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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條命,她不能錯過任何一個見慕容耀的機會,絕對不能!

天氣越來越冷,南越迎來了冬季裡的第二場雪。這場雪來得毫無徵兆,前一秒金輝普照,下一秒,旭日躲進雲層,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便飄了下來。

丁香被打二十板子,不過是個苦肉計,劉媽媽監督,哪能真讓板子挨上丁香的身?

桑玥策劃這件事,除了要打擊韓玉和桑飛燕,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將丁香送出府,一來,遠離桑玄夜,別徒增傷懷;二來,貴叔的生意幾乎忙不過來,急需人手。丁香是幾個丫鬟裡麵做事最謹慎得力的,將她調去鋪子裡是再好不過了。

貴叔認丁香做了義女,與貴叔和鐘媽媽的女兒以姐妹相稱,共同協助貴叔打理生意,不必拋頭露麵,就是清貨、點貨、記賬、配送。丁香脫了奴籍,變為自由人,店裡的份例銀子又多,加上年底分紅,過不了幾年,她便能給丁山存上一筆豐厚的錢娶媳婦兒。

桑玥剛從貴叔的鋪子裡回來,還沒進屋,茉莉就滿頭雪花地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茉莉對著她小聲稟報了幾句,她輕蔑一笑,那人回府的目的果然不單純!

桑楚沐居住的院子在內宅的中心處,離從前大夫人的長樂軒不遠,與韓玉和桑楚青的兩所別院可是有著相當不近的距離。是以,當桑玥在桑楚沐的院子裡發現韓玉時,清麗的容顏上露出了十分詫異的表情:“嬸娘,大雪紛飛的,你不在院子裡取暖,跑到我父親的院子做什麼?祖母解除你的禁足令了?”

韓玉摸了摸微凸但隔著長襖並不怎麼明顯的小腹,睫毛飛速眨動,笑了笑:“我有些悶,想出來走走,你叔父就準了。”

府裡的人都知道,滕氏最讓著桑楚青,既然他準了,滕氏便也不會怪罪。

桑玥詫異的眸光不變,隻是長睫飛舞間,染了一分嘲諷的意味,叫人的心一下子墜入無底空洞般莫名地驚悚:“嬸娘走走就到了我父親的院子,不知情的還以為嬸娘動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呢,嬸娘你說對嗎?”

韓玉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作勢要摔倒卻剛好扶住了廊壁似的,經受的委屈展露無疑:“玥兒,上次的事我也是受害者,飛燕和許姨娘聯手設計我、設計你,目的之一不就是想挑撥你和我的關係嗎?你是個聰明人,當明白我斷不會傻到要去害你的地步。”

故意避開她的問題?桑玥笑意涼薄,比漫天飄雪更冷:“是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要是出事了,嬸娘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雖是個問題,眸子裡卻寫滿了釋然和堅定,韓玉幾乎以為桑玥洞悉了她的計策,就在她越來越忐忑之際,桑玥清冷的聲音再度徐徐響起:“嬸娘還沒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呢,你為什麼散步散到我父親的院子裡來了?難不成,嬸娘得隴望蜀,嫁給叔父,心係我父親?”

“沒沒沒!絕對沒有!”天啊,要是這話傳到桑楚青的耳朵裡,還不休了她?“子虛烏有的事,玥兒不要壞了你父親和我的名節。”

“那嬸娘總得給我個理由吧!從你的院子到我父親的院子,聽說還得爬一處陡坡,究竟我父親這兒有什麼好東西能讓你這懷著身子的人冒著摔跤滑胎的風險跑來窺探一番呢?”

