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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的人都知道桑玥養了隻厲害的大狗,識別氣味的能力比獵犬還厲害,前段時間府裡遭了賊,過了十數日,愣是讓小慕兒將罪魁禍首揪了出來。

滕氏捏了捏眉心,嘆道:“好吧,那你讓大家都去偏廳,楚青身子骨不好就留這兒陪我吧。”

桑楚青本人的確沒什麼嫌疑,他走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去哪兒都坐著輪椅,這個目標太引人注目,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秘密會見翠柳,簡直難於上青天。

桑楚青的笑意有些寒涼:“兒子不去恐落人口實,沒關係的,偏廳就在隔壁,韓玉推著我,不礙事。”

韓玉的腳剛剛邁動,桑飛燕卻已來到桑楚青的輪椅後,俯身湊近他的臉,甜甜道:“父親,我來吧。”

燭火下,她的笑溫婉靜好,她的眸清澈無瑕,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任誰都很難抗拒她的好意吧。

桑楚青眼含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臉:“也好。”

桑楚沐幽暗的瞳仁動了動,闊步先行,桑玄夜跟上,桑玥和桑秋緊隨其後。

韓玉帶著詩畫在前鋪上下台階的板子,桑飛燕靜靜地推著桑楚青。

雨勢減弱,風力漸小。

從滕氏的臥房到偏廳需繞過一個曲折迴廊,大抵是暴雨衝刷的緣故,迴廊上積水一片,幽幽反射著白色的冷光。這冷光來自廊下與反覆的建築雕花相比略顯單調的白色燈籠,它們突兀地嵌入在詭異暗沉的夜色中,時而輕轉,時而搖晃,令廊下的人影也紊亂斑駁了起來。

桑秋提起裙擺,踏水而過,頭皮卻一陣一陣發麻。

桑玥一行人都轉入了偏廳,突然,桑楚青的輪椅一歪,朝旁側的水窪倒了下去。

“啊——”桑飛燕一聲慘叫,眾人齊齊探出頭,卻見她倒在水坑,用嬌弱之軀接住了桑楚青,輪椅的把手擱在她的皓皖上,磨出一道猙獰的血痕。

桑玥的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心虛了嗎,桑飛燕?

昨晚,小慕兒在翠柳的身上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回到棠梨院就叼著桑飛燕送來的孝服打轉,桑玥不明所以,小慕兒咬著她的衣襟,將她帶到與翠柳見麵的地方,桑玥才明白了,小慕兒是告訴她,翠柳的身上有桑飛燕的氣息。

可即便桑飛燕見了翠柳也不能說明她就是唆使翠柳的人。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桑玥就編了個謊話,其實送給桑玄夜的香料根本不存在!當她提出讓小慕兒聞香識人的時候,桑飛燕不由自主地將手埋進了寬袖,那一刻,桑玥證實了心底的疑惑,恐怕滕氏的耳旁風也是桑飛燕吹的!

隻是桑玥萬萬沒想到,桑飛燕為了逃避搜查,竟不惜傷害桑楚青、傷害自己!真真是高明,真真是狠心!滕氏心疼桑楚青,桑楚青心疼為救他而負傷的桑飛燕,這個節骨眼兒上,別說什麼搜查,就算鐵證如山,也奈何不了桑飛燕!

如今想來,桑柔的偽善與桑飛燕的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桑玥的笑涼薄如冰,帶著三分嘲諷,敢算計她?她會十倍、百倍地算計回來!

“飛燕!”韓玉和桑楚青同時驚呼。

桑玄夜急忙和韓玉一起將桑楚青和桑飛燕送回房中。臨走時,桑玥敏銳地觀察到桑飛燕給鸝兒翻了個掌。嗬,謠言也是桑飛燕編織和傳播的了!

