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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媽媽訕訕一笑:“鋪子裡的生意多虧了慕容公子和曲公子關照才能紅紅火火,偶爾來幾個地痞流氓,都被慕容公子的人給擋回去了。”

桑玥慢條斯理地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像兩排密梳,緩緩地梳理著她略有些躁動的心:“他還派了人守在鋪子裡?”

“是啊,那跑堂的李東和李誌兩兄弟就是慕容公子的人。”剛說完,鐘媽媽扇了自己一下,“瞧奴婢這張嘴,又多話了!”

桑玥抬手拂過繡品上的絲竹,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鐘媽媽。”鐘媽媽疑心丁香和蓮珠固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在為慕容拓當說客。她與慕容拓私相授受本就於理不合,鐘媽媽非但不反對,反而替慕容拓說話,慕容拓到底做了什麼事,居然將鐘媽媽給感化了?

“二小姐不明白,說句以下犯上的話,奴婢這一生待二小姐視如己出,二小姐在奴婢的心裡比親閨女還重要,慕容公子對二小姐的心意,奴婢看在眼裡,奴婢不希望二小姐一個人撐著。”唉!慕容公子為二小姐做的,遠不止二小姐看到的那些!

桑玥用食指戳了戳眉心:“告訴他?告訴他恐怕就真的無法善了了。”幸虧慕容拓又回了普陀寺,要讓他知道自己即將被選送入宮為妃,盛怒之下,難保不會衝動得做出傻事。

“二小姐,三小姐來了。”二人說話間,茉莉大聲稟報道。

桑秋又是哭著進來的,不過這次,她的臉上除了傷心,還有些憤怒。

鐘媽媽忙呈上新鮮水果,笑道:“二位小姐聊,奴婢先退下。”

屋子裡沒了外人,桑秋的淚珠子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桑玥搖搖頭,掏出帕子給她擦拭:“三妹,誰欺負你了?”

桑秋一把鼻涕一把淚,道:“他們說你命硬,剋死了母親和大姐。”

桑玥冷冷一笑,樹欲靜而風不止,有的人就是喜歡造謠生事。她哪裡剋死了大夫人和桑柔?她是殺死了她們兩個禍害!“是不是還說下一個就要剋死五姨娘或者祖母了?”

“誒?二姐你怎麼知道?”桑秋杏眼圓瞪,眸子裡殘留著尚未落完的淚,顯得一雙烏黑瞳仁似浸在水中,亮晶晶的。

“我瞎猜的。”流言蜚語當然是往大的地方說,定國公府如今誰最寶貴,當屬老夫人滕氏和懷了身子的五姨娘。若桑玥猜得沒錯,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凡滕氏有個頭疼腦熱,隻怕都會怪自己克著她了。

桑秋忽然想起重要的事,神色一肅:“那……那二姐你真的要進宮做妃子嗎?我舍不得你。”

桑玥摸了摸桑秋的頭,將她髮髻上的所有首飾取下:“三妹,現在是非常時期,母親和大姐的喪事馬上就要辦了,不要談論任何嫁娶之事,免得落人口實,知道嗎?還有,今日你來過我這兒的事,不要外傳,我怕會有人對你不利。”

桑玥的表情無比鄭重,桑秋似懂非懂,但她不敢懷疑二姐的話,乖乖地點了個頭。還想聊幾句,桑玥卻催促她離開了。

桑玥推開軒窗,一股熱浪來襲,盛夏的夜晚,燥熱萬分。曉月當空,樹影斑駁,那樹影錯綜複雜,竟然勾勒得她的心也莫名地忐忑。明明三個最恨的人已死其二,另外一個被拘捕入獄,按理說她應該解氣,應該舒心。可為何,她半分喜悅都無,反而潛意識裡流動著一絲不安呢?

