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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芝喝醉了,講了許多不該讓我聽見的話,其中,就包括冷貴妃逼迫她背叛你一事。也正是那一次,我知道了她來熄族的動機不純,她一直都在利用我,也在利用三王子。”

知道,你還是毫不猶豫地愛上了。桑玥看向六王子的眼神不免又複雜了一分。

“起初,我以為憑著她的聰穎,殺了你身邊的人,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即使我不喜歡她殺人,但也沒打算阻止她,我就等著她完成任務的那一天,再去大周把她接回來。可是……”

講到這裡,六王子頓了頓,“可是那一次在熄族的宴會上,我見識到了你和冷貴妃的對抗,也從麗雅和三王子的死中窺視到了你的手段和聰穎,我當即就得出一個結論:妙芝不是你的對手。”

桑玥側目,幾番欲言又止,紅羅碳燒得旺盛,她的心卻寒涼一片,最終,她幽幽嘆道:“所以,你原本答應要放她走,卻在宴會後突然反悔了。從不動用武力的你,更是不惜和慕容拓拔劍相對也要留下妙芝。”

六王子碧藍的眼眸浮現了一絲痛色:“是,從那一刻起,我就預感……妙芝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桑玥的腦海裡閃過一道光束:“餘姬的毒,是妙芝下的,對不對?”

六王子再次苦澀一笑:“是,她給餘姬下毒,就是為了逼我、逼母後把她趕走,這樣,她到你身邊,就順理成章了。”

原來六王子什麼都知道,他知道林妙芝是抱了必走的決心,卻情願自己背黑鍋,隻希望能握住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可能。

桑玥慕然憶起六王子在山上攔截她和慕容拓時說的一番話:“桑小姐,儘管我不知道你和冷貴妃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但今晚筱玉為了給你作證,不惜暴露在了冷貴妃的眼皮子底下,冷貴妃會放過她嗎?跟你在一起,她真的安全碼?你對她,會否像她對你一樣,全心全意地維護?”

當時不覺得,而今細細想來,六王子已經給了她暗示。譬如,林妙芝以一介女奴的身份突然出現給她作證,本就不合理;再者,冷貴妃為何一定不放過妙芝?妙芝跟她在一起,為什麼會不安全?她不懷疑妙芝,也就沒聽懂六王子的暗示。如果她聽懂了,興許……結果就不一樣了。

如今自責的,何止六王子一人?

六王子痛心疾首道:“我想過要戳穿她的陰謀,不讓她身陷險境,但我猶自記得,她喝醉時說,‘小石榴,為了你,我變成魔鬼又如何?’她的心裡裝了個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

六王子此話一出,桑玥的思緒豁然開朗,原來,妙芝孩子的%e4%b9%b3名是“小石榴”。

“但我還是很感激你,沒有對妙芝趕盡殺絕。”一路上,他聽說了不少關於桑玥的軼聞,有人說她狠辣,有人說她凶殘,有人說她聰穎,有人說她暴戾,她絕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不管妙芝是出於何種原因要殺她的娘親,桑玥以德報怨,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我也很感激你,在知曉了她的過往之後,仍然願意娶她。至於她的身份……”桑玥從櫃子裡拿出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和金印寶冊,“她已是北齊的公主,我想你的父王和母後不會反對了。”

這是慕容拓從北齊皇帝那兒磨來的,讓赫連風收了林妙芝為義女,並冊封其為長安公主,準嫁熄族。

似出乎意料,又似在意料之中的是,六王子推卻了桑玥的好意:“我娶的是林妙芝,是家破人亡、孤苦無依的林妙芝,不是什麼北齊公主。我決心已下,誰反對也沒用。”

誰反對也沒用?也就是說……六王子要掃平一切阻擋他迎娶妙芝的障礙了。那麼,他唯有……登基為王。

在說這話時,六王子的聲音並不多麼高亢,但那碧藍色的眼眸裡流轉的,卻是從未有過的霸氣和果決。要爭奪王位,就證明他必須放下那顆善良的心,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六王子,要將匕首戳入親兄弟的%e8%83%b8膛,真真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

桑玥欣慰一笑:“能遇見你,是妙芝的福氣。”

六王子正欲開口,桑玥又笑著道:“當然,遇見她,更是你的福氣,我把妙芝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地待她。”

鵝毛大雪飄飄忽忽地下了十來日,片刻不間斷,大周的半壁江山,都遭遇了百年難遇的雪災。不知是誰帶頭在民間興起了言論,說大周缺乏國母多年,於天倫不合,上天震怒,要懲罰大周皇帝和子民。

君為輕,民為重,從前官員鬧騰的時候,雲傲尚且能夠通過鐵血手腕鎮壓,但如今天災驟降,民心惶惶,百姓寢食難安,文武百官再次紛紛請願,求雲傲另立新後,雲傲,無法再像從前那般保持鎮定了。

雲傲在華清宮食不下咽,他始終認為這是有人預謀和策劃的,可派人一再調查之後,追溯到的源頭,根本不牽扯到任何世家或朝堂勢力。大江南北,各家各戶都是像閒話家常一般談論的。若隻三兩個,砍了頭也無妨,但那麼多那麼多,幾乎每個城鎮都有。他無法把成千上萬的百姓拘捕入獄,也無法將這場天災從大周抹除。他能做的,就是把損壞度降到最低。

他啟用了一係列的援救措施,派了最衷心的部下沿途督辦,但仍是避免不了每日清晨都有凍死街頭的貧苦百姓。那裡麵,有婦孺,有老人,有孩童。

他親自起了大早,出城到附近的小鎮微服私訪,看到那些瑟縮在屋簷下,生命急速流逝的子民,以及擁抱在一起已經失去了體溫的屍體,心,說不難受是假的。他懲治官員時,可以殘暴血腥,可以殺人不眨眼,但說到底,那些都是鎮壓朝堂的手段,終極目的,還是要守護先祖辛辛苦苦打下並創立的基業。

