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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逆子,怎麼能這麼……跟你父親說話?給我跪下,跪下!”

姚秩眼眶一熱,趕緊抬手擦去淚,二話不說地跪在了銘嫣的床前:“娘。”

看到銘嫣轉醒,姚俊明強撐著擠出一個笑:“都是我不好,這些年……讓你和我們兒子受苦了!”

銘嫣一瞧父子二人的神色,就知道姚秩給他父親倒了苦水,不由地臉色一變,眸中寫滿了惶恐,就要推開他:“我這不清不白的身子,你還是別碰,我自己都嫌髒!”

“銘嫣,別這樣!”姚俊輕撫著她的背,心如刀絞,“我有什麼資格嫌你?當年要不是我的軟弱,你和秩兒也不會流落他鄉,吃盡了苦頭。跟我回府,這一次,說什麼我也讓你們兩個受苦了,以後,你們都是姚家人,晟兒他們有什麼,秩兒也有什麼。”

銘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怔了半響,直到眼角有淚意流動,她才回過神,苦澀一笑:“秩兒終歸是你的骨肉,我舍不得死後他無所依靠,這才找上了京都,但,我不會跟你回府的。”

姚俊明摸了摸她的額頭,強壓住怒火:“你渾身發燙,病成這個樣子了還逞什麼能?趕緊跟我回府,我請太醫給你看看。”

銘嫣轉過臉:“我不去。”

姚秩抬眸,蹙眉道:“娘!我不要去姚家!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大了,可以幹活兒,能養活你,我們不用靠著姚家!”

姚俊明對銘嫣的顧慮了然於心,可此時此刻,他的內心被歉疚充斥得滿滿的,當年銘嫣一聲不響地離開,他以為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就幻想著或許她能找個尋常百姓家嫁了,安穩度日。沒想到她非但把孩子生了下來,為了養育他們的孩子更是吃盡苦頭、受盡淩辱,他若還是不能為她撐起一片天,就枉為男人了。

“跟我回去吧,秩兒、你還有我,我們一家人好好地過日子,南宮霖不是個心%e8%83%b8狹隘之人,當初她會勸你走,完全是出去對家族和我的考慮,現在木已成舟,我決心已下,她不會對你和秩兒怎麼樣的,我父親和母親更是會護著秩兒,你放心好了。”

姚秩氣呼呼地道:“還不會怎麼樣?我們剛走進京城,就遭到了搶劫,我娘的手骨都摔斷了,除了南宮霖,還會有誰這麼恨我們?”

“秩兒,那是一場意外。”銘嫣低喝道。

姚俊明擔憂的眸光落在南宮霖微垂著的綁著紗布的右手上,道:“還有這回事?應該不是南宮霖,她的心腸不壞,不會害你們的。我會吩咐京兆尹徹查,看看到底是誰敢在天子腳下行凶,你身上,還有沒有其它的傷勢?”

銘嫣報以一個令人安心的笑,他扭過頭,看向姚秩,“秩兒,你呢?”

姚秩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卻是不語。

銘嫣用左手握住他的胳膊,喜極而泣:“沒了,我們很好,你喜歡秩兒我就放心了。”

“那你跟我和秩兒回府。”

“……”銘嫣沉默。

姚俊明看向姚秩:“你先出去,我有話單獨跟你娘說。”

姚秩望了銘嫣一眼,銘嫣點頭,他起身退出了房間。

“銘嫣,我不是出於愧疚,是出自真心。”姚俊明鄭重其事地說完,一瞬不瞬地鎖定了銘嫣含情的美眸,銘嫣自那雙被歲月沉積出了幾道細紋的眸子裡探知到了久違的愛意和情慾,不由地心中一動,“俊明。”

