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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親眼目睹了丈夫的背叛,一顆脆弱的小心臟,被敲得支離破碎,再不復往日的開朗和喜悅,即便被囚禁在普陀寺,她心裡有著念想,便也不曾如此絕望過。

她死死地摟住桑玥,泫然道:“玥兒,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桑玥極少看到冷香凝哭成這個樣子,向來巧%e8%88%8c如簧的她現在卻有些啞口無言,不為別的,就因她的心情其實也十分沉重,%e8%83%b8口就像被堵了塊冰石,涼涼的,壓得她呼吸艱難。

慕容拓握住桑玥的另一隻手,在她失去親人倍感孤寂的時刻給予她鼓勵和溫暖,他知道,其實桑玥也很渴望像冷香凝那樣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酣暢淋漓地發泄自己的情緒,但她從來不會放縱自己,哪怕一回都不曾。她要是做了,就不是桑玥了。

不得不說,但看這一點,桑玥比他冷血,也比他理智。楚嫿遇害之後,若非桑玥的精心守護,他大抵真要魔怔了。但是林妙芝出事,桑玥哪怕痛不欲生,也不曾出現過片刻的消沉和莽撞,她隻是一點一點地謀劃,一步一步地報仇。一如今晚,陸氏與世長辭,桑玥不可能不難受,但她絕不墮入無法自拔的傷痛深淵。

他憐愛地看了看桑玥,爾後對著冷香凝露出一個安撫人心的淺笑:“我和桑玥都會陪著你。”

冷香凝將信將疑,看了慕容拓一眼:“拓拓,真的嗎?”

慕容拓點頭,目光分外柔和:“真的。”

“你們說的話,我不太敢信了。荀義朗說我想他了,他就來看我,我現在想他,但他在哪裡?雲傲說他隻喜歡我一個,但他有了那麼多她們和孩子;我娘說明天來看我,她再也來不了了。你們……你們都是會騙人的。”講到最後,冷香凝的語氣又哀涼了幾分。

桑玥隱約覺得冷香凝對荀義朗不無感覺,但對雲傲也有著多年的夫妻之情,這聽起來十分地駭人,但它卻是真實存在的。怪冷香凝嗎?怎麼能怪她?要不是被人毀了心智和記憶,她怎會看不清自己的心,分不出愛情、友情和親情?

不論如何,桑玥相信,荀義朗和她一樣,都希望冷香凝能夠幸福。如若不然,荀義朗不會毅然遠赴沙場,替她守住江山,也成全她十八年的念想。荀義朗若知,他拋卻生死、衝鋒陷陣換來的不是心上人燦爛的笑容,而是她終日以淚洗麵,他又該有多難受?

思及此處,桑玥拂去冷香凝被淚水浸濕的秀髮,輕聲道:“其實,雲傲對你很好,你可以試著接納他,和他坦然相處,這深宮不像荀府,壞人有點多,你要是把雲傲推開,就給了壞人機會。”

她尊重冷香凝的選擇,所以哪怕拚出一條血路也要護送她回宮。冷香凝既然放棄荀義朗,回答了雲傲身邊,就該把握住眼前的幸福。難道非要弄得三個人都死去活來才算是對得起誰?

冷香凝似懂非懂地看著桑玥:“他……他殺人……”

桑玥覺得有必要把這個話題談開,她認真地道:“要是我告訴你,我也殺過好多人,你怎麼辦?從此害怕我了嗎?”

冷香凝“啊”了一聲,怔怔地看了桑玥半響,眼底的驚恐浮現了一瞬,但很快便被濃濃的深愛所取代:“不怕,你是我女兒,你變成魔鬼,我也不怕。”

桑玥淡淡一笑:“雲傲是你丈夫,他對你的心,也是真的。”

冷香凝眨巴著淚汪汪的眸子:“像荀義朗那樣嗎?”