韓玉的臉瞬間蒼白如一層蠟紙,訕笑道:“還不是你叔父說想看《春秋》,他房裡沒有,我就想著散步順便來大哥這兒借一下。”

“是嗎?那嬸娘找到了沒有?”桑玥似笑非笑。

韓玉的心像被栓了跟繩子,緊得不得了,麵色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祥和:“還沒,我正要往書房去呢,勞煩玥兒隨我一同找找吧。”

人在扯謊的時候,往往會參雜一些真實因素,既能令自己有幾分底氣,又能達到真假難辨的效果。寥寥數句,桑玥在心裡端了個篩子,過濾一遍後,不動聲色地隨韓玉前往桑楚沐的書房找到《春秋》,遞給韓玉:“我勸嬸娘還是別有事沒事四處亂跑,叔父夾在你和祖母中間很難做人的,況且,”她頓了頓,小聲道:“府裡因為四處亂跑而掉進荷塘、滾下山坡的人多的去了,有幾個懷了身子的姨娘也是這麼死的。”

韓玉頭皮一陣發麻,也不知是冷還是害怕,渾身打了個哆嗦。

“嬸娘,當心哦。”桑玥天真爛漫地笑了笑,意味難辨的目光自韓玉的小腹上流轉而過,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雪中。

剛走出兩步,陳侍衛風塵僕僕地捧了個錦盒攔住了桑玥的去路,氣喘籲籲道:“二小姐,這是老爺囑託屬下交給你的。”

桑玥雙眸一亮:“父親順利抵達洛邑軍營了嗎?”

“是!屬下隨老爺抵達軍營,確保萬無一失後,才帶著它返回京城,老爺吩咐,府裡的安全將交由屬下全權負責。”

“這一路上,遭遇了多少埋伏?”

陳侍衛一怔,顯然沒料到二小姐會問得這般直白,很快,他低下頭,道:“落石三處,斷橋兩座,箭殺五次,夜襲七次,內訌……三次。”

還有內訌,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能將手伸進父親隨身攜帶的親信裡的人,還能是誰呢?

桑玥接過錦盒,隨手搖了搖,心下了然,看來父親也留了一手。

她探出纖細的小手,接住一片璀璨晶瑩的雪花,離除夕不到兩個月了,你們,可都得好好地活著。

桑玥和陳侍衛分頭離去,韓玉才悄悄地自大門後走出,望著桑玥被風雪遮蓋的背影,素手摸上小腹,眸光變得冷凝、堅決……

回棠梨院的路上,途徑碧水亭台時,桑玥意外地發現亭子的珠簾垂順至地板,簾縫間隱隱可見一道青色身影,她走上台階,收了傘放在一旁,掀了簾子進去,看清裡麵的人後,驚愕了一瞬:“二哥?”

桑玄羲徐徐回頭,才一個轉身的動作就令他牽動了肺部淤積的痰液,重重地咳嗽了起來。他膚色蒼白,五官清秀,濃眉斜飛入鬢,狹長的翦瞳流轉著和善的波光,隻是那波光的最底層赫然蘊含了一分離別的淒楚。

他淡漠的眸光落在桑玥膚若凝脂的麵頰上,片刻後,悠悠轉開:“是二妹啊。”

他坐於石凳上,一旁架了矮爐,正烹著一壺氣味很普通的綠茶,他指了指對麵的位子:“坐吧。”

桑玥依言落座,對於這個二哥她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前世的她嫁人後三年便傳來桑玄夜榮登世子之位的消息,桑玄羲從此隱居江南,娶了陳家的女兒,普通度日。這一生,大抵也沒什麼不同吧。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打斷了桑玥的思緒,她擰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待涼得差不多,主動遞到桑玄羲的麵前,自己則捧著另一杯,慢慢地品嘗。

“不用勉強你自己,像你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裡喝得慣這種粗茶?”桑玄羲滿腹愁緒地說著,言辭是犀利的,語氣平和如常。

桑玥喝完一杯,在桑玄羲略顯詫異的注視下滿上,熱氣氤氳,飛繞如仙霧,隔了一層仙霧的桑玥,那聲仿佛也空靈了:“二哥最是愛喝這種茶,三哥,我有沒有說錯?”