鸝兒趁機拔%e8%85%bf就跑,衝入雨中,劉媽媽和茉莉忙不迭地去追,追了大約一刻鐘才終於將她擒獲。

這會兒,鸝兒供認不諱了,她在雨裡瘋狂咆哮:“二小姐,是我唆使翠柳去找你的,也是我將她推下山坡的,包括你克母、克姊的傳言都是我散播的,那又如何?你的的確確弄滅了長明燈,這是不爭的事實!你蓄意謀殺大少姐!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你也去了普陀寺!”

劉媽媽一把捂住鸝兒的嘴,茉莉死死地掐住鸝兒的雙手,不讓她掙紮。

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知道她去往普陀寺的人隻有桑玄夜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鸝兒不可能窺探了她的行蹤。看來,大哥的院子不幹淨啊。而鸝兒拚了命的幫桑飛燕頂罪,想必是落下了把柄在她手中。一個十四歲的桑飛燕,從小長在江南,哪兒有能耐操控這些?

桑楚沐大掌一揮,一道勁風穿透細密的雨簾,轟入鸝兒的體內,她身子一震,目瞪口呆,下一秒,口吐鮮血,茉莉和劉媽媽嚇得手一鬆,鸝兒倒地而亡。

“誰再汙衊玥兒,這就是下場!”

這話一字不落地傳入房中,令某些人接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幾乎是同一時刻,子歸押著一名黑衣男子踏空而來,她將那人隨手摔在地上,冷聲道:“就是他,趁著夜間的侍衛換班的空擋,攀上屋頂,揭了靈堂的瓦,然後將長明燈挪到漏洞的正下方。”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杜娘子的丈夫何衝!

一個奴才哪來的膽子陷害主子?桑楚沐沉聲道:“說!是誰指使你的?”

何衝一臉憤色:“沒有人指使我,我隻是為杜翠娥報仇!杜翠娥替二小姐鞍前馬後,用水蛭陷害大小姐,可事後,二小姐為了怕東窗事發,竟然殺人滅口!老爺,你要是不信,大可問問棠梨院的下人,大小姐深受水蛭之苦的那天,杜翠娥到底有沒有提前去過二小姐的院子?”

桑玥脣角的笑意擴大,眼底的冷意加深,幕後黑手果然有兩下子,至少,比大夫人難對付多了。克母、克姊的傳言剛剛停止,又冒出個殺害桑柔的罪名。

何衝是個酒鬼,膽子不大,與杜娘子的關係也不太親近,爭吵打罵是家常便飯。杜娘子死後,他立即納了一房小妾,可見他的心裡根本不在意杜娘子這個結髮妻子。現在他說什麼?為杜娘子報仇?天方夜譚!

桑玥的目光遠眺,方才離開靈堂時,她就開始了部署,子歸抓了人之後,就讓蓮珠和鐘媽媽去尋找證據,算算時辰,應該差不多了。

何衝偷偷打量著桑玥的神色,她從容淡定,優雅萬方,仿佛絲毫不為他的指控所擾,難道他押寶押錯了?

桑玥其實也在用餘光注意著何衝的表情,發現他的神色有一絲鬆動後,她輓住桑楚沐的胳膊,彰顯了在府裡無人能及的寵愛,笑了笑:“父親,你也信何衝的話嗎?”

桑楚沐濃眉蹙起:“什麼叫我也信?我倒要看看府裡誰敢信!”柔兒死了,他最愛的女兒就隻剩玥兒,如何還不傾盡全力護她?

何衝的喉頭滑動一下,咽下恐懼的苦水,看了看旁側死得不能再死的鸝兒,再看了看被老爺捧在手心的二小姐,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投靠錯了人?

“二小姐!”鐘媽媽和蓮珠提著一個大包袱過來了,那包袱沾染了雨水,濕漉漉的,周身布滿淤泥。

鐘媽媽將其在何衝麵前晃了晃,何衝頓時傻眼!那裡麵赫然是別人收買他時送的五百兩銀子!為了不被發現,他特意將其埋入極深的地底,即便小慕兒也不能找到啊!

