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頁(1 / 1)

翡翠煙壇中高高豎起的香隻剩黃色的把柄和頂上一點灰暗的零光,她才幽幽起身,隨著這個動作,香風浮動,最後一滴香灰跌落,她拿起煙壇,朝著雲陽毫不留情地砸了過去。

■啷!

煙壇砸在雲陽的肩頭,碎成一片一片的細瓷,煙灰迷眼,澀痛難忍,他卻連眨都沒眨一下,那黑白分明的美麗翦瞳立時粘了層灰白的色彩。

冷貴妃又氣又心痛,高舉長鞭,狠狠地落下,在那張俊美的麵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勁風掃過,雲陽的眼眸不受控製地一眨,香灰被擠出,吊在了長睫之上。

“我是怎麼警告你的?上回從華陽夫人的宴會回來之後,我是怎麼警告你的?你說!”

又是一鞭,雲陽的雙手滲出了血絲,他目光凜凜道:“母妃說,讓兒臣離桑玥遠遠的,不要招惹她。”

冷貴妃拿著鞭子的手顫顫巍巍地指向他:“可你又是怎麼做的?”

雲陽咬牙,正色道:“兒臣,中了她的激將法,對她展開了報復。”

“蠢貨!”冷貴妃扔掉手中的鞭子,負氣地坐回檀木雕花鋪輕竹片涼席的座椅上,“我怎麼生了你和長平這兩個蠢貨?冷瑤都死在了桑玥的手上,你羽翼未豐,跟她鬥,鬥得贏她?這麼多年,你還是沒能學會厚積薄發這個最淺顯的道理,我生你有何用?養你又有何用?”

雲陽的眼底有受傷的暗光流逝:“兒臣知錯。”

冷貴妃不屑地揚了揚頭,秀美絕倫的臉寫滿刺骨的冰寒:“你和長平簡直把我的臉、把你父皇的臉、把整個大周的臉都丟盡了!你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形象毀於一旦不說,還搭上了長平的名節。先是雲澈被抹黑,再是你原形漸露,你難道沒看出桑玥的真正用意嗎?”

雲陽凝思片刻,似有不信:“她想助雲笙奪得皇儲之位?”

冷貴妃深吸一口氣,目光遠眺,落於一處綻放的花蕾之上,幽幽吐氣:“如若那樣倒也罷了,我們大可借她的手鏟除異己,再與她進行生死對決,可惜……她要的,或許隻有你父皇才給得起。”

這個想法荒誕不經,可一出現在冷貴妃的腦海就再也抹除不去,除此之外,桑玥還要復仇,要將所有傷害過冷香凝和她的人趕盡殺絕,桑玥還要幫冷香凝復位,可怕的是,她到現在都沒能探出冷香凝的下路。

“母妃,你何出此言?”

冷貴妃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走近他身旁,探出蔥白纖手,滿腹怒火突兀地化為眼角一片犀利的鋒芒,閃了閃,不留餘韻,頰上再不見慍色,指尖在離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一寸處堪堪停住,改為撫摸他的墨發,語氣也柔了許多:“雲陽,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還不到你出手的時候,談氏一族的覆滅如果能換來你的覺醒,我便覺得他們死得其所了。”

雲陽的瞳仁一動,似靜水流深的山澗憑空跌落了一塊頑石,蕩起漣漪陣陣,但很快,再次歸於平靜。

冷貴妃俯身,在他額上印下一%e5%90%bb,這一次與以往任何一次也沒什麼不同,輕柔的涼意,總是能滲透骨髓,寒徹心扉。都說母親的%e5%90%bb是最溫暖心田的,他為何,從來不這麼認為呢?

雲陽跪安,剛走到門口,晴天霹靂無情地打在他的頭頂。

“來人,把莫德的遺體運出二皇子府,鞭屍。”

“母妃!”雲陽身子一晃,撞上了朱紅色的大門,他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那個絕美華貴的女人,“母妃,不要!不要再傷害他了!”

“莫德的遺體,本宮暫且替你保管,”冷貴妃牽了牽脣角,淡淡地道:“還有下次,本宮就將他挫骨揚灰。”

雲陽的心砰然碎裂,痛得快要直不起身子,他得闔上霧氣升騰的眼,雙拳緊握,%e8%85%bf,好比灌了鉛一般踩在棉花上,每一腳都不知深淺、難以挪動。

半路,撞上了慌慌張張的慶陽公主,慶陽公主焦急地講了幾句,他卻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沒聽清。

慶陽公主搖了搖他的肩膀:“二皇兄,我跟你說話呢!”

洛女官扯了扯慶陽公主的袖子,低聲道:“公主,算了,我們還是趕緊稟報貴妃娘娘吧。”二皇子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明顯不正常啊。

慶陽公主鬆手,提起裙擺,往著朝陽宮疾步而去。

“母妃,長平……長平死了!”

冷貴妃捧著的茶盞砰然掉落,長平……死了?