“算是吧。”兩個人性格不同,愛的方式不同,但都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冷香凝幸福,隻不過,雲傲的大愛給了江山,比起慕容宸瑞對楚嫿的感情,雲傲待冷香凝已算是厚重了。

雲傲真的沒派人尋過冷香凝?她不信,荀義朗不也用了十多年才打探到冷香凝的下落?或許雲傲的探子,隻是晚了一些而已。畢竟,冷蕓久處深宮,時刻盯著雲傲的動靜,大抵每每就差那麼一步卻被冷蕓給截堵了。好比鐘媽媽的女兒,雲傲的人已經將她帶到了京都,冷蕓橫插一手,愣是把她推下了護城河。

她也是剛剛才從多福海的口中聽到這則消息,震驚了良久,最終決定冰釋冷香凝和雲傲之間的前嫌。

“可是……”她還是有些怕,有些難以接受。

桑玥語重心長道:“如果我告訴你,雲傲成天對你歡笑,轉過身就被頭風折磨得幾欲暈厥,每晚你酣夢好眠,他卻痛得渾身冒汗,還不敢動一下、叫一聲,唯恐驚擾了你,你仍是覺得他不夠在乎你嗎?”

冷香凝愣住了,桑玥又道:“他說不定哪天就一病不起了,你到時候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遺憾自己沒有好好地陪他?”

慕容拓深深地看了桑玥一眼,多福海大概什麼都說了。

冷香凝的心一揪:“他……他病了?”

病得很嚴重。莫名其妙地,桑玥居然有些心酸,她撇過臉,任眼角的一線水光流逝在眨眼之間,再次看向冷香凝時隻剩柔和的笑意:“是啊,你得照顧他,是不是?”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跟他發脾氣了,但是,我真的不喜歡他跟別的女人抱在一起。”

桑玥和慕容拓互視了一眼,二人都已知曉了雲傲逼問荀淑妃的事,心裡暗嘆這個皇帝果然是老奸巨猾,同時,也確定雲傲疑上了荀義朗。

慕容拓脣角微勾:“香凝,你告訴他,他要是再召見別的女人,你就一輩子不理他。”

為了避免雲傲故技重施,他們不能再給雲傲和荀淑妃獨處的機會。

冷府。

下人們正在著手搭建靈堂和靈棚,準備明日發喪。

陸氏安詳地躺在床上,儘管身重數劍,傷痕累累,她的脣角依舊依稀可見滿足的笑容。下午,她一時感動而說的話“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娘娘一麵,老身死而無憾了”,居然應驗成真。這個老人,在思念和懊惱中渡過了整整十八年,好容易才盼回女兒,跟女兒有了半日的親昵,卻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雲傲麵色鐵青地坐在一旁,冷秋葵、冷華和冷煜安悲慟地站在對麵,在他們下首處是滿麵痛色的郭氏和冷芷若。

這擺明了是一起謀殺案件,陸氏和冷芷珺離宮後,先是翻車,再是在僻靜的巷子裡遭遇了黑衣人的劫殺,他們打著謀財的幌子,卻招招致命,陸氏的頭部破了個大血洞,%e8%83%b8膛中了兩劍,雙%e8%85%bf被斬。冷芷珺腰腹連中三劍,冷家的六名護衛一個不剩,全部慘死當場。當京兆尹聞訊趕去現場時,陸氏已經與世長辭,冷芷珺還剩一口氣。

這簡直太人神共憤了!

陸氏的雙%e8%85%bf已被縫合,換了乾淨的衣衫,看上去就如同熟睡了一般。

冷香凝顫顫巍巍地走近房,雲傲一驚,眾人皆是一驚,正欲給她行禮,卻瞥見隨其後的桑玥對他們搖了搖頭。

雲傲的嘴脣張合了數下,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什麼話也沒說。

他不出聲,大家自然都得憋著。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裡,冷香凝脫掉鞋子,爬到床的內側,拉過陸氏的胳膊枕於腦後,自己則窩進了陸氏早已不再溫暖的懷抱。

“娘,你說明天會來看我,你騙人!”

