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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燃亮道符,輕聲喚道:「乾坤借位,鬼神俱行,天地五合開啟,魂魄歸來。」

這是天師弟子最常用的招魂符咒,張玄用得爐火純青,但過了這麼久,死者魂魄微薄,他對能否順利招魂不抱太多期待,相同的咒語連續念了很久,就在他想放棄時,有道人影飄飄忽忽地出現在大廳裡,像是忌諱他們身上的陽氣,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飄蕩著。

「林有祿,」張玄照查到的名字叫他,「你在海安西路巡查時受了傷嗎?」

遊魂飄忽不定,過了一會兒後緩緩搖了搖頭。

遊魂已經脫離人體,神智迷蒙不清,不能問太複雜的問題,張玄隻好直接切入正題,「那為什麼你會住院?」

「……命令。」

很含糊的回答,張玄幾乎要豎著耳朵才能聽到它說了什麼,但聽到不等於聽懂,張玄跟聶行風對望一眼,再問:「誰的命令?」

又是一陣沉默,遊魂說:「對講機……」

對講機的命令?

張玄猜想多半是上司通過對講機下達給巡警的命令,這個不重要,他直接跳到下一題,「跟你一起巡邏的同事呢?」

這次遊魂的反應是搖頭,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輕微顫唞起來,張玄擔心它會消失,緊追著問:「是誰在醫院裡襲擊你的?中年人還是年輕人?」

遊魂顯得很緊張,繼續拚命搖頭,張玄為了不刺激它,特意沒提到死字,但死亡前造成的恐懼對它的影響很大,哪怕隻是稍微思考,都會讓它反應強烈。

見它的身影愈來愈淺淡,時間緊促,張玄隻好從手機裡找出蕭蘭草的照片,遞給它看,「是這個人襲擊你的嗎?他有沒有打傷你的同事?」

沒想到看到蕭蘭草的照片,遊魂全身抖個不停,連聲說:「是是是!是他,大海也進醫院了……」

前言不搭後語,張玄投降了,不過遊魂說是蕭蘭草襲擊他們的話出乎他的意料,正要再追問,遠處突然傳來噹啷啷一陣鐵鍊聲響,響聲空靈幽長,他再熟悉不過了,每次遇到白無常時,他都會故意弄出這種拉風的聲音。

果然,隨著鏈聲靠近,遊魂的表情更加木然,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害怕他們,而是主動飄來,迎著響聲走過去。

張玄回過頭,就見一個身穿暗青色長衣的高大男人穿過大門走了進來,男人腰間束了條鐵鍊,鏈子的一頭握在他手裡,竟是老熟人——在酆都裡跟他們並肩作戰對付惡鬼的馬麵先生。

馬麵腳下還跟著一隻小雛鷹,看到他們,小鷹很興奮地飛過來,先是圍著漢堡咕咕咕的直叫,很快又飛去張玄那裡轉悠,但很可惜它說的話沒人聽得懂。

「馬大叔,這麼巧你來這裡公幹啊。」

見來的是熟人,張玄先把小鷹放一邊,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馬麵的目光在他跟聶行風之間轉了轉,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和好了?」

當日在酆都多蒙馬麵的照顧,聶行風跟他點頭道謝,張玄則搶著說:「是啊,雖然董事長扮鬼騙我很過分,不過看在錢的分上,我就沒跟他計較啦……咦,你來鎖魂的?」

「牛頭馬麵不鎖魂,難不成來喝酒啊?」

馬麵隨手一甩,那條看似沉重的鏈子便飛了出去,纏在遊魂的腰間將它拉到自己麵前,見他要帶魂魄離開,張玄急忙攔住,「我費了大半天的工夫,好不容易才把它招來,你不要吃現成的帶著就走啊,等我再問幾個問題。」

馬麵伸手在遊魂額上一拍,遊魂經他拍打,表情更顯呆滯,身形飄移不定,要不是被鏈子鎖住,它一定會馬上消失掉。

「你看它這個樣子,還能回答你什麼嗎?」

「你沒事拍它幹什麼?它本來還沒這麼呆的!」張玄被馬麵的動作氣到了,「如果不是我招魂,你現在隻怕還在到處找它的魂魄呢,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嗎?幫倒忙?」

他說得沒錯,巡警在臨死前受過極大的驚嚇,導致人一死,魂魄就散掉了,所以馬麵這次才會特意帶小鷹來,讓它幫忙尋找,沒想到正碰上張玄招魂,也算是讓他撿了個便宜,見張玄氣呼呼一副炸毛的模樣,他笑著看聶行風。

「他平時都是這樣子的?」

「比現在更糟糕,如果今天來的是白無常,他的拳頭早揮過去了。」

聶行風說歸說,卻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看到張玄開始轉拳頭,馬麵摸摸鼻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對還真是配合默契啊,他苦笑道:「這可不關我的事,它被嚇得魂魄不齊,就算我不來收魂,它也無法回答你什麼的,而且鬼說的話千萬別當真啊,俗話說鬼話連篇鬼話連篇……」

「你在說你自己嗎?」張玄冷笑:「那把白小常叫來,我問他。」

難道這位天師大人沒看出來白無常就是為了躲他,才特意把這次的鎖魂工作推給自己的嗎?

