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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夫人,她此舉無可厚非,姚俊明若是真的讓銘嫣過門,朝中的文臣一定會趁機口誅筆伐、以嫖娼之罪請求雲傲懲治姚俊明。

當官的就是如此,無人揪小辮子,你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也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一旦有人逮住了把柄,隨便一樣罪名被訴諸金鑾殿,皇帝礙於法紀,都會嚴厲懲處。

銘嫣哪怕是個落魄的乞丐,也好過於青樓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她這身份,對於姚俊明而言,無疑是一項致命的弱點,偏這弱點傍身的人,有了他們有了孩子!

南宮氏終究是心腸軟了些,若換成韓珍,一屍兩命,從此高枕無憂。

這些年,姚俊明跟南宮氏相敬如賓,在外人眼裡是幸福美滿的,可四個孩子都知曉了銘嫣的存在,想必二人因此事大動乾戈過。

哪個孩子不希望父母一心一意地愛著彼此?

姚俊明和銘嫣的關係顯然在姚馨予的心裡種下了陰影,所以她才害怕嫁人。

“大舅母,我相信你。”桑玥握住南宮氏隱隱顫唞的手,南宮氏心中一動,“玥兒!”桑玥寬慰了幾句之後,開始直奔主題:“大舅母,大舅舅當初跟銘嫣是怎麼認識的?”按理說,姚俊明不是個生性風流之人,不太可能會流連於煙花場所。

儘管不願提起,可桑玥問了,南宮氏也不多做隱瞞,隻語氣哀涼道:“那還是你大舅舅剛及冠那會兒的事,你二舅舅年少,在外喝多了酒,跟人打了一架,結果打死了禦史大夫鄧鴻綾的兒子,恰好,他們作亂的地點就是銘嫣所在的依香閣附近。

鄧鴻淩抓住你二舅舅,要拉他去見官,銘嫣跑出來,一口咬定鄧鴻淩的兒子欲對她用強,你二舅舅是為了救人才不小心錯殺了他兒子,銘嫣揚言,鄧鴻淩若強行抓人,她也去告狀,告他兒子強暴。銘嫣雖出身青樓,卻簽的是賣藝不賣身的契,不經過她允許搶占她便真是觸犯法紀了。

鄧鴻淩一腳踢到了鐵板上,不敢將此事鬧大,最終雙方達成共識,誰也不舉報誰。你大舅舅在一旁目睹了銘嫣以一己之力抗衡強權的經過,心裡大為觸動,開始和銘嫣往來。”

桑玥按了按眉心,道:“銘嫣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為了維護二舅舅而撒的謊?”

若是撒謊,或許銘嫣接近姚家人,是別有用心了。

南宮氏淚如泉湧,小心地擦了去,才道:“真話。鄧鴻淩的兒子也不是頭一回做這種事了,他早就聲名狼藉,如若不然,縱然你二舅舅再俠肝義膽、再少不更事,也不至於莽撞到殺死他的地步。

你外祖父曾經懷疑過銘嫣的出現是一場局,可經過仔細查探之後排除了這個猜測,並且發現銘嫣的身世坎坷得叫他都動了惻隱之心。索性,他就睜隻眼閉隻眼,年少輕狂誰沒有呢?隻要你大舅舅按照他們的意願娶妻生子就好了。

作為跟銘嫣繼續來往的條件,你大舅舅娶我過門,待我無微不至,姚家跟南宮家不同,沒有三妻四妾,夫妻都是同宿一屋,我當時真覺得天底下沒有比我更幸福的女人了,我們成親不到五年,就生下了三個孩子……”

