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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靜水流深的海,風兒一吹,便是驚濤駭浪。桑玥從他的眼神裡讀到了非比尋常的恐懼和不捨,她狐疑地凝眸,語氣卻稀疏平常:“六王子如果信我,就不會開口質問,既然不信,我保證再多,你也無法安心。我隻想告訴你,這是筱玉自己的選擇,她是一個人,不是一件物品,更不是你的女奴,她有權利選擇今後的人生。”

六王子聞言臉色就是一變:“你根本不懂!你名利地位愛情,什麼都豐收了!她孤苦伶仃的,整日看著你和曦王殿下秀恩愛,你叫她情何以堪?”

“實不相瞞,筱玉是我大嫂,六王子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嗎?”桑玥對敵人可以豪不心慈手軟,但是對朋友和恩人卻不想道出這般殘忍的話,隻希望六王子知難而退吧。

原來如此……六王子的心像被錐子狠狠地戳出了一個血洞,痛得他的肩膀一抖一抖:“她是你大嫂又如何?今天,來接她的如果是你大哥,我許就不追了,但偏偏是你!你大哥的心裡沒有她,回去了,她也不會幸福!”

慕容拓卻是懶得對他耐心開導,隻冷冷地道:“你的那幾聲叫喚,就算在山腳也該聽到了,前方的馬車沒有停下,她的答案,還不夠明顯嗎?你的態度不重要,我們隻關心筱玉的選擇。現在,你是自己回去,還是我打暈你,讓人送你回去?”

六王子的身子一僵,眸中浮現了幾許糾結和痛苦之色,然,他並未因慕容拓的話而退縮,反倒是拔出了寶劍,指嚮慕容拓,聲冷如冰道:“讓開!”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據五王子透露,六王子是個脾氣極好的人,他的武功在所有王子中最高,但他從不動用武力解決問題。今天,他為了追林妙芝,不惜和慕容拓拔劍相對,饒她鐵石心腸,也不禁為這種深情略微動容。那麼妙芝呢?真的從不曾被打動過嗎?

六王子先是在關鍵時刻打斷了慕容拓的好興致,現在又當著桑玥的麵挑釁慕容拓,若非知道桑玥要報恩的決心,慕容拓現在就會一掌劈死他!

慕容拓冷冷一哼,單臂一繞,六王子隻覺得眼前有黑影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出招,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慕容拓對著一名護衛吩咐道:“把六王子送回王庭,告訴夫餘金,敢在大周人離開熄族之前把六王子放下山,本王就一把火燒了他的王庭!”

“是!”護衛跳上馬,馱著暈厥的六王子原路返回。

回到營地之後,林妙芝已經梳洗完畢,和姚馨予坐在床頭聊天,寶藍色的錦被蓋至二人的腰腹,很是溫暖。見到桑玥進來,林妙芝掀開被子走下地,倒了杯熱茶給她,又親自解下她的氅衣掛好,溫柔地道:“怎生回來得這樣晚?大公子都來問過好幾回了。”

林妙芝把蓮珠該做的事做了,蓮珠愣在一旁,無所是從。

桑玥垂眸掩住一閃而過的羞澀,再抬眸時眼神已清亮似溪,她喝了口熱茶,把林妙芝推回了被窩裡,笑了笑:“跟慕容拓說了些事情,所以晚了。”

林妙芝看向另一張蓮珠剛剛支好的小床,微笑著道:“我去那兒睡。”

姚馨予攬住林妙芝的腰,親密得與親生姐妹無異,壞壞一笑:“不用,那張床就是給人看的,她有地方睡,你才不要管她,她這個人,凍不死也餓不死。”

林妙芝被姚馨予的話逗得笑出了聲,倒也不甚拘束了:“也對,她從前在南越就是個命硬的,不然也不會把定國公府整得%e9%9b%9e飛狗跳,自己卻獨善其身。”

姚馨予一聽,立時來了興趣,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眸:“你是不是知道許多玥兒的糗事?跟我講講吧!”

林妙芝掩麵偷笑:“她最大的糗事,應該就是和慕容拓的了。”

“什麼什麼?快講講!”

“她呀,第一次見慕容拓,就把慕容拓給親了。”

“啊?還有這麼個內幕啊!那年玥兒才多大?十三歲吧,就這麼色了?”

“是啊,那個時候,慕容拓比她可害羞多了。”

姚馨予的最大張大得足以塞進一枚%e9%9b%9e蛋:“曦王殿下會害羞?天啦天啦!這簡直太駭人聽聞了!”

桑玥含笑看著她們談論她和慕容拓的過往,果真如姚馨予所願,林妙芝說的還真真是她和慕容拓的那些糗事。這一刻,桑玥的心半是寧靜半是澎湃。寧靜的是總算找到了林妙芝,澎湃的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身邊的人,她必須跟冷貴妃死拚到底。

二人談笑風生之際,門外傳來了多福海的稟報聲:“桑小姐,淑妃娘娘宣您到皇上的氈房覲見。”

桑玥隨著多福海抵達雲傲的氈房時,荀淑妃正憂心忡忡地踱來踱去,一見到桑玥,不等她行禮,就屏退了下人,拉著她走進臥房。

此時的雲傲,平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沉。

荀淑妃的眼眶微微泛紅,水光閃耀,話裡含了哭腔:“皇上怎麼說病就病了呢?冷貴妃照顧了兩個晚上,大抵熬不住了,今晚才喚了我前來,皇上剛剛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陪陪皇上吧。”

桑玥依言在雲傲的床邊坐好,心裡卻思付著雲傲的病怎麼如此來勢洶洶。她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那種不安再一次地湧上心底,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

她問向荀淑妃:“太醫怎麼說?”