是的,長平公主死了,在悉心聽完桑玥循循善誘的“教導”之後,長平瘋一般地衝進了落霞公主的府邸,抽出侍衛的寶劍砍傷了落霞公主和她膝下一名兩歲的女兒。

駙馬在宴會上本就喝多了酒,當即大怒,壯著膽子一掌拍飛了長平,震得她當場吐血,在返回皇宮的途中氣絕身亡。

雲傲勃然大怒,將伯夷侯府所有人打入了天牢,擇日問斬。

駙馬信誓旦旦地保證沒有用多少內力,隻是情急之下拍出的一掌,不可能會造成長平公主的死亡。

但經太醫驗屍,長平公主的確是被震碎了五臟六腑,田女官及公主府的下人皆親眼目睹了駙馬盛怒之下的惡行,於是,鐵證如山,伯夷侯府難逃厄運。

一夕之間,談氏被夷族,伯夷侯府橫遭變故,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姚清流和荀義朗聯手為伯夷侯府求情,雲傲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改為處斬駙馬一人,伯夷侯府四品以上的官員全部被罷黜,撤回伯夷侯府世襲爵位的權力。

但不論如何,落霞公主成了寡婦,雲澈在失去陸鳴心之後,又丟了伯夷侯府這座靠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修生養息、謹慎行事了。

其實,這個結果當真出乎桑玥的意料了,她原本隻打算鼓動長平公主跟落霞公主發生爭執,讓雲傲生厭而已,不曾想,長平公主會對一個兩歲的孩子下手,更不曾料到,黑心的慕容拓會尾隨長平公主的馬車,直接補了一掌讓她斷氣。

他的功夫之巧妙,絲毫探不出掌印和破綻,隻一股淩然勁風自長平公主的少澤%e7%a9%b4逼迫而入,強行打通了任督二脈,並在其五臟六腑穿插爆破,不死都難。

夏季炎熱,京都的官員卻過得如履薄冰,整座大都似乎都蔓延了一層灰冷的色彩。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惶恐不已,樂陶陶的大有人在,桑玥一邊品著手裡的音韻茶,一邊欣賞著姚奇和姚豫舞劍比試,簡直,愜意無匹。

忽然,子歸邁入院子,遞過一封信,她拆開一看,兩眼放光,魚兒,終於上鉤了!

☆、庶手乾坤,誰主沉浮?【第十八章】姚府風雲

夏末,天氣燥熱,頭頂一片碧海湛藍,偶爾飄過幾朵鬆軟白雲,雲卷雲舒,帶著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蔭,篩碎了鋪陳落下,如一朵朵明艷的花束,和著暗影打在桑玥的麵頰和裙衫上,頓時,這人兒,便多了分神秘的美感。

她穿著湖藍色束腰百褶裙,袖口和裙裾點綴了潔白的茉莉,蓮步輕移,衣袂翩飛,顯得清新淡雅,出塵脫俗。

她的臉上,洋溢著和暖的笑意,仿佛,自從住進了姚家,便會時常露出這種神情。

在她身旁,是裹在粉紅色對襟上賞和蜜合色曳地羅裙之中的姚馨予。

姚馨予雖無傾國傾城的容貌,卻獨有一種天真爛漫的可人氣息,她隻需眨巴著忽閃忽閃的眸子,就能令人感覺到無比的心曠神怡。

現在,她又在眨眸,可惜,眨得有些頻繁,頻繁得仿若陷入了侷促不安之中。*思*兔*網*

“冷煜安今天不在。”桑玥握住她薄汗粘膩的手,忍住笑意,狀似隨口說了一句。

姚馨予長籲一口氣,緊繃著的身子鬆了開來,步子亦大了幾分,可剛走沒兩步,就發現桑玥正在掩麵偷笑,不由地心中一窘,剛剛褪去的緋色再次爬上了雙頰:“玥兒,你又取笑我!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據慕容拓的護衛稟報,當晚冷煜安救下姚馨予後,的確情非得已之下做了些親密舉止,不過按照當時的情況,冷煜安已盡量恪守禮儀了,隻是姚馨予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陌生男子觸碰,難為情也是正常的。

而顯然,事隔那麼久,這種難為情慢慢演變出了一些別樣的東西,當局者迷,姚馨予竟是不自知。

況且,即便這二人有意,也很難走到一起,姚馨予和雲笙是內定了娃娃親的,冷家跟姚家又是對立的,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段姻緣艱難萬分,如果可以,還是別存在的好。

桑玥試探地問道:“馨予,你對嫁給雲笙有什麼看法?”

姚馨予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才不要嫁人!”

桑玥的眉梢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脣角稍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嫁人沒什麼不好啊,女子到了一定年齡都是要嫁人的,像大舅舅和大舅母那樣,多好!”

“好什麼呀?”姚馨予不悅地嘀咕了一句,爾後,再沒了下文,隻是頰上原先的緋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蒼白。

桑玥慕地憶起了姚晟的一句話,當時以為他口中的例外是曾曾外祖父,而今看來,或許不盡然。

桑玥和姚馨予自荷塘邊姍姍路過,一道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佇立在對岸,悄然打量著這邊的風景。

他戴著鬥笠,遮住那張俊逸華美的臉,隻偶爾微風拂過,牽起麵紗的一角,露出光潔的下顎,凝脂般的美,近乎通透,宛若皓月淩空,卻隱入了雲層,不論如何,那一霎那的風華,直叫滿湖碧波金輝黯然失色。

不用側目,桑玥也知道對岸發著呆的人是裴浩然。

說來也怪,造化弄人,前世的他野心勃勃、疑心泛濫,不論她多麼賢惠、多麼嫵媚、多麼能幹,換來的都隻能是他的虛情假意和背叛。

這一世,她虐他、害他、挖苦他、諷刺他,他卻反擊得並不十分明顯,這令她不由地暗自疑惑,難不成前世,她錯看了他?而一夕之間,他知曉了前塵往事,居然下定決心痛改前非,要學著慕容拓那般守護著她,還許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而她,永遠也不會再信這個男人還有真心。

留著他的命,一是,他如今已無法對她構成威脅,她要他親自體驗那種失去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的不甘;另外,慕容拓說他還有些用處,那便由著他再多活幾日。

“師兄,該吃藥了。”蒼冥從假山後走出,從懷裡倒出一粒藥丸遞到裴浩然的麵前。

裴浩然捂住%e8%83%b8口,確定桑玥已徹底走遠,才放聲咳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