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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殘忍?

“六王子,這裡……不適合我。”良久,林妙芝緩緩地吐出一句,她的話音,不重不沉,卻不難聽出離開的決心。

餘姬出了這種事,六王子明白林妙芝非離開不可了,他本就是個在王後的庇佑下平安喜樂長大的孩子,心思單純,情感細膩,幾個月的相處,他深深地戀上了這個女奴,哪怕明知彼此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還是奮不顧身地淪陷了。雖然他一直隱約覺得這方天地不適合筱玉,筱玉終有一日會離去,但真正從她的口中宣布這個消息,他還是難以接受。

“你覺得大週會比熄族安全嗎?”

六王子冷不丁地這麼一問,林妙芝狐疑地抬眸,有一瞬的不明所以,很快,又歸於平靜:“可我真的不喜歡這裡。”

六王子的話裡夾雜了一絲顫唞:“一定,非走不可?”

“嗯。”林妙芝雲淡風輕地應了聲。

他的額頭抵住筱玉的,脣瓣緩緩靠近她的,那微熱的氣息相互盤纏,須臾,就染了一層曖昧的色彩。

林妙芝沒有躲閃,隻慢慢地閉上眼。他要什麼,她都給他,除了她的自由。

然而,她等來的不是六王子的%e5%90%bb,而是兩滴滾燙的淚。

六王子倏然轉身,背對著她,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冰冷:“你走!你被逐出熄族了,從今天開始,你跟熄族再沒有半點關係!跟我……也沒有關係!”

林妙芝的眼底劃過一絲黯然神傷,她抬手,抹去頰上滾燙的淚,那淚,竟是比炭火還燙。她望著那個偉岸而蕭瑟的背影,嘆了口氣,跪下磕了個頭:“筱玉多謝六王子的救命之恩,這輩子,筱玉怕是還不了,下輩子,若能遇上六王子……”

六王子的手一緊,雙腳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似在等待林妙芝把那根本不可能會存在的下輩子說完,但,林妙芝最終什麼也沒說,解下隨身佩戴了十九年的玉佩,輕柔地擱在桌上,轉身邁出了房間。

腳步聲越走越遠,六王子忍痛轉身,隻看到一片飄飛的綠色衣角,華燈初上,照著他溼潤的、發紅的眼眶,竟是那樣……觸目驚心。

桑玥明白六王子必是有話單獨對林妙芝說,於是沒有跟上前去打擾,而是回了設宴的大殿。想那六王子還真真是淡泊名利,如此盛大的宴會,哪個王子不是早早地出現,或陪在夫餘金的身旁,或努力結交大周權貴?他卻是一門心思守著林妙芝。這樣的男人,不失為一個好丈夫,卻難以自兄弟們之間殺出一條路,坐上儲君之位。

好在熄族與大周不同,以經商為主,不參與任何戰事,隻要替六王子掃平了障礙,他以德服人,加之天資聰穎,倒也能勝任大王之位。

男子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六王子按照王後的意願寵幸幾個姬妾,桑玥並不覺得六王子有多麼不可原諒,相反,她認為,六王子為了保護筱玉而努力迎合王後的要求,這本身就是另外一種隱忍的、痛入骨髓的深愛。隻是,這種方式,沒能換來林妙芝的心,也無法護她一世周全。

桑玥回到大殿時,慕容拓也來了,他正坐在夫餘金的身旁,跟他談笑風生。大抵話題投機,二人俱是神采飛揚。

感受到了桑玥的注視,慕容拓趁著和夫餘金碰杯飲酒的機會,給桑玥拋了個閃亮亮的媚眼,桑玥立刻就被那亮煞繁星的驚鴻一瞥給震到了,趕緊坐回姚馨予的身旁,垂眸,喝了一口醇香清甜的果酒,不經意間,從蕩起層層漣漪的水麵瞧見了自己嫵媚嬌柔的神色,心裡又是一驚,這樣,比桃花還緋色嬌柔的人,真的是她?

