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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死後被毀容,就無法麵見閻羅王,下輩子,下輩子……投不了胎了……嗚嗚……”

這一句話,無疑是給桑飛燕的處境雪上加霜,她不明白向來膽小怯弱的桑秋究竟是肺腑之言還是信口開河?她隻能麵色堅定地反駁:“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桑楚沐對大夫人並無多少男女情愛,甚至連尊重也寥寥無幾,可大夫人做了那麼多惡事,他都沒休了她,不就是礙於一個麵子和一個丞相府嗎?如今,大夫人在收殮之前被毀容,簡直就像往他的臉上扇了一耳光!這讓他,無法忍受!

“飛燕,念及你是楚青唯一的骨血,你且從實招來,我……我網開一麵便是。但前提是,你不能撒謊!”

懷疑鋪天蓋地而來,壓得桑飛燕形神俱碎:“大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醒來就成了這樣……”

“醒來?你不好好守夜,去偷懶睡覺了?”滕氏怒急攻心,一顆老心臟許久不曾跳動得如此激烈。她最是看重禮儀教養,守靈如這般重大的事情,桑飛燕竟然敢睡著?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定國公府?

“我……”桑飛燕啞口無言,確切地說,她在努力回想昨晚的經歷,她究竟為何睡著了?

桑玥纖細的素手輕撣裙擺,清澈而冷然的目光落在韓玉蒼白的麵容上,道:“那嬸娘呢?嬸娘想必清楚事件的全部經過吧?”

“這……”要她怎麼說?說她其實根本沒有守夜,不僅睡了,還睡在了軟綿綿的床上?老夫人一怒之下,又該怎麼懲罰她?

桑玥卻是不給她尋思藉口的機會,秀眉彎彎,仿佛十分詫異:“嬸娘,該不會……你也睡著了吧?”

韓玉的脊背一僵,如墜冰窖,那聲亦透著不難察覺的顫唞:“我……”

“怎麼了?”桑楚青被侍女推了進來,遠遠地看見桑飛燕和韓玉被罰跪,眾人像一副審視犯人的樣子,他便猜可能昨晚韓玉回房的事被知曉了,“是我讓韓玉去休息的。”

韓玉暗如逢大赦,暗自籲了口氣,感激地望了桑楚青一眼。桑楚青被推到她身側,眸光掃視一圈,又道:“飛燕怎麼哭了?”

滕氏這回是真怒了,撇過臉不理會桑楚青的問題,桑楚沐也在氣頭上,難以啟齒,最後,還是桑玄夜回了他的話,言簡意賅:“叔父,大伯母被毀容了,凶器是四妹的釵。”

韓珍被毀容了?

桑楚青五臟俱焚,身子陡然一晃,瞳仁劇烈地顫出不可思議的暗芒,而隱藏在那不可思議的背後,赫然是一股子極強的哀傷和憤怒!他想起了昨晚桑飛燕讓他離去時那種堅定和冷冽的眼神,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桑飛燕對大夫人動手!這一刻,他全然忘記了這個女兒平時有多溫婉恭順、知書達禮、孝敬長輩、心地善良,甚至,她從不曾打死一隻螞蟻,他滿腦子都是大夫人被毀容的噩耗!

這個噩耗折磨著他的心智,蠶食著他的理智。

他心痛!可他必須忍著!他可以憤怒,卻無法像其他人那樣痛心疾首,因為大夫人是他的大嫂!

他抑製住排山倒海的負麵情緒,淡淡道:“扶我看看。”

桑楚沐不怎麼費力便將他消瘦的身軀扶起,他隻匆匆瞥了一眼,就開始渾身顫唞,額角青筋凸起,像一條條細密的蚯蚓在攀爬蠕動,眾人隻當他是身子不適,無法長久站立,其它的,未作多想。隻有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嘲弄,叔父啊叔父,心上人被毀容,滋味兒不好受吧!

