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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衣衫做什麼?”

那籃子裡,是一件未完工的湖藍色斜襟長襖,和一件月牙白裘服,還有一些嬰孩的帽子和鞋襪。

林妙芝的手一抖,針戳入了食指,紮了個血洞,她放入脣中吸了吸,道:“我就是閑不下來。”

天色陰暗,秋末冬初的風,極冷。

桑玥穿著素色對襟薄襖,長長的裹著她嬌柔的身軀,寒風凜凜,輓起她如墨青絲,翩飛於腦後,她未簪珠釵,隻用一根白色絲帶結鬟束髮,遠遠望去,整個人典雅清麗,飄逸灑脫。她不張揚,但一路走來,那股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在周身流轉縈繞,帶了幾分泰山壓頂的氣勢,愣是逼得冷府所有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冷府本就素淨古樸,樹多於花,顏色深綠深棕,今日,掛上了白色布幔和燈籠,更顯其寂靜蕭瑟,加之門口迎風鼓動的招魂旗,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眾人一踏入門檻,就有種陰風刮過、毛骨悚然的感覺。

冷煜澤遠在祁山軍營,哪怕馬不停蹄地趕,也需至少十日。冷昭的屍體,拖不了那麼久,裴浩然“失蹤”,冷煜林慘死,唯一存活的兒子冷煜澤無法盡孝於跟前,因此代為送終的是冷華的兒子——冷煜安。

冷家人和姚家人終究是不同的,譬如銘嫣和姚秩半路殺回姚家,攪得那兒天翻地覆,姚秩更是接二連三地闖禍,姚家三兄弟還是待姚秩極好。冷煜安則不,他就是恨冷昭,恨冷昭和冷貴妃密謀害了他的姑姑冷香凝,也恨郭氏多年來對陸氏和大房的欺壓。若非祖父冷秋葵下了死命令,他才不給冷昭磕頭送終。

冷芷若哭得稀裡嘩啦,失去了哥哥和父親,又被指婚給了郭玉衡,她以後的日子怕是如履薄冰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噩夢還沒開始呢。

桑玥和姚馨予給冷昭上了一炷香,轉過身,和冷煜安互相行了一禮,周圍偶爾賓客走過,桑玥冠冕堂皇地道了句:“冷公子,請節哀。”

一旁的冷芷若聽了桑玥的話,頓時火冒三丈,她騰地直起身,對著桑玥怒目而視:“你少在這兒惺惺作態!你就是巴不得我父親死掉!巴不得我們冷家人都死掉!”

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一凜,森森寒意就順著目光落在了冷芷若的身上,冷芷若霍然如墜冰窖,脊背發寒,她這才回過神,自己一怒之下衝撞了怎樣一尊魔神!再開口,她的話已沒了底氣:“你……你……你就是這麼想的。”

冷煜安神色一肅,責備道:“芷若,桑小姐是客人,不得對客人無禮,也不要打擾二叔的清靜,讓他在九泉之下無法安息。”

冷芷若不以為然地倪了冷煜安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二哥你的心裡,早就跟姚家統一了陣線!”

桑玥朝冷芷若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聽冷芷若的口氣,她仿佛知道了冷煜安和姚馨予的事,冷芷若久居深閨,不太可能會洞悉冷煜安和姚馨予的關係,那麼,會是誰告訴她的呢?