鐘媽媽瞪了何衝一眼,轉而恭敬道:“老爺,何衝的小妾已經招了,說下午偷聽到何衝和一名女子談話,密謀構陷二小姐,可惜的是,她沒看清那名女子的樣貌。”

桑玥的眸光泛起目空一切的嘲弄,那人用五百兩銀子收買何衝,她便讓鐘媽媽和蓮珠就用十倍的銀子收買能提供消息的人。若是軟的不行,她也準備了硬的,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就花了點銀子,還算省事。

桑楚沐怒火中燒,一腳踹掉何衝的兩顆大門牙:“說,收買你的人,究竟是誰?”

何衝吐出碎牙,吞下血水,嚇得無所適從。

“唉!”一聲喟嘆,似一粒晶瑩的露珠滴在平靜無波的湖麵,聲響不大,漣漪猶存,“何衝,那人是不是說隻要你按照她教的話講,父親就一定會處罰我,屆時你就是揭發殺死我大姐幕後元凶的功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何衝身子一顫,低頭不語。

“幫凶和元凶的區別是很大的,對於幫凶,至多打打板子,降降份例銀子,對於元凶麼……”講到這裡,桑玥微微俯身,幽靜得像一潭千年冰泊的眸一瞬不瞬地鎖定何衝驚恐的臉,就在何東被看得幾欲崩潰之際,她噗嗤一笑,“害我的人,會被五馬分屍哦。”

五馬分屍?何衝嚇得四肢發軟:“我……我……”話音未落,他高亢地呼了一聲,隨即開始七竅流血,渾身抽搐。

桑玥的瞳仁一縮:“何衝,你看,你幫著別人遮遮掩掩,殊不知早就被人下了毒!你還不說出幕後黑手?”

何衝幡然醒悟,但他已無法言語,隻得用顫顫巍巍的手指在泥濘的青石地板上寫下姓名,可剛剛寫了一橫一豎,便噴出一大口黑血,氣絕身亡!

桑飛燕果然是有同謀的!

桑玥鬆開手,拔下一根發簪,蘸了雨水,將剩下的十五個筆畫補完。

桑楚沐駭然失色!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父親,我擔心那人要對付的,不僅僅是我,父親的書房要加強戒備。”桑玥之所以這麼說,並非因為她有什麼根據,而是那種潛意識裡的不安還在持續,沒有因為澄清誤會而減弱半分。

究竟是什麼?

很快,桑玥找到了不安的源頭。

“老爺!老爺!”紅玉慌慌張張地跑來,她滿身泥濘,想必是腳程太快,在路上摔了跤,“老爺,二小姐,五姨娘她……好像要生了!”

桑楚沐聞言色變:“要生了?她才不到八個月啊!”

紅玉喉頭乾澀,咽下口水,道:“五姨娘聽說二小姐克滅了長明燈,被老夫人抓來福壽院問罪,情急之下就冒雨往這邊趕,奴婢勸不住,隻得一同前往,誰料路上太滑,五姨娘摔了一跤,就開始……開始肚子痛……”

“糊塗!”桑玥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她一把抓住紅玉的手腕,聲沉如鐵道:“是誰將消息傳給五姨娘的?”

紅玉隻覺得手腕快要被桑玥給捏斷了,痛得眼淚直冒:“是梅兒!她在前院守門,聽到過往的下人談論這件事,於是告訴了五姨娘。但雨太大,那兩人走得又快,她沒看清是誰。”

梅兒是個二等丫鬟,怎麼會跑去守門?既然當時的雨那麼大,下人行色匆匆,她看不清樣貌,難道就聽得清談話?

“鐘媽媽,你去請產婆,劉媽媽,你去請李大夫,我去看看五姨娘。”桑楚沐說著就與紅玉一起往五姨娘的院子走去。

桑玥的臉上如同蒙了一層冰霜,周圍仿佛有寒氣繚繞,眼底的眸光犀利得似要將整個暗夜洞穿:“子歸,去普陀寺,以最快的速度把靈慧大師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