是啊,頻頻有孕,不宜行房,姚俊明除了延續香火,還存了一分疏離南宮氏的心思吧。而南宮氏隻怕還覺得丈夫禁著慾望、不找通房不納妾是一項多麼難能可貴的品德。

南宮氏哀傷到了極點,反而平靜了:“真正察覺到端倪是我懷著馨予的時候。有一次,你大舅舅徹夜未歸,回來時,眉宇間還染了幾分喜色,我問他去了哪兒,他隻說姚家名下的一間鋪子出了點兒事,他處理到半夜,怕太晚打攪我歇息,便乾脆在鋪子裡歇下了。許是懷著身子的人都愛胡思亂想,我總覺得他那股高興勁兒不像是處理好鋪子裡的事兒會露出的表情,於是我存了個心眼,派人打聽了姚府名下的三十間鋪子,適才發現他撒了謊。我向母家要了兩名高手,暗中觀察他的動向,最終識破了他和銘嫣的關係。那一刻,我覺得天都要塌了!我把自己關在房裡大哭了一場,甚至,連死的心都有了!”

講到這裡,她好不容易平靜的情緒再次如山洪暴發,眼淚簌簌滑落,肩膀抖個不停。

姚馨予見著母親哭,自個兒也難受得一塌糊塗,不由自主地紅了鼻子,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

桑玥倒了杯溫水,遞到南宮氏的麵前,用和暖的眼神看著她。

南宮氏擦了淚,接過溫水,心裡也湧上了一層暖意,這個孩子,總是知道她需要什麼,她喝了幾口,舒暢了些,接著道:“但是我知道,我嫁給你大舅舅,不僅因為這個男人值得我託付終身,還意味著南宮家跟姚家要攜手並進,何況,我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哪怕為了孩子,我也沒有退路。我承認,我有私心,那麼多年一夫一妻的生活讓我起了貪念,丈夫是我一個人的,我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尤其對方,還是一名青樓女子。

我找到了銘嫣,把事情的利害關係跟她詳細述說了一遍,她仍不同意離開,於是……於是我跪在了她麵前,求她不要成為你大舅舅和姚家的把柄……這句話是真心的,當時你的二舅舅剛好在邊關立了一道又一道功勛,手握兵權的大臣最易遭到猜忌,銘嫣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那些人會怎麼對付姚家?”

南宮氏所言不虛,那幾年的姚家的確處在風口浪尖上,稍有差池,百年前的橫禍許就重演一遍了。

桑玥握住南宮氏的手,南宮氏舒心一笑,抹了淚,道:“銘嫣離開了,但我怕你大舅舅發現她不在別院而追上她,於是……”

她愧疚了看了姚馨予一眼,“於是我喝了催產的湯藥,讓不足八月的馨予提前降生……馨予早產,身子弱,你大舅舅終究是心疼孩子的,整日守著馨予……馨予,是母親對不起你……”

姚馨予委屈地撇過臉,一半是對自己淪為母親爭寵的戲碼十分地寒心;另一半,是心疼南宮家的嫡女、姚家的長媳竟然給一個青樓女子下跪。

桑玥拍了拍姚馨予的手,對著南宮氏說道:“換作是我,不一定比大舅母做得好,興許,我會直接殺了腹中的孩子,嫁禍給銘嫣,讓外祖父處死她,讓大舅舅一輩子恨著她。”

姚馨予和南宮氏俱是一震,沒想到桑玥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我父親,除了韓珍,一共娶了八房姨娘,韓珍為了名利地位,拋棄了身患隱疾的孩子,那孩子淪為戲子十數年,韓珍硬是沒讓他跟我父親相認,直到現在,我父親仍然不知道他在外麵還有一個兒子。”桑玥頓了頓,發現姚馨予陷入了沉思,又道:“我想說,深宅大院、名門望族,從來就沒有如雪花般乾淨的關係,與朝廷一樣,沒有好壞之分,隻有成王敗寇,若非說大舅母當年犯了什麼錯,那便是對銘嫣心慈手軟了。如今塵埃落定,大舅母再做什麼都是枉然,順其自然吧。”

也不知這次銘嫣回府,會給姚家帶來什麼樣的變故?

姚馨予低下頭,小聲地道:“母親,我不怪你了。”

桑玥抬眸,望向窗外舒明開闊的天,湛藍得如一汪碧海,沒有絲毫雜質,可又有誰知道,這天,馬上就要變了呢?