是她,想多了吧,希望是她想多了。

慕容天不喜歡她,所以這道聖旨並非出自慕容天的手。照慕容拓的自由行蹤來看,攝政王應該還不知道她和慕容拓的事。那麼,幕後黑手就隻剩冷瑤或者……攝政王妃了。

冷瑤是想抓她做人質來要挾定國公府,攝政王妃是想拆散她和慕容拓,不論哪一種,對她而言都極其不利。即便沒有遇到慕容拓,她也絕對不會入宮為妃!

就在她尋思著如何應對這道聖旨之際,門外又響起了通報聲:“二小姐,四小姐來看你了。”

桑飛燕回府近兩個月,時不時去各個姐妹和桑玄夜的院子裡坐坐,與大家處得十分友好,是以她來看桑玥,桑玥並無半分驚訝。

“二姐姐。”桑飛燕已換上了白色麻衣孝服,墨發被簡單地挑起一指,用白色髮帶束於腦後,左邊簪了朵白色的小花。她雙目微紅,氤氳著水汽,一張瓜子小臉慘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大概是傷心過度,她愁容滿麵,聲線沙啞。這模樣,端的是我見猶憐,“祖母讓我給你送孝服過來。”

桑玥自桑飛燕的手中拿過兩套喪服,放在凳子上,語含悲憫:“四妹有心了。”

桑飛燕拉過桑玥的手,殷殷切切道:“二姐姐,你別怪祖母。”

“嗯?”桑玥不明所以地看著桑飛燕。

桑飛燕神色哀戚:“聖旨已下,你就是皇家的人,按理說不需要也不該為任何人披麻戴守靈也會輪到你。真真……是委屈你了。”

接到聖旨時,滕氏的眸子裡滿滿的可全都是喜色!才個把時辰,態度就變了?想必流言蜚語已傳入了滕氏的耳中。桑玥誠然道:“祖母說的對,我還是桑家的女兒,為母親和大姐盡孝是應該的。”

“還有……”桑飛燕欲言又止。

“怎麼了?你但說無妨。”

桑飛燕的貝齒緊咬著紅脣,一雙手不停揉著孝服的衣角:“那些流言蜚語我也聽說了,二姐姐要當心,我怕大舅舅他們會趁機挖苦你。”

挖苦她?說她剋死了大夫人,這樣丞相府就不用承擔全責,好法子!而剛剛,韓正齊的確來過!桑飛燕的提醒不無道理,至少,與她所想一般無二。

桑飛燕喉頭滑動一下,杏眼含真:“二姐姐,你可別告訴我母親我同你講了這些,她會生氣的。”

桑玥拍了怕桑飛燕不停揉著衣角的手,笑容淺淺,仿佛並不存在似的:“嗯,多謝四妹。”

送走桑飛燕之後,桑玥帶著小慕兒出去散步。小慕兒越發強壯了,體型較成年狼狗更高大,不同於普通藏獒的凶殘,小慕兒極富靈性,仿佛可以聽懂桑玥的指令,它從不亂咬人,因此桑玥從不拿繩子拴它。

漫步在無邊的夜色中,桑玥一刻不停地分析著周圍的局勢,直覺和經驗告訴她,那些克母克姊的謠言之所以能一下午就傳遍整個定國公府,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到底會是誰?丞相府的韓正齊嗎?

“嗷嗷嗷!”不知不覺間,桑玥已和小慕兒行至一處涼亭旁,右側是一座假山,左側是幾棵老槐樹,腳下的青石板路微微泛著幽光。小慕兒朝著假山的方向大聲吠了起來。

桑玥眸子一緊,喝道:“出來!”

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她梳著光鮮的髮髻,簪一支白玉釵,釵頂墜了一小橢圓形粒珍珠,應是抹了頭油的,所以鬢旁閃動著淡淡的光暈。她雖低著頭,桑玥瞧不清她的樣貌,但瞧穿著打扮,絕非尋常丫鬟。

“二小姐!”她跪在了桑玥的跟前,身體開始抖動,仔細辨別,好像在抽泣。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你是誰?抬起頭來!”