……

最後,銘嫣拗不過姚俊明,帶著姚秩跟他一起回了姚家。

也不知姚俊明用什麼法子說服了姚清流,反正銘嫣和姚秩正式在府裡住下了。

在理想的狀態下,一個世家子弟,即便在外麵養幾個外室也並不觸犯法紀,隻要無人知曉銘嫣曾淪落過風塵,便不會有人詬病姚家。南宮氏也沒有拿此事大作文章,甚至,娘家派人來問,她還說是自己的主意。如此,南宮家倒不好多說什麼了。

閒言碎語不少,大抵是關於姚俊明表裡不一的說辭。

除了外界的壓力,姚家的內部也是處處透著不安和忐忑。

姚俊明一意孤行,沒有經過南宮氏的同意就將妾室領回家中,這本身就是對正妻的一種極大的挑釁和侮辱,算作是當年她逼走銘嫣的代價。

而姚秩雖然對南宮氏和幾個哥哥姐姐不甚尊重,卻對姚清流和陳氏親厚了不少,每日都纏著二人看他描字或作畫,因為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的緣故,他的字畫不怎麼好看,但陳氏卻喜歡得很。

姚清流則是給他請了教習先生和武術老師,但凡姚晟三兄弟有過的,半分也不少他的。

當然,妾不壓妻,這個道理,府裡的每個人都懂。儘管陳氏對銘嫣的遭遇同情得不行,但礙於南宮氏和南宮家,愣是沒表現出過多的親近,隻囑咐人多送些補身子的食材和藥物。

對於南宮氏逼走懷著姚家骨肉的銘嫣一事,姚清流和陳氏都非常氣憤,不論銘嫣和姚俊明做錯了什麼,銘嫣腹中的孩子是無辜的,他有權利和姚晟三兄弟一樣,享受家族的榮耀和富貴。這個原本應該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卻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想想,兩個老人就氣得發怵。

姚家的名聲固然重要,但姚家的骨血同樣重要。

所以,兩個老人如今對南宮氏的態度不知不覺間冷淡了一分。

不過三日時光,府裡就仿佛變換了一種氣氛,這種氣氛,於某些人而言,壓抑得難以呼吸。

傍晚時分,桑玥和蓮珠如往常那般在府裡散步,遠遠地瞥見了一藍一綠兩道身影,又走了幾步才看清,竟是南宮氏和銘嫣。

姚俊明請了太醫院的院判給銘嫣瞧病,幾副湯藥下肚,銘嫣高熱已退,隻身子仍有些虛,是以,氣色不怎麼好。銘嫣給南宮氏行了一禮,輕聲道:“見過夫人。”

南宮氏神色複雜地打量著這個俘獲了她丈夫的心的女人,憑心而論,銘嫣很美,年近四十,除了雙手粗糙,她的膚質宛若豆蔻年華般白皙,五官也是恰到好處的精緻,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對微棕色的眸子,十分特別。

可銘嫣越美,她就越難受,不是麼?

斂起眉宇間悄然露出的幾分厲色,南宮氏語氣淡淡道:“府裡可還住得習慣?”

銘嫣揚了揚慘白的脣角:“說實話,有些不習慣。從前過慣了風餐露宿的生活,突然睡在那麼柔軟的大床上,睜開眼便有人噓寒問暖,時不時的,銘嫣以為自己在做夢。”

“嗬嗬,”南宮氏笑了,脣角的笑弧中稍了一抹苦澀,“我也不習慣。從前過慣了和俊明同宿同眠的生活,突然夜半三更,探出手摸到的是冰冷的被褥,我也以為自己在做夢,做了場噩夢。”

歷經千辛萬苦,兜兜轉轉,離開京都又回到京都,銘嫣已不復早年的羞澀膽小,她從容不迫地道:“我原先沒打算入府,我有自知之明,這個身份隻會拖累了俊明,拖累了秩兒,但我既然在府裡住下了,便也沒有退路了。”

俊明俊明,這個女人怎麼可以叫得如此親密?一個連姨娘都算不上的妾室,憑什麼喚她丈夫的名字?