姚馨予心虛地垂眸,拉住桑玥的手,桑玥不欲跟冷芷若過多廢話,隻帶著姚馨予離開了靈堂,去靈棚裡尋了個位置坐著。喝了些水,姚馨予去如廁,桑玥則一人坐在女賓席歇息。

突然,一道暗影籠罩了她的頭頂。

她沒有抬眸,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不喜歡那種仰視人的感覺,更加不喜歡被人蓋住頭頂的一線光亮。

冷霜心裡暗驚,自己離她這般近了,換做任何一人都會生出些許不安或者不適,無關膽子大小,就是自己的安全距離被侵犯了。可桑玥卻像個沒事人,隻靜靜喝著手裡的茶,甚至,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論身份,她可是侯府夫人。

最後,還是她先敗下陣來,在桑玥的身旁坐好,溫和地笑道:“桑小姐,久仰大名。”

剛好有丫鬟端著托盤走過,桑玥便將手裡的空茶盞給了她,隨後,用帕子擦了擦脣角,看了冷霜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廣宣侯夫人真是冷府的稀客,上回華陽夫人壽宴你都稱病沒有前來,這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華陽夫人是她的嫡母,冷昭卻是她的親哥哥,這種親疏關係能比嗎?但冷霜上回還真是病了。不過這話,她也懶得與桑玥細說,她前來吊唁,一是應冷貴妃的請求看住雲陽,二是要來會會這個害得二房支離破碎的罪魁禍首。

論樣貌,桑玥跟冷香凝長得隻有三、兩分相似,她和冷香凝自幼一塊兒長大,倒是能瞧出這點兒相似之處,換做其他人,未必了,難怪桑玥在大周橫行霸道這麼久,硬是無人猜出她的身份。

她牽了牽脣角:“膽子確實可以,見了本夫人都不用行李問安的。”

桑玥的脣瓣浮現了一抹淺笑:“冷霜,有君給臣行禮的規矩麼?”

冷霜的麵色一僵,很快,自嘲一笑:“沒想到你這麼輕易就承認了,你不是想報仇嗎?恢復了公主身份豈不更好?”

桑玥的食指輕點著桌麵,淡淡地道:“這話應該由我來問你,你不是心儀瑞王嗎?怎生‘屈尊降貴’嫁給了廣平侯?”

冷霜的臉瞬間就蒼白了,這些陳年秘聞就連冷貴妃都不知道,桑玥……桑玥是從哪兒挖出來的?

桑玥在瑞王府有眼線,還是頗受瑞王疼愛的人,知曉這些陳年舊事沒什麼好奇怪的。

冷霜竭力端麗一笑,擺足了以往在家時長姐的架子:“桑小姐說話都是這麼帶著刺兒的?”

桑玥對這個廣宣侯夫人沒有多少好感,郭氏的幾個孩子,冷昭,冷霜,冷蕓和冷瑤,哪個是善類?他們統統見不得冷香凝好過!冷霜即便沒有參與當年那場變故,如今和冷貴妃同流合汙,遲早會成為她的敵人,她還給什麼好臉色對方看?她皮笑肉不笑:“那得看對誰了。”

冷霜自討沒趣,倒也不再多言,和桑玥哪怕多呆一瞬,她都覺得如坐針氈。可是一想到冷貴妃的話,嘴角又勾起了一個弧度。桑玥,這場戰爭會持續很久,你不可能從頭贏到尾!

桑玥用餘光注意到了冷霜眉宇間的得意之色,死了弟弟還能得意,果然是鐵石心腸。不過,令她心生警惕的是,冷霜到底在得意什麼?難道這又是一場危機四伏的吊唁?

桑玥給身後的子歸打了個手勢,小聲吩咐道:“去把馨予找回來。”

卻說姚馨予如廁之後,在半路碰到了瑜安公主,瑜安公主和姚馨予的感情甚好,二人開心地聊了幾句天,瑜安公主才告別了姚馨予,即刻回宮。

姚馨予往靈棚的方向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就見著冷煜安神色匆匆朝她走來。

“你沒事吧?”冷煜安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一把拉住她的手,開始從頭到尾地打量。

姚馨予俏麗一紅,詫異道:“你緊張什麼?我就隨便走走。”

冷煜安追問:“沒有受傷?”