桑楚沐發現他僵硬得不像話,乾脆將他抱回了輪椅上。

“祖母,我覺得凶手不太可能是飛燕,因為飛燕沒有理由陷害母親,母親與她根本就沒怎麼接觸,她哪兒來的深仇大恨對母親這個已死之人下毒手?”說著,桑玥意味深長地看了紫蘭一眼,“紫蘭,你說是不是?”

猝不及防被點名,紫蘭雙%e8%85%bf一軟,跪了下去,桑玥逮住時機,狀似驚詫道:“紫蘭,你……知道什麼,對不對?”

紫蘭將頭垂得幾乎要貼著地板,呼出的氣落在光潔的地麵上,竟是瞬間濕了一片,可見她的呼吸有多急促了。

桑飛燕一怔,紫蘭昨晚也目睹了父親的逾越之舉,萬一紫蘭招供了,豈不給了她謀害大伯母的初衷?她悄悄給紫蘭使眼色,奈何紫蘭一直伏在地上,根本不抬眼瞧她,急死人了!

這件事如果真的被揭穿,大伯父盛怒之下,指不定會將二房所有人都遣送回江南,那麼,她的計劃就要落空了!不!絕對不行!

“父親!”桑飛燕看向桑楚青,這個時候,唯有他能解決困境,她雖不如大姐桑柔那般傾國傾城,但她溫順嬌柔、體貼入微,一直一直,父親都愛她如命,信她如己。她任由委屈自心底升騰而上,衝出眼角,“父親,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看到大伯母從棺材裡出來,她還朝我招手,我害怕不過,拔%e8%85%bf就跑,誰料摔了一跤,她越來越近,我嚇得魂飛魄散,於是拿起凳子,可能是我太怕了,所以剛拿起凳子就暈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時,就聽母親在叫我。其它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偷睡,我是被嚇暈了!”

桑楚青一句解釋都聽不進去,在他看來,他曾離韓珍那麼近,給她畫眉,擁她入眠,如果她真有一息尚存,他絕不可能沒發現。如此,隻能說明,要麼飛燕真的中邪了;要麼,飛燕在撒謊!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也是他最不敢相信的一種可能:有人蓄意謀害韓珍,嫁禍給飛燕!

他的眸光緩緩地落在桑玥清秀的麵龐上,似要從她的神色、她的眸光中剝離出哪怕到一絲一毫的心虛和愧疚。可令他失望了,她從容淡定,眸光清澈,似一株純潔的水蓮,靜謐美好。與之相比,飛燕目光閃爍,情緒激動,不知道心中在計量什麼,眸子裡寫滿了不甘。

難道……真的是飛燕?

桑楚青痛苦地捏了捏眉心,把心一橫,道:“飛燕有夢遊的習慣,在江南就曾發生過類似的情況,她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輕描淡寫地推翻了桑飛燕蓄意毒害大夫人的罪名,夢遊時做的事,便是律法上都不會重判,何況在家宅之中?

飛燕閉上眼,落下兩行清淚,父親……懷疑她了!

韓玉忙幫腔道:“是啊,飛燕隻要一勞累過度,就會夢遊,所以在江南的府邸,都是四個丫鬟輪番值夜,生怕她傷著自己,昨夜本應該由紫蘭陪著,但靈堂內不許下人守著,紫蘭便回了院子。誰料……”講到這裡,她嗚嗚咽咽道,“我就叫飛燕別抄那麼多《地藏菩薩本願經》,她非要給大嫂和柔兒的亡靈超度……”

桑飛燕敏銳地順聲,美眸中淚花閃耀,一張芙蓉臉像被暴雨衝刷了一番,配上嫣紅的指痕,端的是我見猶憐:“母親,我錯了。”

“你一夢遊就分不清現實和夢境,難怪會認為你大伯母詐屍,想必……那也是個夢,孩子,你隻是太累,有傷在身還一個人守夜,又太孤單……”