那人緩緩抬頭,月光下,她的肌膚如凝脂般細嫩、似初雪般白皙,桑玥暗暗一驚:“翠柳?你不在大哥的院子裡好好呆著,跑出來瞎轉悠什麼?”

“二小姐,”翠柳磕了個頭,“你救救奴婢吧!”上午劉媽媽正要逼著她喝下墮胎藥,幸虧翠竹機警,說老夫人有急事相找,劉媽媽才暫且放過了她。為此,翠竹被打了二十板子,而今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思?兔?網?

桑玥若有所思地看了翠柳一眼,她不願意桑玄夜插手棠梨院的事,那麼她自然也不能插手桑玄夜院子裡的事了。她擺了擺手,道:“我救不了你,你走吧。”

翠柳心中一怔,一般情況下不都是先好奇地問問什麼事嗎?二小姐……一點都不好奇?眼看著桑玥轉身要離去,翠柳把心一橫,抱住她的%e8%85%bf:“二小姐,奴婢懷了大少爺的骨肉,奴婢想把他生下來,大少爺最疼你了,你替奴婢講幾句好話吧!”

未婚就先讓通房有了孩子,桑玄夜真是糊塗!關於這個翠柳,桑玥聽說過,頗受桑玄夜的疼愛,這大半年來,獨她一人被桑玄夜寵幸。

桑玥忽然想起了林妙芝,第一反應是:與其留著這麼一個害人精在桑玄夜的身邊,將來與林妙芝爭寵,倒不如早早了結了她。但轉念一想,如果桑玄夜對林妙芝無情,即便死了一個翠柳,難保不會有第二個,關鍵啊,還是在男人。況且,林妙芝也知道桑玄夜有這麼個通房,她都能接受,自己還瞎摻和什麼!

真不敢想象慕容拓那傢夥,怎麼應付上百個通房?不過,他要是敢動一個,她就一輩子不理他!

翠柳的哭聲漸重,桑玥斂起染了一絲曖昧的思緒,正色道:“翠柳,我無權乾涉大哥的任何決定,如果他放棄了自己的骨肉,你作為他的通房,唯有遵照他的意思辦。我想當初祖母將你送給大哥,定是覺得你不僅樣貌過人,而且蕙質蘭心。胳膊擰不過大%e8%85%bf,就算你鬧得人盡皆知,也不會有第二條出路。你想想,徒勞的掙紮憑空讓大哥厭了你,可劃算?”

翠柳陡然睜大眼,爾後緩緩垂下眼瞼,似在回味桑玥話中的含義。小慕兒跑到她身旁,左聞聞右嗅嗅,她渾然不察。

言盡於此,翠柳要如何,與她無關。

翠柳鬆了手,聲輕若細蚊:“可您,不是順妃娘娘嗎?您隻要下一道旨意,大少爺一定會聽的。”

“既然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就更沒必要摻和你的小事了。”桑玥淡淡地掃了翠柳一眼,腦海裡飄過一個思緒,她猛然抓住,思慮了片刻,帶著小慕兒回了棠梨院。

定國公府的大紅燈籠被撤下,掛上整齊劃一的白色布幔和燈籠,靈堂設在慈安殿,第一夜,本該由嫡子守靈,但桑玄羲遠在江南,接到消息馬不停蹄往回趕也要至少七日,那時,大夫人和桑柔早已收棺下葬。所以,現在守在靈堂的是桑玄夜。

回到棠梨院時,丁香和蓮珠都灰頭土臉的,想來是去見桑玄夜卻撲了個空,所以心情欠佳,如此,倒是與這悲愴的氛圍又契合了幾分。

小慕兒一把叼起白色孝服,朝著桑玥搖頭晃腦,蹦個不停。

“你叫我換上它?”

小慕兒把孝服叼遠,似在做出否定回答。

桑玥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小慕兒的意思是……

大理寺的牢房。

裴浩然身穿血跡斑斑的囚衣,頭髮蓬亂,雙手腫脹得根本數不出指節。尚未定罪、尚未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