笑了笑,斂起莫名其妙的兒女情思,和姚馨予聊起了天。

“桑小姐,麗雅公主邀請你、瑜安公主和臨川公主去她的院子裡看寶貝,瑜安公主和臨川公主已經去了,奴婢這就給您帶路吧。”一名綠衣侍女走到桑玥的麵前,微笑著恭敬稟報道。

桑玥的眸光掃過瑜安公主和臨川公主的席位,的確空空如也,於是帶上子歸,跟那名熄族侍女去了麗雅公主的居所。

王後端莊,戚妃柔美,妻不如妾,論寵愛,戚妃更勝一籌,所以,公主也好,王子也罷,戚妃都比王後先生。

這位麗雅公主正是夫餘金的長女。

麗雅公主喜歡奢華,所以,她的院子裡鋪滿了五彩斑斕的地毯,廊下掛著從胡國購買的銀絲鏤空玲瓏燈,燈下墜著的流蘇全用金線打造,足見夫餘金對她的寵愛程度。桑玥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裡麵飄出獨屬於妙齡女子的咯咯笑聲,她調整表情,換上合宜的、得體的微笑,跨入門內:“各位公主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瑜安公主是姚賢妃的女兒,跟桑玥是表姐妹,臨川公主是荀淑妃的女兒,和桑玥也算走得近,因此,二人一見到桑玥,便齊齊招手,瑜安公主大大咧咧地,笑著開了口:“桑玥,你來看看,麗雅公主的雪玲瓏好可愛!”

雪玲瓏是麗雅公主給小雪熊取的名字,那小雪熊通體雪白,胖乎乎的,似一團能舒展能皺起的雲,一對琉璃般光澤迷人的眼珠子骨碌碌轉著,怯生生的,再配上嘴裡時不時發出的嗚咽,當真是惹人憐愛。

瑜安公主愛不釋手,一邊抱著一邊親著。臨川公主也喜歡,但她的性子不那般熱情,隻含笑地看著。

麗雅公主親熱地上前迎了桑玥進來:“這雪玲瓏是我前些天獵獲的,養得不久,不怎麼通人性,不然的話,我倒是可以送給你們。”

它原本自由自在地,突然被你抓來當寵物,你還指望它通人性?

桑玥的脣瓣浮現了一抹淺笑:“雪玲瓏必須生活在積雪厚重之地,大周不適合它,去了……會死。”

這句話一語雙關,麗雅公主的心咯■一下,錯把好心提醒當作了威脅。她的麵色一凜,但很快,再次笑逐顏開:“是啊,動物跟人終究是不一樣的,人麼,在哪兒都能生存,端看你怎麼過了。”

臨川公主看著桑玥和麗雅公主打啞謎,仿佛瞧出了一絲怪異的暗湧,她再聯想到麗雅公主單獨求見過自己的父皇,思緒豁然開朗,原來,這個公主是想做大周的妃子。邀請她們觀賞雪玲瓏,目的是要博得她們幾個的好感,同時,讓父皇看到,麗雅公主廣結善緣,招人喜歡。

沒有哪個子女願意親生父親納妃納妾的,儘管他早已妻妾成群。

臨安公主想通了來龍去脈,對麗雅公主的好感頃刻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她從瑜安公主的手裡抱出雪玲瓏,放到地上,道:“瑜安,我們離席太久,父皇該擔憂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瑜安公主略有不捨,但臨川公主實在堅持,她隻能蹲下`身又摸了雪玲瓏好幾遍,才跟麗雅公主道別。

桑玥也打算一同離去,卻被麗雅公主叫住了:“桑小姐,借一步說話。”

臨川公主的腳步一頓,回頭和桑玥的眸光碰了個正著,桑玥點頭,示意她安心,她才帶著瑜安公主先行返回了大殿。

“桑小姐,”麗雅公主上前一步,四下看了看,除了自己和桑玥的貼身侍女偌瑪,再無他人,她的笑容一收,露出了幾許無奈,“桑小姐,實不相瞞,我知道你是誰。”

桑玥似笑非笑地道:“那又怎樣?”