愁容爬上荀淑妃的臉,她的話也染了幾分惆悵:“梁太醫隻說皇上是頭風發作,加之舟車勞頓太過疲勞,所以才會這樣。”

桑玥不再多言,剛好此時,雲傲悠悠轉醒,自模糊的視線中瞥見了熟悉的身姿,他緩緩地探出手,握住了桑玥的,嘴巴張合數下,似乎想表達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就再度陷入了沉睡。

荀淑妃急得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皇上……皇上好像病得不太正常……往常他見到你都興奮得不行,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像喝醉了酒一樣,但明明今晚,他隻喝了一小杯根本不醉人的果酒。”

連荀淑妃都察覺到異樣了,想必是冷貴妃對雲傲動了一些手腳。不過,他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那麼多年,冷貴妃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掉雲傲,她之前沒有做,現在應該也不會。她動手腳,許是有著其他目的。

桑玥想要抽回手,奈何雲傲握得死在太緊,幾乎是鉗製著她。若說雲傲對她沒有父女之情,她不信。甚至,她能肯定,雲傲對她的寵愛程度不亞於對雲澈的。對她都這樣,雲傲對冷香凝的感情就更深了,既然如此,雲傲到底是為什麼不殺了冷貴妃?從前,是為了瑤兮公主維持體徵的藥,但現在瑤兮公主已經死了,雲傲仍然“寵”著冷貴妃,這太匪夷所思了。

難不成,雲傲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冷貴妃的手中?

如果真是那樣,即便奪了冷家所有的兵權,冷家還是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所以,要打倒冷貴妃,必須釜底抽薪,找出她和雲傲的癥結所在。

“淑妃娘娘,皇上從一開始就對冷貴妃很冷淡嗎?為什麼我在南越聽到的傳言是冷貴妃寵冠後宮呢?”桑玥道出了心裡的第一個疑惑。

荀淑妃探出手,摸了摸雲傲的額頭,也在床邊坐好,道:“最初,皇上是真疼愛她的,畢竟她長得那麼像皇後,但是,在她生下慶陽公主後,皇上對她突然就冷淡了。那時,她已經是貴妃,並執掌了鳳印,又能自由出入華清宮,所以,在外人看來,她依舊是榮寵不衰。至於皇上為何突然冷落她,誰都不知道。實際上,皇上不僅冷落了她,也冷落了後宮所有妃嬪。”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那一年,大周出現了內憂外患,不少良將相繼殞命,姚俊傑就是那時慘死的。而慶陽公主誕生的日子恰好就在戰亂結束後不久。難道說,雲傲失去太多棟梁,所以,性情大變了?

桑玥繼續道出第二個疑惑:“那,皇上當初為什麼要充盈後宮?自願的,還是被逼的?”

荀淑妃看了雲傲一眼,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了,才壓低了音量:“被逼的,皇上登基後,即刻迎娶了皇後,這本什麼不妥,皇後是冷家嫡女,身份尊貴,足以母儀天下,但皇上的根基未穩,又兩年不曾選秀納妃,專寵皇後一人,引起了群臣的不滿,紛紛上摺子要求皇上充盈後宮,理由很簡單,皇後雖貴為國母,卻兩年沒有生育,還不準皇上臨幸他人,實在是中宮失德。兩年的時間內,皇上頂住了各方壓力,直到從南越傳來皇後的死訊,皇上終於崩潰了,沒過幾日,就從各大世家選秀,一下子納了數十名妃嬪,隨後,才對外發喪,說皇後已亡。”

“當時,是哪些人逼著皇上納妃的?”

“我的叔叔荀保國、宣國公的庶三子王良、冷秋奎的堂弟冷崢嶸、鎮北侯李季遠、國安侯錢寧……”荀淑妃一連竄列了二三十個名字,桑玥的臉色就在她的話音裡漸漸暗沉了,那些人,大半都成了十多年前的戰亂亡魂。

雲傲在他們的逼迫下,納了他們家族的女兒為妃,並真正做到了開枝散葉,短短三年時間,他就有了十三個兒子,十二名公主,名門望族因為更加衷心地效忠雲傲,殊不知,這三年,也是雲傲蟄伏、暗中培植勢力的三年。

桑玥的思緒豁然開朗,十幾年的那場戰亂……始作俑者……是雲傲!他要鏟除異己!鏟除所有逼迫他納妃、威脅他皇權的人!

打仗的時候,世家們爭相角逐,就是為了立下赫赫戰功,好保他們心目中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殊不知,雲傲從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他們有去無回,還有苦吐無處訴!

戰亂平息後,許多世家的實力被生生削弱了一半,就算他們有所頓悟,也沒有能力跟雲傲抗衡了。

自那時起,雲傲踏足後宮的次數越來越少,從五年前開始,就完全不臨幸任何妃嬪了。姚賢妃的承寵,隻能稱之為一次意外,至於這個意外是真的,還是有人刻意為之,不得而知了。

照荀淑妃的說法,雲傲之前對冷貴妃的確有幾分疼惜,卻在慶陽公主出生後、也是戰亂過後,對冷貴妃冷淡了。

這其間,一定有內幕!

慕容拓接下來,又有得忙了。

也不知是不是桑玥在雲傲的床前守了一整晚的緣故,雲傲次日心情大好,連帶著病也漸漸有了起色。荀淑妃瞧著歡喜,越發時不時地拉著桑玥去陪雲傲。

但是某隻老狐狸不高興了,陪雲傲那個老賊,不陪他?

桑玥聽說慕容拓一整天沒吃東西,晚上就親自熬了些滋補的牛肉粥,並做了他最愛吃的紅燒魚,外加一碟小菜,喬裝打扮後,去了慕容拓的帳篷。彼時的某人,正氣呼呼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