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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桑柔依舊不肯入鄉隨俗,打扮得與在京城一個樣兒,身穿繁複的鍛地繡花百褶裙、鍛織掐花對襟上賞,腳踩厚底蘇繡珍珠步履,各樣首飾一件兒也不缺。

在她看來,莊子裡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誰人見了都管她叫聲仙子,她便越發注重打扮了。她不屑得掃了桑玥一眼:賤蹄子的命還真大,那樣都沒能整死你!

不過桑柔並不擔心桑玥會揭發她的惡行,因為她篤定桑玥沒有證據!

桑玥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漂浮的茶葉,感受到了桑柔的注視,她嘴角一勾,抬眸就是兩道犀利如刀的眼神打了過去。

桑柔猝不及防,被這陰翳的眼神給震得身子一顫,手裡的茶杯摔落在地,砸了個粉碎。

這一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桑玄幀的反應最為強烈,“哇——”地一聲嚎哭了起來。

“玄幀,乖啊,別怕,祖母在這兒呢,”滕氏安撫了一會兒桑玄幀,冷冷地看向桑柔,“你沒吃早飯嗎?連個茶杯都端不穩!哪像個長姐的樣子?”

桑玄幀因哭得實在厲害,一把屎尿就那麼出來了,尿布兜也兜不住、拉了滕氏滿身臭。

這下,滕氏更氣了!

“我看上回那一百遍佛經沒能磨平你的性子,這回,你給我抄一百遍《女訓》!”

桑柔委屈地幾欲落淚:明明是桑玥嚇她,祖母不懲罰那個罪魁禍首,卻要為難她這個受害者!

大夫人握住桑柔的手,和顏悅色道:“抄抄《女訓》也好,既能溫習婦德,又能修身養性。”

桑柔還想辯駁什麼,一觸碰到大夫人警告的眼神,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桑玥拿過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裡,大夫人這一個月真是好得令人難以置信了,難道是自己多心了,大夫人真的已經脫胎換骨?

滕氏去換了身衣衫出來,穎雪進門稟報道:“老夫人,慕容世子、慕容公子和裴公子來了。”

“哦?那快請他們進來吧。”

桑柔一聽慕容錦來了,心中狂喜,方才被祖母責罰的那一檔子陰霾被一掃而空。她整了整衣襟,雙手交疊置於%e8%85%bf上,優雅萬方。

桑玥睨了眼桑柔做作的樣子,不禁好笑。她敢肯定,以慕容錦的性情,即便桑柔扒光了站在他麵前,他也沒興趣,何況她還穿了衣裳!

不過,她倒是有些疑惑,這三人怎麼會湊到一塊兒去?尤其是慕容拓,他最討厭交際,今兒居然登門拜訪。

匪夷所思!

慕容錦一襲藍色錦服,高貴華麗、溫潤如玉。深邃的翦瞳似積聚了世間所有光輝,顧盼神飛、波光瀲灩。無論何時何地,他的舉止都是優雅的,笑容都是暖人的。

在他身側的慕容拓,一身墨色錦服,桀驁而冰冷。三人中,以他的容貌最為俊美:光潔白皙的麵龐上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峻,濃如墨舞的劍眉下是一雙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清澈而不失風華,此刻卻流轉著意味難辨的波光。他不著痕跡地瞟了桑玥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子竟然微微泛紅。

裴浩然在慕容錦的右側,依舊是白衣勝雪,纖塵不染,他的五官剛毅俊美,濃眉下的眼眸深邃如泊,望不見底。雖然身份不如另外兩人高貴,但他舉止優雅,氣定神閑,別有一番深沉而內斂的韻味。

“見過騰老夫人。”三人給滕氏見了個禮。

滕氏忙起身給慕容錦回禮道:“老身見過慕容世子。”

慕容錦親手扶起滕氏,和顏悅色道:“老夫人不必多禮。”

眾人齊齊給慕容錦行了一禮:“見過慕容世子。”

慕容錦微笑道:“平身吧。”

大夫人和桑柔起身給三人讓了座,桑玥、桑秋和桑麗則又給她們二人讓座。

因裴浩然上次隨韓天軼來過府中,所以滕氏也是認得他的。

滕氏不懂朝堂之事,隻知慕容世子偶來定國公府,每每都會前去探望她,待她極為尊敬,心中對這個世子破有好感。“世子也是來此處散心嗎?”

慕容錦語氣謙和,態度友善:“是啊,一直想在京城尋處踏青的好地方,奈何苦尋無果,隻能往郊外來了。在路上碰見裴公子,得知他的莊園與定國公府的莊園比鄰而處,我們便相約前來拜會老夫人。”

滕氏聽了,笑得歡喜:“既是如此,那稍後留下來一同用膳吧,不知世子、慕容公子和裴公子意下如何?”

慕容錦看嚮慕容拓,想要徵求他的意見。慕容拓一反常態,嘴角揚起一抹真誠的微笑:“恭敬不如從命。”

他這個樣子,讓慕容錦和桑玥同時愕然了。

裴浩然亦是點頭表示贊同。

桑玥心中暗嘆,祖母越來越不掩飾結交權貴之心了,原本像裴浩然這種商賈子弟根本入不得滕氏的眼,但為了給桑玄夜的世子之位鋪路,她是屈尊降貴、煞費苦心。

“裴公子,我聽說你下過西洋,是嗎?”桑玥睜大亮晶晶的眸子,天真爛漫地問向裴浩然。

做戲的本事還真強!裴浩然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一個微笑,道:“我曾經帶著商隊去過幾次西洋,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三個月前。”

桑玥眸含期盼,道:“我聽父親說南越的聖教就是起源於西洋的基督教,好像……今天還是西洋的一個重大節日呢。裴公子見多識廣,給我們講講唄!”