南宮氏握緊拳頭,麵容由於隱忍怒火的緣故漸漸暗沉了幾分:“你究竟想幹什麼?”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銘嫣搖了搖頭,無畏地對上南宮氏淩人的目光,卻也不含半分挑釁,隻如尋常朋友談話般,輕聲輕語:“夫人,我想要的其實很少,能讓秩兒認祖歸宗,我已別無他求、死而無憾了,至於夫人如今擁有的一切,名分、地位、尊重,我不會覬覦分毫。”

是啊,她有名分有地位,人人尊重她,可她唯獨沒有丈夫的心,這個女人,想要的的確很少,少到隻是俊明身體的某一部分,她擁有的很多很多,可獨獨失了那最令女人滿足的心。

南宮氏想著想著,身形一晃,後退了一步。

她按住暈乎乎的腦袋,正色道:“我瞧你的身子好得很,定能看著秩兒娶妻生子,說什麼死而無憾的話,真是太不吉利了。”

銘嫣再次搖頭,微微嘆息:“夫人覺得我好得很,我便好得很吧,哪個做母親的不想看著兒子娶妻生子?希望借夫人的吉言,我真有那麼一天。”

二人談話間,春桃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呼氣,低著頭:“二夫人,您在這兒啊,大人在您的院子,差奴婢找您回去。”

“二夫人?誰讓你這麼叫的?”南宮氏的眸光一凜,語氣亦冷沉如鐵。

春桃抬頭,嚇得花容失色,戰戰兢兢道:“奴婢見過夫人!是大人……大人吩咐奴婢們這麼叫的。”

銘嫣沒有表露出南宮氏想象中的驚恐和不好意思,她隻悠悠地錯開視線,微喘著道:“一個稱呼而已,夫人不必介懷,我不會入族譜的,俊明是心有愧疚,所以想在各個方麵努力彌補,但祖宗的規矩不可壞,這個道理,你懂,我懂,老爺和老夫人也懂,夫人且放寬心,我的時日無多,可夫人和俊明的日子還長著,夫人這般計較,損的是你們多年的夫妻之情。”

語畢,拜別了氣得渾身發抖的南宮氏,在春桃的攙扶下轉過身,往院子的方向而去。

走到一顆榕樹下時,碰到了桑玥。

今兒是銘嫣第一次在府裡隨意走動,除了姚清流和陳氏,她尚未見過府裡的其他主子,但她隻靜靜打量了片刻,便微微揚起脣角,聲輕如絮道:“是二小姐吧。”

大小姐姚馨予古靈精怪,脾氣火爆,二小姐桑玥溫婉安靜,儀態萬方,眼前這位,明顯是後者了。

桑玥對她認出自己的身份並不多麼奇怪,在市麵上跌打滾爬那麼多年,用孱弱的婦孺之軀將姚秩撫養成人,光有膽識和能力不夠,還得有眼力勁兒。至於,這眼力勁兒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後天養成的,不得而知了。

“銘嫣。”思來想去,桑玥覺得直呼姓名比較妥當。

大抵久病的緣故,銘嫣說話總是遊離如絲,一雙眼眸也不怎麼晶亮,反而迷離得像蒙了層天然的霧靄,那霧靄下藏著的,並非桑玥熟知的黑色瞳仁,而是一雙淺棕色的美麗珠子。

她弱弱地吸了口氣,疑惑道:“銘嫣,你不是大周人?”

銘嫣先是一怔,爾後抬起左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秀髮,緩緩道:“我入府的第一天,便聽得灑掃的丫鬟議論二小姐,當時我還在納悶,這二小姐有什麼通天大能,竟讓老爺和老夫人如此上心?現在見了,我便也明白了。我是熄族人,七歲時和父母失散,被過往的商隊帶到了大周,從此開始了浮萍般的生活。”

熄族,是大周和胡國交界的山脈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