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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卻舍不得讓林妙芝跟下人們同擠前麵的簡陋房間。

山頂是極冷的,常年飄雪,今兒的白日裡卻難得地放了晴。

主院子的空地裡,幾株寒梅瑰麗地綻放,迎著皓月,落下朦朧的剪影,這剪影下,纖指撫琴的人兒,就如詩如畫般、飄渺似仙般地,美麗動人了。

六王子手持寶劍,淩空飛舞,立地盤旋,劍吼西風,勢如蒼龍。

那凜冽的劍氣摧枯拉朽,擊打著傲然綻放於雪地中的寒梅,嫣紅的花瓣便宛若柳絮,飛上了高空,又洋洋灑灑地落下一陣浪漫的花雨。

林妙芝的琴音、六王子的劍術,統統在這花雨中漸漸收尾,林妙芝的食指搖完最後一個顫音,花雨還在紛紛揚揚,她起身,踏著花雨,拿出帕子為六王子擦了擦額角晶瑩的汗珠。

六王子抬手,摘了她髮髻上的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聞了聞,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帕子將其包好,隨後,握住了她的手:“我今晚就向母後請旨,娶你做六王妃。”

林妙芝不為所動,眉宇間似有化不開的千千結:“我是女奴,不能成為王妃,六王子作為儲君的不二人選,心思不要總放在兒女情長上。”

六王子把她的手貼在%e8%83%b8口的位置,聲音輕柔,卻滿含堅定地道:“我不稀罕什麼儲君之位。”

林妙芝慢悠悠地抽回手,語氣疏離地道:“我盡心盡力服侍六王子是出於女奴的本分,並非對六王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六王子如果喜歡我,我可以把這殘破的身子給你,但請六王子莫要提什麼娶我做王妃的話,也休要說不稀罕儲君之位,王後要是知道了,又該責罰你,也會怪罪我。”

六王子碧藍的眼眸中清晰映著林妙芝無波無瀾的臉,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到了幾個月前,初次見到她的場景。那時的她餓得隻剩生存的本能,她掏出腰間的匕首宰殺了一頭綿羊,削了生肉就往嘴裡送,一邊味同嚼蠟地吃著,一邊努力把眼淚逼回眼眶。儘管她的眸光暗沉如灰,他卻從她身上感知到了一種別樣的生命力和頑強的意誌。

他將她帶回了熄族,成為自己的貼身侍女。他問及她的過往,她不答,隻說,她叫“筱玉”,但他明白,“筱玉”這個名字其實配不上她。

最初,她服侍人的功夫真的是糟透了!

端茶倒水不會,伺候沐浴不會,常常把他的臥房弄得狼藉一片,就更別說伺候那些姬妾了,幾乎都是以受罰告終。若說,她沒有一個顯赫的身份和一個眾星拱月的過往,他絕不相信。

漸漸地,他發現這個故意在臉上畫了紅斑的女子,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琴藝,宛若天籟,勝似仙樂,就連族裡最好的琴師都無法彈出她的十分之一雅韻,可她的琴聲裡總是透著莫名的哀思。他由此猜測,她或許曾經婚配過,但最終慘淡收場。

幾個月的時間,她已完全適應了下人的生活,看著她在人前人後卑躬屈膝,他多次提起要納她為妃,可母後不準,她也不讓。

她是他帶回來的女奴,但他隱約覺得她總有一天會離他而去,這種擔憂,令他忐忑。

“六王子沒什麼吩咐,我去給六王子準備沐浴的水。”

林妙芝打斷了六王子的思緒,六王子望著她擦肩而過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拉了一把,關切地道:“你不會跟桑小姐走的吧?”

林妙芝沒有說話,六王子又道:“我不會放你走的,你是我的女奴,那麼,以後一直都是我的人。”

“告退。”林妙芝行了一禮,脫離了六王子的禁錮,去廚房打了水,又準備的皂角和熏香,並把今晚赴宴的衣衫選好放在架子上,這才應王後的吩咐,給餘姬送去補湯。

餘姬是六王子的第一個姬妾,如今懷孕兩月,心眼不壞,可脾氣相當暴躁。

林妙芝給她送去補湯時,她剛好孕吐完畢,憔悴得像失眠了三天三夜。

“餘姬娘娘,這是王後娘娘送給您的補湯。”林妙芝把湯盛好,送到餘姬的麵前。

餘姬虛弱無力地喝了幾口,實在難以下咽,那油膩的氣味兒讓她覺得剩下的三天都不用吃飯了,她擺了擺手,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是!”林妙芝放下湯碗,退出了房間。

誰料,剛走了沒多遠,身後就傳來了餘姬的慘叫聲。

林妙芝勃然變色,踅步而回,卻見餘姬一手扶著床幌,一手捂住小腹,不停痛哭:“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六王子,前殿正在歡歌熱舞,他悄悄請來族裡的大夫給餘姬診治,診治和勘察過後得出結論:林妙芝送的補湯裡有少量墮胎的紅花,幸而餘姬食慾不振,隻服用了幾口,是以,雖動了胎氣,卻尚能保住。

當桑玥來到六王子的院子時,正好聽完大人的描述。

六王子讓下人送走了大夫,並囑咐他對此保密。

“六王子。”下午,在五王子的安排下,桑玥和慕容拓已經見過了六王子。

六王子指向一旁的凳子:“桑小姐,請坐。”

桑玥依言坐下,餘姬立刻就開始嚎啕大哭:“六王子,你要為我做主啊!筱玉……筱玉她要陷害我腹中的胎兒!”