三哥?桑玄羲的手一抖,眼底的驚愕跌入杯中,晃悠晃悠竟蕩出了感動的色彩,他喉頭脹痛,聲含哽咽:“你……承認他?”

桑玥微微一笑:“或許父親也會承認的,自始至終不承認他的隻有母親。”

桑玄羲的眼角淌落一滴熱淚,眸中華光攢動:“好,好,他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桑玥眉梢微挑,眸光清澈,不冷不熱,脣角的笑意也剛剛好:“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這四個字像一道亮麗的彩虹頃刻間照亮了桑玄羲接連數月陰霾得像人間煉獄的心,他激動得淚花閃耀,摒棄了身份,邁步擢住桑玥的雙臂,顫聲道:“他真的還活著?你沒騙我?”\思\兔\網\

那日宸楓刻意出現在桑玄羲和眾位世家公子的視線,本就是桑玥刻意安排的,包括桑玄羲尾隨大夫人去往紫竹軒也是她命丫鬟通風報信的,所以,隻要宸楓尚有一口氣,她就不會讓宸楓輕易死去。活埋?王媽媽剛走,她就著人撬開了棺材。

“嗯,三哥想見他?”

桑玄羲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想!他在哪裡?你告訴我,我去找他!咳咳咳……”背過身子,再次劇烈咳嗽。

桑玥搖搖頭:“你要見他,總得把身子養好,我覺得定國公府不適合你養病,你還是搬去丞相府住段時間,等我有了他的消息,立馬通知你。”

桑玄羲何等聰明?桑玥稍稍一點撥,許多事就在他心裡明朗了,他挑起一片簾幕,凝眸望向飄飛的大雪,冷風刮著他俊秀白皙的臉,吹得他的語氣也寒涼了幾分:“你害死了我母親和妹妹,救了我同胞哥哥,眼下又來救我,你當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桑玥垂眸冷笑,看來桑玄羲並非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異常,隻是他早無求生的意誌,所以任由別人陷害,不拒絕也不拆穿,若非桑楚青的細心嗬護,或許他早化作冰涼地底的一堆森森白骨,隻是而今,桑楚青貌似越來越護不住了。

“隨便你怎麼想,言盡於此,選擇權在你手中,想見二哥的話就好好活下去。”桑玥說完,將第二杯茶水一飲而盡,“人的貴賤之分不在身份,茶的好壞之別不在品種,我不會主動害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救人。”

桑玥掀了簾子,撐著傘離去了。

是夜,桑玄羲以探望病重的羅氏為由搬去丞相府小住,隻隨身帶了一個丫鬟,綠蕪。

消息傳回棠梨院時,桑玥正在吃著酒釀丸子,桑玄羲的心的確跟明鏡兒似的,他是無心世子之位,他若有意與桑玄夜去爭,以他的才智,嫡子身份和丞相府的背景,絕對不會輸。

屋外天寒地凍,室內,暖如暮春。

桑玥穿一件桃紅色緞麵薄襖,長長的包裹著她纖細的身板兒,三千青絲如一塊光潔柔順的綢緞,慵懶地散落於肩上、背上,偶幾縷搭著半曲的手臂,像酣眠的小蛇,溫順中透著危險。

燭火映著她清麗脫俗的眉眼,長睫有規律地扇著,想來聚精會神到了極點,所以蓮珠通報了兩聲,她才回過神,合上手裡書本,道:“怎麼了?”

蓮珠麵露難色,單手指了指身後,桑玥順勢移動幽幽眸光,看清那抹紫色的身影時,眼底湧現了一抹驚詫:慕容耀?這麼晚,他闖進她的閨房來做什麼?

慕容耀身穿紫衣,頭束紫金冠,妖嬈精緻的麵龐上微微泛著醉人的酡紅,一雙桃花眼噙含著迷離動人的光澤,嫣紅的薄脣微張,性感得惹人垂涎欲滴。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