此話一出,桑柔氣得牙癢癢的,這麼有意思的事,父親不告訴她,卻告訴桑玥!

其實桑楚沐哪裡知道這些,桑玥前世隨裴浩然下過一趟西洋,所以才了解一點。

“桑將軍征戰四方、見識極為淵博,他講的沒錯,今天是西洋的復活節。”裴浩然麵含讚許道。

慕容拓的濃眉蹙了蹙,端起茶喝了起來。

桑秋狐疑地摸了摸眉毛,問道:“裴公子,什麼是復活節?就是能讓人復活嗎?”

滕氏也不禁來了興趣:“老身也想聽聽新鮮事兒呢。”

不是桑玥誇裴浩然,因經商的緣故,他走遍千山萬水,遊歷各國風光,他的見識就是放眼整個南越,也鮮有人及。

裴浩然的臉上沒有受寵若驚,也沒有洋洋自得,他從容道:“西洋人多信奉上帝,就像我們中土人士信奉佛祖。西洋人說,上帝犧牲了自己的兒子耶穌來作為贖價拯救萬民,三天後耶穌復活了,這復活節就是慶祝耶穌死而復生。這些在《聖經》裡有詳細記載,但他們的史書裡卻是沒有的。”

桑秋驚呼出了聲:“呀!還真是死而復生!”

桑玥身子向前傾了傾,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道:“既然是這麼重大的節日,他們怎麼慶祝呢?好玩兒嗎?”

裴浩然思索了片刻,溫和道:“我覺得最好玩的當屬畫彩蛋。”

“畫彩蛋?”這回,桑麗也憋不住孩子的天性了。

桑柔亦是豎起來耳朵,雖表麵極力隱忍,但眸子裡分明跳躍著殷殷切切的波光。

“西洋人士用的不是墨汁,而是油彩,各色各樣,五彩斑斕。他們用油彩在%e9%9b%9e蛋上作畫……”

“那是什麼?”桑玥瞪大眸子問道,“裴公子,你家裡有嗎?有的話,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呢?”

裴浩然等的就是桑玥這句話,其實復活節的習俗挺多,他單獨挑了這一項來闡述就是因為他有油彩,且就在莊子裡。這麼一個大現身手的機會,他又怎會錯過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桑玥當然知道裴浩然在想什麼,嗬,好戲要上演了。

慕容拓看著桑玥和裴浩然“眉來眼去”,那種酸澀的感覺又來了,他覺得自己喝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苦膽加……加……加什麼他不清楚,反正難受得很!

眾人移步去了花園裡的涼亭中。一夜春雨,泥土潤澤,陽光明媚,花卉開得格外嬌艷。

裴浩然的書童已在石桌上擺好油彩,每一盒共計十二色。油彩旁放置了幾個碟子和十數支大小不一的顏料刷。因油彩的濃度過高,所以顏料刷的筆頭教毛筆的筆頭硬上幾分,對於用慣了毛筆的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挑戰。

此時秦氏奉命端了一籃子%e9%9b%9e蛋過來。她遞給西紅,笑道:“一共是二十枚%e9%9b%9e蛋,全部是生的,所以得當心些,別弄髒了主子們的衣衫。”

看在林昌的份兒上,所西紅給了秦氏一個淡淡的笑:“知道了,秦媽媽,你去忙吧。”

秦氏轉過身,笑容一收,滿臉憤恨:你這副德行還想嫁給我們林昌?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正好此時,丁香拿了件披風過來,她對秦氏溫婉一笑:“秦媽媽。”

秦氏眼前一亮,丁香這丫頭長得水靈靈的,待人又謙和,比西紅可強了百倍不止。

丁香被秦氏看得有些難為情,道:“秦媽媽,你怎麼了?這樣盯著我看?”

秦氏身子略傾,心裡有了主意,小聲道:“暖房裡的鳳梨熟了,晚上你去我院子一趟,帶幾個給二小姐嘗嘗鮮。老夫人那兒還沒呢!”

丁香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代二小姐謝過秦媽媽了。秦媽媽,風大,我給二小姐送件披風,您先去忙吧。”

“好,你去吧!”秦氏看著丁香言談舉止落落大方,真是越瞧越喜歡。

因為有兩個石桌,桑玥和桑秋同坐一桌,桑柔和桑麗同坐一桌。慕容拓想也不想就坐在了桑玥的對麵,還大%e8%85%bf一橫,將其餘的兩個石凳占了個遍。裴浩然已經邁過來的腳步微微一滯,轉身去了桑柔那邊。慕容錦走在最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容拓一眼,在桑柔的身邊坐了下來。

桑柔羞澀地低下頭,陽光照在她美如兩團蒲扇的睫毛上,反射出瑩亮的華光。

西紅拿了籃子過來,桑玥搓了搓小手,毫不掩飾眸中的期盼。慕容拓一把將籃子搶過來:“我們先選!”

桑柔美眸輕抬,梳雲掠月,聲音溫柔地像一團夕陽下的蘆葦:“慕容公子慢慢選,我們不急。”

裴浩然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桑柔,隻見她娥眉臻首、杏眼櫻脣,配上含蓄羞澀的笑,當真美得令人窒息。

慕容拓把籃子放在桌上,桑玥起身,仔細選了五枚%e9%9b%9e蛋出來,爾後行至慕容錦身側將籃子放在另一個桌上,同時,趁人不備,將手裡的蛋滑在了慕容錦的衣擺上。

她朝慕容錦微微一笑,陽光下,她的笑很純很美,明眸皓齒,清麗脫俗。慕容錦卻從她的笑意裡辨出了不懷好意的色彩。可他,欣然接受了,自籃子裡取了一枚蛋,藏入袖中,爾後拿著桑玥給的那一枚,細細描繪了起來。

慕容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