……是的!”°思°兔°在°線°閱°讀°

蒼鶴那個王八蛋!當他的皇宮是菜園子?

雲傲怒極攻心,頭顱裡像灌了一層鉛,沉得令人發怵,片刻後,他仰頭笑了起來:“冷蕓,這才是你給我的折磨,哈哈……我低估你了,太低估你了……你竟然用這種方式折磨我……我以為自己的女兒已是天底下最毒辣的人,與你相比,忽然不值一提了!”

這種悔,抱憾終身!

這種痛,刻骨銘心!

這種羞辱,永世難忘!

“傳令下去,國師蒼鶴勾結胡人,意圖顛覆我大周皇權,從即日起,全國通緝!懸賞萬兩黃金捉拿這個逆賊!”

慕容拓淡然笑之,那枚令牌的確是蒼鶴的,但雲傲查也不查就定了他的罪,多半還是出於對他的嫉恨。

上回他去擊殺蒼鶴,從他身上順手牽羊摸了塊令牌,當場便推斷出蒼鶴其實是胡人。冷蕓厲害,籌謀了十八年,烏蘇女皇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蒼鶴在冷家呆了將近三十年,可以說陪著冷蕓渡過了大半輩子的時光,難怪即便冷蕓知曉了蒼鶴的來歷,仍決定信任他,並在他的鼓動下勾結了豫親王。他和桑玥都錯估了烏蘇女皇一次,興許就連他父皇都從未看懂過那個女人。

胡人最是忠於自己的國家,但蒼鶴不可避免地愛上了冷蕓,在不違背祖國使命的前提下,他幫冷蕓做盡了壞事。冷蕓這樣的女人,是帶了刺的、有毒的罌粟,一旦忍痛接近了她的內心,便很難戒掉她的毒。

他從不屑於管別人的兒女情長,此時也不禁唏噓,一個人究竟是偏激、清高到了什麼程度,才寧願忍下二十年的誤會,日日夜夜彼此折磨?

多福海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皇上,那您明日還宣二皇子用膳嗎?”

“朕忙得很!”

多福海會意,真真是君心難測,前一刻因為冷蕓而對二皇子動了惻隱之心,現在又是因為冷蕓而對二皇子動了怒。能揣測聖意或許容易,但左右聖意就太過艱難了,今晚到底是誰亂了皇上的心、又左右了皇上的意?

雲傲停下腳步,月朗星稀,夜幕重重,他如墨的眉緊蹙,宛若天塹,眉心是那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遠遠地看了慶陽公主和冷蕓一眼,眸子裡浮現起濃濃的糾結之色,但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帶著樸清然回了華清宮。

夜深人靜,宮人大多被灌了**湯,酣眠不醒,是以,道路上除了巡防的侍衛,再無他人。

慕容拓將桑玥攔腰一抱,桑玥微微一笑,窩進了他溫暖的懷裡,不多時,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慕容拓不禁失笑,她最近又能吃又能睡,真是頭小豬。

回到東宮時,蓮珠早已備好了滿滿一桌子菜肴,慕容拓把桑玥平放在床上,剛一鬆手,她就悠悠轉醒,迷離著眼眸,含糊不清地道:“有吃的嗎?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