林妙芝一言不發,渾然一副被栽贓了也無所謂、看破生死的模樣,這落在餘姬的眼中就成了默認。餘姬的情緒愈發激動了,她死死地抓住六王子的手:“六王子,你平日裡寵她、慣著她,她看起來老實本分,現在卻仗著你的幾分寵愛為所欲為,這樣的女人,簡直可恨至極!”

六王子雖不愛餘姬,但看著餘姬傷痛欲絕的樣子又心有不忍,他的語氣甚為柔和:“筱玉不會這麼做的,我想一定是有人想挑起我們的矛盾,讓我們內訌,再說了,這湯是母後送的,筱玉隻負責端過來。”

桑玥心疼地看了林妙芝一眼,這就是她說的過得好?林妙芝雖然聰穎,卻不喜歡勾心鬥角,六王子對林妙芝好,她能感覺得到,但這個爾虞我詐的環境,不是六王子這個善良軟弱的人能夠改變的,簡言之,六王子不夠鐵血雷霆、不夠歹毒狠辣,護得了妙芝一時,護不了妙芝一世。這一刻,她越發堅定了要帶走林妙芝的心。

在王庭裡,最有可能這麼做的人,一個是戚妃,一個是王後。

戚妃是王後的死對頭,見不得六王子綿延子嗣,這個說得過去。

王後認為林妙芝惑亂了六王子的心,想使用苦肉計、犧牲一個孫兒除去六王子身邊最大的軟肋,這個,也說得過去。

當然,眼前這個哭哭啼啼的餘姬未必沒有嫌疑,畢竟,她隻喝了幾口,仿佛恰如其分地掌控了藥性,會發作又不滑胎。

幕後黑手是誰都好,既然她來了,就不會讓人傷害到林妙芝。

餘姬越哭越凶,雙眸像新開的泉眼,淚水呼呼冒個不停:“六王子,這件事必須稟報母後,讓……母後……嚴懲惡人!”

講這話時,她凶狠的眼神掃過林妙芝淡漠的容顏,似已認定了林妙芝是想凶手。林妙芝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不關心過程,也不注重結果。

桑玥看著萬念俱灰的林妙芝,定了定神,又看向餘姬:“這件事有蹊蹺,餘姬娘娘給六王子一些時間,讓他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這樣,才不至於讓幕後黑手渾水摸魚,繼續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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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手乾坤,誰主沉浮?【第三十八章】離開,車裡被壓

餘姬淚眼婆娑地看著桑玥,下午桑玥和慕容拓來見了六王子,提出要帶筱玉離開,她在院子門口偷聽得一清二楚,桑玥和筱玉都是南越人,從前便認識。桑玥的身世顯赫,筱玉既然能成為桑玥的朋友,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難怪明明長得那麼醜,還能把六王子迷惑得團團轉。她吸了吸鼻子,道:“桑小姐,你是筱玉的朋友,自然為她說話了,這湯是是王後賞的,王後還會害她自己的孫兒不成?一定是筱玉,她嫉妒我有了六王子的孩子,所以打算除掉它!”

林妙芝神色淡漠地盯著床幌上的一處雪蓮圖騰,依舊不語。

桑玥問向六王子:“六王子,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名義上,妙芝就是六王子的女奴,如果由六王子來解決這件事是最合理的,更重要的是,戚妃、餘姬和王後這三個人中,她覺得王後的嫌疑最大,為的是逼死或者逼走妙芝。六王子一心要迎娶一個女奴,不惜放棄爭奪儲君之位,試問,王後又怎麼容得下妙芝?

六王子複雜的波光自屋內掃視了一圈,落在林妙芝的臉上時,那種濃濃的愛意和心疼,就連桑玥都感覺到了。六王子冥思了片刻,最終對著餘姬,嘆道:“是我,是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所有人,包括林妙芝在內,都朝六王子投去了詫異的目光。

餘姬怔了怔,隨即,情緒如山洪暴發似的,衝垮了她的意誌,她哭得聲嘶力竭:“六王子,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要我們的孩子?我不信,你一定是在替筱玉頂罪!虎毒不食子,何況你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這件事當然不可能是六王子所為,但能讓六王子心甘情願頂罪的,不可能是戚妃或者餘姬,或許便隻能是王後了。

六王子撇過臉,不看餘姬哭得死去活來的蕭然之態,麵露哀色道:“我隻想要筱玉生的孩子。”

說著,也不管餘姬如何崩潰,拉著林妙芝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桑玥隨即也起身離開,隻餘下幾欲暴走的餘姬,不停摔著屋裡的東西,打罵屋裡的下人。

集寵於一身,便是集怨於一身,此地,於林妙芝而言,絕對是危險重重。倘若林妙芝愛六王子,她會想盡一切辦法替六王子和林妙芝掃平障礙,但林妙芝明顯對六王子沒有男女之情,那麼,林妙芝就沒必要呆在熄族了。

六王子對林妙芝的救命之恩,她會想其它的法子來答謝。

曾經那麼多姿多彩、活潑愛笑的一個人,變成了一張灰濛濛的紙,桑玥看一次,心疼一次。

六王子仿佛知道林妙芝即將離他而去了,拉著林妙芝回房後,關上房門,緊緊地抱著她就是不鬆手。

這是第二次抱她,第一次,是她喝醉酒的時候。

林妙芝也不掙紮,就任由他抱著。

六王子澄碧的眼眸徐徐攢動著不安:“筱玉,你別走,我會努力地去爭儲君之位,等我做了大王,就再沒人能夠反對我們,也不會再有人敢質疑你。”

一個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人,讓他跟親兄弟鬥個死去活來,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