韓玉這話說的巧,暗諷桑秋和桑玥因一點身體不適就不去守夜,如果當時哪怕有一個人身邊,也不會導致慘劇的發生。

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桑飛燕有沒有夢遊之症難說,但《地藏菩薩本願經》肯定是抄了的,這就是桑飛燕和桑柔最大的區別,桑飛燕夠隱忍,夠勤快,夠聰慧,表麵的功夫定是做得麵麵俱到,所以才會在回府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取代自己成為滕氏身邊最受寵的孫女。

不過,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信了桑飛燕的話,唯獨桑楚青懷疑她,這就夠了。桑玥就是要在桑楚青的心中種下一棵懷疑的種子!

桑玥凝眸,略帶了幾分自責:“是的了,嬸娘昨晚去歇息之前要是派人通知大哥和我來守夜,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

潛台詞是,誰讓你通知桑飛燕的呢?

韓玉呼吸一堵,其實就連她都不明白,為何守夜的人會變成飛燕?莫非是桑楚青叫來的?

滕氏花白的眉毛擰了擰,不悅道:“哼!玄夜和麗兒不也單獨守了夜的?說到底,還是你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你喜歡抄佛經,那就抄個夠!抄到我滿意為止!”

“是,祖母。”桑飛燕沉痛地應下。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老夫人,丞相府的人來了!是大房的老爺和公子。”

穎雪的一聲通傳像晴天霹靂在死氣沉沉、怒意繚繞的靈堂內轟然炸響,每個人的心裡都被敲掉了一塊邊角,顫得生疼。丞相府的人要是知道定國公府沒能照看好大夫人的屍體,會氣成什麼樣子?

“趕緊!封棺!”

滕氏一聲令下,劉媽媽帶著幾名下人將大夫人的棺木匆匆合上,但她晚了一步,韓正齊已然步入靈堂。

桑玥倒是不怎麼擔心,丞相府的人弄死了大夫人,定國公府的人弄壞了大夫人的屍體,真要問責,雙方都下不了台。而韓正齊突然造訪,隻怕另有其事。說不定,她用來陷害的伎倆反而陰差陽錯之下幫了韓正齊一把,而事實,的確如此。

最後,韓正齊發了一頓滔天怒火,隨著桑楚沐一併去往了書房。這一談,就是一整個上午。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和達到了談判的目的之後,韓正齊悄悄地找到了韓玉。

院子裡,陽光揮灑,花香浮動,斑駁的樹影映射在韓玉慘白的麵色上,錯綜複雜,暗沉無光。

韓正齊抬手對著這張與大夫人有著三分相似的臉,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這一巴掌暗含內勁,並不會在臉上留下疤痕,卻讓元氣自臉部遊走到%e8%83%b8腔,韓玉隻覺%e8%83%b8口一痛,噴出了一片鮮血。

“堂兄……”

“枉長姐在世時給你牽了段好姻緣,讓你一個落魄千金嫁給定國公府的嫡子為妻,丞相府更是多年如一日做你的後盾,讓你穩坐正妻之位,你竟然連給她守夜都不肯!憑白讓人鑽了空子!”

韓玉握住%e8%83%b8口,不敢發怒:“堂兄的意思是長姐是被人陷害的?”

韓正齊堅毅的五官蒙上一層冷色:“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別忘了回府的目的,其它的事別瞎操心。”

韓玉低下頭:“玉兒不敢忘。”

“最遲,要在年底之前。”

韓玉麵色凝重,神色複雜:“我知道了。”

韓正齊走後,詩畫才敢從房內出來,她順著韓正齊遠離的方向望去:“夫人,韓大老爺……”

韓玉仿佛沒有聽到詩畫的話,苦澀地落淚:“好姻緣……嫁給一個幾乎無法行走的人叫好姻緣……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嗎?長姐是怕相公娶個門楣高的,將來生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