“你說我小時候最愛吃糖棗糕,你要親手做給我吃,你還是騙人!”

“你說給我做冬衣,你又在騙人!”

……

“你的身上怎麼這麼冷?我給你暖暖……”說著,她開始搓陸氏僵硬的手掌,邊搓邊哈氣,可她發現娘親的手還是暖不了,她解開衣衫,眾人趕緊閉上眼,她把陸氏的手放在肚子上,“玥兒冷了,我就這麼給她暖的,你舒不舒服?”¤思¤兔¤在¤線¤閱¤讀¤

雲傲的指甲已經深深地掐入了掌心,額角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桑玥走到他身邊,輕握住他的手。他不可思議地抬眸,桑玥卻是沒有看他,神色淡漠地仿佛什麼也沒做。他錯開視線,眼底已有了不遜於北極光的幻彩。

“你醒醒,再唯我吃一口飯……”

“是不是我不乖了,你不要我了?”

……

冷香凝邊說,淚珠子邊滑落雙頰,滴入了陸氏的脖頸,像一道優美淒涼的流光,給陸氏孤苦的人生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越說,眼淚越多,最後冷香凝泣不成聲,隻得抱緊陸氏,臉頰貼著陸氏的,不停地蹭,想用這個方式喚醒她,奈何,她的淚水已把陸氏的臉洗了一遍,也讓陸氏鬢角的華發染了顆顆晶瑩,陸氏仍是沒有絲毫反應。

冷香凝悲慟而又絕望得嚎啕大哭,像個在漆黑的夜、迷了路的孩子,每一聲都透著對未來的迷惘和驚恐,每一滴淚都裹著未能盡孝於人前的不甘和悔恨。這無關心智,就是本能。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疼痛豈止是揪心?根本是撕裂了冷香凝飄蓬的靈魂。

一國皇後當著君臣的麵,為生母哭喪,這太不合禮數了。冷秋葵想要勸阻,雲傲的冷芒一掃,冷秋葵的頭皮一涼,趕緊把未說的話吞進了肚子。

冷香凝的嚎哭碎了一屋子人的心,男兒有淚不輕彈,冷華和冷煜安卻是潸然淚下。

冷秋葵也紅了眼眶,那是他的髮妻,說不痛心是不可能的。

桑玥犀利的眸光掃過屋子裡的一眾人等,在無聲落淚的郭氏和冷芷若臉上停頓了片刻,爾後悠悠轉開。二人哭得很假,隻怕心裡其實痛快得不行。可即便如此,她暫時不能妄斷二人就是凶手。

不知哭了多久,冷香凝昏睡了過去,隻是雖然睡了,身子還在一抽一抽的。雲傲心疼地抱著她,放到了隔壁房間的床上,褪去她被淚水濕透的短襖,拉過被子給她蓋得嚴嚴實實,吩咐思焉和懷公公好生守著,醒了就通知他。二人恭敬地應下,他適才步入花廳,開始解決這起命案。

此時,雲陽聞訊趕來,從關係上來講,陸氏是冷蕓的嫡母,便也是雲陽的外祖母。他走入莊嚴肅穆的花廳,給座上之人行了一禮:“參見父皇,參見太女殿下!”

在說這話時,他的語氣裡含了恰到好處的憂傷,多一分做作,少一分涼薄,不偏不倚正好是個有良心的庶外孫應有的表情。

雲傲的雙指捏了捏眉心,從前每隔幾天頭痛才發作一次,每次不超過一刻鐘,現在卻是一天幾回,且持續的時間長短不一,譬如今日,從下午到現在,頭痛就沒停止過,他微抬手:“平身,你去看看你外祖母吧。”

雲陽鄭重地應下:“是。”

郭氏對雲傲的那句“外祖母”十分不喜,她才是雲陽血親上的外祖母,且她已是禦賜的平妻身份,現在居然連坐在冷秋葵身旁的資格都沒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