麗雅公主沒想到桑玥渾然不當回事,這出乎她的意料了,事實上,她就從來沒有看懂過桑玥。她硬著頭皮道:“我也知道你恨誰。”

桑玥脣瓣的笑弧擴大:“麗雅公主究竟想說什麼?”

麗雅公主提議道:“冷貴妃權傾後宮,我幫你,你幫我,不是對大家都好麼?”

桑玥嗬嗬一笑,語氣淡漠、寒涼:“麗雅公主真是太自信了,你這樣的腦子,於我而言就是扶不起的阿鬥,跟冷貴妃爭寵,你,夫餘麗雅,簡直太不自量力了。”

麗雅公主勃然變色:“你……你剛剛收下我的天山雪蓮時,是怎麼保證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替你在皇上麵前說幾句好話,這個沒問題啊,我一定做到,”桑玥頓了頓,又道:“正因為我收下了你的禮物,才好心好意地提醒你,別以卵擊石,呆在熄族好好地做你的公主,不比做別人的小妾強多了?”

“……”麗雅公主語塞。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告辭。”桑玥淡淡說完,和子歸一起離開了麗雅公主的居所。

麗雅公主氣得滿麵通紅,偌瑪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寬慰道:“公主,別氣了,瞧你這妝粉都要掉了。”

麗雅公主聞言色變,摸上雙頰:“妝粉……要掉了?”

“是啊,補點妝吧。”偌瑪笑得有些誇張。

“也好。”今兒說什麼也要把皇上給迷住。麗雅公主一心想著雲傲,竟是沒發現貼身侍女的異常。

桑玥和子歸往大殿的方向走去,半路上,碰到了一襲綠色侍女裝扮的林妙芝,她的臉色不太好,眸光暗沉,見到桑玥,強行展露了一抹笑顏,桑玥握住她的手,柔聲地問道:“決定好了嗎?”

林妙芝笑著點點頭:“這裡終究不適合我,環境太複雜,人心太險惡,六王子又執著,我回應不了他,也保護不了自己,倒不如像姚馨予說的那樣,開一間小店鋪,安穩度日。”

桑玥摸著她被風吹得冰涼的臉:“你能想通就最好不過了。”

林妙芝微垂了眼瞼,長長的睫羽在鼻翼旁投下兩道疏影:“六王子,終歸對我有救命之恩……”說不愧疚,是假的。

桑玥淺淺一笑,輕柔地安撫道:“好人會有好報的。”

林妙芝睜眼看著桑玥,麵色有些尷尬:“會不會怪我太自私,給你添了麻煩?”

桑玥放下手,將她的合握其間,真摯地說道:“妙芝,我是你的朋友,今後也是你的家人,六王子救了你,我感激他是應該的。”

林妙芝的鼻子一酸,早已不相信眼淚的她在桑玥麵前竟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態痛哭,須臾,就淹沒在了不知名的情緒中:“桑玥……”

桑玥寵溺地理了理她鬢角有些微亂的秀髮,又拿出帕子擦了她的淚:“你不會孤單的,未來的路怎樣,我們一起走。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美好日子,不要因小失大,總活在過往的陰影中。”

林妙芝傾了傾身子,擁住了桑玥,把頭枕在她的頸窩,像枕著母親的頸窩一樣,一會兒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或許,連桑玥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身上就是有一股令人安心、忍不住想依靠的力量,林妙芝飄蓬的情緒、煩躁的情緒、壓抑的情緒,漸漸地被桑玥溫柔的纖手給撫平了。

待到林妙芝發泄夠了,桑玥擦掉她眼睛的最後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