“嗯?”姚馨予抬起頭,怔怔地望進冷煜安充滿擔憂的眼眸,“受傷?我沒有受傷啊,你們冷府侍衛那麼多,誰敢隨意滋事?唯一跟我過不去的冷芷若在靈堂跪著,其他人才不會惹我。”

冷煜安在靈堂的時候,明明無意中聽到有人談論說姚馨予滑了一腳,痛得直不起身子,當時賓客眾多,他沒看清那話出自誰的口,但心懷擔憂,於是出來尋她了。難道是他聽錯了?亦或是,那兩人看錯了?不論怎樣,姚馨予沒事就好。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順便理了理她被風兒吹亂的雲鬢:“一會兒見不到你,我就擔心得很,隨口問問,你不用放在心上。”

姚馨予想要抽回手,但又十分貪戀被他握住的溫暖感覺,小聲嘀咕道:“又當我是小孩子,你快些回靈堂吧,別人發現你不在就不好了。”

冷煜安點頭:“好,你先走,我在後麵跟著。”

姚馨予沒有拒絕,戀戀不捨地抽回手,轉身,邁步朝前走去,隻要一想到冷煜安在後麵看著她,她就覺得無比踏實。

冷煜安凝神聚氣,雙耳仔細留意了四周的動靜,並未發現異響,才尾隨著姚馨予回了靈堂。

榕樹後,走出一道青色的身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雲笙的麵容冷硬萬分,雲陽沒有撒謊,姚馨予果然和冷煜安私相授受了。姚馨予是個多麼愛炸毛的性子,他比誰都了解,可姚馨予在冷煜安麵前卻乖得跟隻新生的小貓似的。由此可見,冷煜安並未逼迫姚馨予,他們……兩情相悅!

馨予,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我等了你那麼多年,就是等來你對我的背叛和離棄?

你移情別戀倒也罷了,為何偏偏是冷家人?

此時,雲笙的腦海裡又浮現起了雲陽的話,“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了,你還是想想怎麼輓回姚馨予的心吧!她出事的當晚,桑玥喊去搭救她的人是冷煜安,不是你,嗬嗬,我很好奇,桑玥像是故意把這個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冷煜安,為什麼她要極力撮合姚馨予跟冷煜安呢?桑玥……仿佛有意要把姚家跟我們冷家綁在一起!”

真的,是桑玥,撮合冷煜安和馨予的嗎?

他猶記得,桑玥在姚府門口告誡他,如今不是迎娶馨予的最佳時機,可轉頭,她就把馨予跟冷煜安綁在了一起,為什麼?難道說,從一開始,桑玥就是故意阻撓他和馨予的親事嗎?

桑玥……

子歸和姚馨予在半路相遇,二人一同回了靈棚。

桑玥原以為在冷府會出點兒什麼岔子,結果,無波無瀾,平靜得可謂詭異。這令她心生預警,冷家出了這麼一件大醜聞,上香的賓客,與其說是來吊唁的,倒不如說是來看傳聞中被郭玉衡壓在身下拚命疼愛的冷昭的。

馬夫人甚至往棺材裡瞅了一眼後,忍俊不禁地笑了!她一笑,周圍的貴婦名媛們,全都笑了。

這是靈堂嗎?快變成喜堂了。

冷霜和雲陽自始至終坐在賓位席中,對周圍的異狀置若罔聞,且不論冷霜如何,單單雲陽能夠隱忍不發,這就已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雲陽不可能忍得住。他一定做了什麼,隻不過,做得太隱蔽,她無從發現而已。會是什麼呢?

姚馨予垂眸,繞著腰間荷包上的流蘇,雙頰微紅,眉宇間偶爾少女獨有的半是清純半是嫵媚的風情流轉。

不過時,冷煜安自他們身前一晃而過。

桑玥的眉心一跳,這兩人,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在冷府私會了吧?

冷煜安方才神色匆匆地離去,此刻,泰然自若地返回,中途又是見了姚馨予……

桑玥把所有片段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很快,發現了些許端倪,她問向姚馨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