這是他的江山,是他的子民,在他的庇佑下,居然出了這種悲痛人心的慘狀。最讓他觸動的是,一個身懷六甲的乞丐,在雪地裡分娩之後,沒有%e4%b9%b3汁喂養孩子,便咬斷了自己的手指,放入孩子的口中讓她吸允。但她們終究沒能挨過這奪命的雪災,被巡夜的侍衛發現時,她們已凍成了冰雕,卻仍維持著孩子吸允她斷指的姿勢。

這麼冷的天,大戶人家足不出戶,商販們沒法做生意,乞丐們沒了經濟來源,政府的救濟又遠遠不夠,每日領不到熱粥和棉被的人、凍死餓死的人比比皆是。就連靠近熄族的、從不落雪的東部都沒能倖免於難。

大周,仿佛朝夕之間就滿目瘡痍了。

雪上加霜的是,從祁山軍營傳回消息,胡國的號角已經吹響,邊關硝煙霍起,大周……內憂外患了。

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他即刻下達了一道聖旨,免去了冷煜澤的丁憂之責,命其率領七十萬雄兵死守邊關,跟胡人對抗到底,決不能讓胡人踏破大周的山河。

華清宮內,雲傲正在批改奏摺,翻了幾本,把奏摺“啪”的一下,摔倒了地上。

宮裡的所有太監宮女立時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多福海壯著膽子,寬慰道:“皇上息怒,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咳咳咳……”雲傲劇烈地咳嗽了一陣,肺部的痰音相當明顯,多福海顧不得冒犯龍顏,起身給雲傲倒了杯藥茶,“皇上,您又兩天兩夜沒閤眼了,這些摺子您明日再批吧。”

這些奏摺裡,一半是災情和軍情的稟報,一半是冊立新後以平息天怒人怨的請求。

雲傲接過多福海遞過的茶盞,隨意地喝了一口,多福海驚訝地發現,皇上的鬢角竟然有了幾縷華發。皇上四十有五,正值壯年,怎麼……怎麼華發早生了呢?

最初皇後娘娘在的時候,皇上尚且顧著自己的身子,自打皇後娘娘沒了,皇上就再不疼惜自個兒,動輒就是幾天幾夜不閤眼,拚命地批閱奏摺、擬朝綱,若是貴妃娘娘沒被禁足,還能幫著皇上分擔點兒,如今,皇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一念至此,多福海心真是難受得不行。

“皇上,蒼國師求見。”門外的太監稟報道。

雲傲的雙指捏了捏眉心,淡淡地道:“讓他進來。”-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蒼鶴一襲寬鬆青衫,仙風道骨,灑脫如碧水行雲,下擺自光潔的大理石上輕輕拂過,那腳步卻猶如浮在虛空,半分聲響都無。

“參見皇上。”蒼鶴福身行了一禮。

對於這個國師,雲傲向來是尊重的。哪怕他出自冷家,但二十多年,他從未做過一件假公濟私之事,亦十分淡泊名利,貢獻了許多利國利民的良策,卻從不居功。

他看了蒼鶴一眼,語氣和緩道:“國師深夜覲見,有事嗎?”

蒼鶴不疾不徐地道:“皇上,微臣夜觀星象,發現東方青龍七宿中的亢、房有所偏離,此對應祁山,乃兵荒馬亂之兆;南方朱雀七宿中的鬼、星異常明亮,此對應雪災最嚴重的城鎮,乃天災之兆。”

雲傲的頭,又是好一陣疼痛,他深吸一口氣,道:“國師可有法子化解?”

“微臣沒有,但皇宮內就有,”蒼鶴停頓了片刻,道:“北方玄武七宿中的女、室隱有重合之象,此對應京都,寓意我大周即將迎來鳳抱明珠,化解這場劫難。”

“鳳抱明珠?”雲傲喃喃自語。

“是,鳳,乃後也;明珠,乃儲君也,若順應天意,我大周必得救贖。”蒼鶴徐徐說完,發現雲傲的臉色不對,遂解釋道:“皇上,隻是,微臣道行尚淺,暫時推算不出,究竟宮裡的誰被扭轉了命格,祭天之日,微臣會藉助天力和歷代先皇的英魂之力,為皇上尋出化解大周危機之人。”

“這麼說,朕必須,冊立新後和儲君了。”

關於星宿之說,蒼鶴其實並未完全撒謊,他操控了天象不假,但那些廣袤宇宙中的星宿異樣卻不是他這普通巫師所能幹預的。大周的後位和儲君之位再也不能空懸了,否則,的確就是亡國之兆!

蒼鶴離去,雲傲走進了內殿,合衣躺在冰涼的龍床上,暗黑如墨的眸子,隱有水光閃耀,他的手裡握住一縷青絲,那是大婚當晚,冷香凝親自扯了自己的秀髮和他的,綁在了一起,說:“結發夫妻,一生一世,白首不相離。”

一生一世,白首不相離,我已生華發,卻日日孤寂,夜夜孤寂。

香凝,天上人間,你到底在哪裡?

臘月初五,瑞雪紛飛,大周三年一度的祭天儀式,即將開始。

典雅別緻的房間內,青銅熏爐上,裊裊輕煙升騰,紅羅碳燒得血旺,偶爾發出爆破之響,給這咯咯歡笑的空間又添了一分喜色。

冷香凝坐在梳妝檯前,笑嗬嗬地盯著銅鏡中描繪了精緻妝容的自己,向來對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