姚俊明隨著少年去往了城郊的一個小客棧,見到了奄奄一息的銘嫣。

十多年不見,她的容顏美麗一如往昔,隻是麵色慘白、身軀瘦弱,眸光渙散得仿佛隨時都要撒手人寰,當姚俊明突兀地闖入在她的視線時,她興奮得隻說了一句“好好照顧秩兒了”,便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她已臥床十數日,沒有銀子請大夫,傷勢惡化,導致高燒不退,姚俊明再晚來一、兩日,見到的隻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骨了。

姚秩把這十多年的慘痛經歷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姚俊明,包括銘嫣在寒冬臘月挺著大肚子替有錢人洗衣服,一個人在柴房把他生下來,為了討生計,沒有坐月子又繼續泡著冷水做浣衣女……

他還沒滿月,就被銘嫣背在身上,寒風徹骨的冬季,銘嫣白日裡給人浣衣,夜間拿著自己做的茶糕在街邊叫賣,一夜到亮,銘嫣隻得不足兩個時辰的睡眠,其餘的時間全部要用來做茶糕以及給他縫製衣衫。

銘嫣的身子每況愈下,可老天爺一點兒同情也不願意給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生得極美,不知多少富家子弟對她垂涎欲滴,她不從,就遭來一頓又一頓毒打。

有一回,一個縣令鐵了心要搶占銘嫣,銘嫣抵死不從,那名縣令讓人把他抓來,捆在房梁上,下麵就是油鍋……

那個縣令就當著他的麵,強暴了銘嫣。

那年,他五歲。

五歲的孩子,眼睜睜看著娘親被人淩辱卻束手無策,那是怎樣的一種煎熬和折磨?

而那個禽獸,就是曾經被姚俊傑打死了兒子的禦史大夫鄧鴻淩!

那件事之後,姚俊明怕鄧鴻淩找姚俊傑報仇,暗中搜集了鄧鴻淩的罪證,令他被扁為通州的一個縣令,誰料,銘嫣正好跑去了那個縣,還被他被碰上了。

試問,鄧鴻淩又怎會不伺機報復銘嫣?

聽到這裡,姚俊明痛苦地蜷縮成團,抱著銘嫣骨瘦如柴的身子,拚命搖頭:“別說了,別說了!”

姚秩一把掀翻了桌子,茶壺和杯子在地上砸了個粉碎,一如姚俊明此時的心,裂得再也無法拚湊完整。

“我為什麼不說?我娘受了多少苦?我哪怕講三天三夜也講不完!我就是要你知道,要你愧疚!生生世世都活在愧疚裡!你呼風喚雨,錦衣玉食,我娘為了生活給人磕頭下跪,一個饅頭掰成兩瓣吃,還把大的那一瓣給我!她自己……從來吃不飽也穿不暖!我勸過她改嫁,可是她不肯!她寧願三天三夜不吃飯,餓得昏死在街頭,最後%e8%88%94了一口雪水,把省出的幾個銅板買了一個%e9%9b%9e%e8%85%bf作為我的生辰禮物……她寧願過這樣的日子,也不要背叛你!也不要我跟了別人的姓!”

此時的姚秩,視線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明,%e8%83%b8口劇烈地起伏著,猶如千軍萬馬在心底叫囂吶喊。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刀殺了這個負心漢!

姚俊明抱著銘嫣的手臂更緊了,緊到聲線都開始顫唞:“秩兒,我會好好補償你們娘倆,跟我回家,我再也不讓你們過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姚秩咬咬牙:“家?那不是我的家!那是姚晟、姚豫、姚奇和姚馨予的家!你和南宮霖狼狽為奸,害了我娘一輩子,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

許是姚俊明的身子給了銘嫣幾絲溫暖,她竟然開始悠悠轉醒,一睜眼,便聽到姚秩大逆不道的話,忽然氣得%e8%83%b8口發堵,快要呼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