「你問他也沒用的,我們又不知道陽間的事。」馬麵攤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好吧,他也知道跟陰差打聽案情是強人所難,見巡警表情呆滯,也問不出什麼了,張玄隻好往旁邊一站,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誰知馬麵還沒邁步,小鷹先叫了起來,在沖張玄叫了數聲沒得到回應後,直接跳起來啄他,張玄的胳膊被啄得生疼,嘶著氣問漢堡,「你家小弟在叫喚什麼?」

「咕咕咕!」

漢堡把頭撇開了,老實說小鷹的鳥語它也不是很懂,馬麵卻噗哧一笑,替它翻譯道:「它在問你家的小娃娃在哪裡?」

「娃娃去孤兒院寄宿了,短時間內看不到他。」

雖然張玄也不知道為什麼天罰事件已經過去了,爺爺還執意要將娃娃送去長運,但老人的安排他們也不便反駁,見小鷹在自己麵前又跳又竄,隻好說:「想去看他,隻能自己去了,不過那裡規製很嚴的,你進不去。」

孤兒院附近罡氣很強,就算是他跟董事長都混不進去,更別說一隻羽毛化成的小雛鷹了,聽了他的話,小鷹腦袋垂下去,發出很失望的嘟噥聲。

「咕……咕咕……」

「走了!」

耽擱得有點久了,馬麵給小鷹打了個手勢準備離開,卻再次被叫住,聶行風問:「三十年前謝記棺材鋪發生的血案你知道嗎?」

馬麵一愣,聶行風又說:「許多人枉死,可能會不甘心被鎖魂,你們陰差一定很頭痛吧?」

「好像有聽說過,不過三十多年前的事我不清楚,那時我還沒做陰差呢。」

「耶?原來馬麵這份工也是更換製的啊?」

無意中聽到了了不起的爆料,張玄興奮起來,馬麵卻不肯再多說,扯著小鷹往外走,聶行風在他身後說:「最近我們遇到了些麻煩,可能跟這件陳年舊案有關,我們家裡的人都在謝記店鋪失蹤了,如果你能提供些線索的話,那感激不盡。」

馬麵的腳步猛地定住了,轉過頭問:「誰失蹤了?」

「張家除了我們之外的所有人。」張玄在他跟聶行風和漢堡之間畫了個圈。

馬麵的長臉更難看了,「怎麼會這樣?」

「你想知道內情的話,我也不介意再講一遍,但能不能換個地方?」張玄打了個噴嚏,用手搓著雙臂,說:「我還不習慣在太平間裡講鬼故事。」

馬麵沖他擺了下頭,向外走去,這個舉動表明他對張玄的鬼故事非常感興趣,張玄給聶行風使了個眼色,讓聶行風先跟馬麵離開,他則去冷凍櫃把死者的屍袋拉上,又關上櫃門,結束了招魂儀式,這才打著噴嚏匆匆跑出去。

聶行風已經跟馬麵來到了醫院門口,路上將謝記店鋪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由於照妖鏡被初九拿走了,馬麵無法看到原物,聽完後說:「如果那真是噬魂鏡的話,那他們應該暫時沒危險。」

「為什麼?」張玄追上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問:「初九說那東西很邪。」

「這世上沒有邪物,隻有心術不正的人,」馬麵淡淡說:「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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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這麼肯定,是不是……」

張玄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見馬麵的身影模糊起來,跟小鷹一起消失在他們眼前,他隻聽到小鷹嘰裡呱啦的咕咕聲,等聲音消掉,他們已經不見了。

「話說一半就遁形,這什麼人啊!」

馬麵在遠處聽到張玄暴躁的叫嚷,他微微一笑,對站在肩頭的小鷹說:「我們又不是人對不對?」

「咕咕!」

「既然捧場聽了人家的故事,就不能撒手不管,不過我要先回地府交差,你就勞累跑一趟吧,鐘魁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給了我們不少祭品看起來傻乎乎的傢夥。」

「咕?咕咕!咕咕!」

見小鷹連連點頭,馬麵就知道它記得,拿出幾張冥幣撒向空中,那是鐘魁燒給他們的東西,上麵沾了鐘魁的氣息,小鷹嗅到後展翅高飛,矯健身影瞬間匯入黑暗之中。

馬麵看著它飛遠,把眼神拉回,看看拴在鐵鍊上的遊魂,他扯了下鏈子。

「走吧,這一世的最後一程讓我來送你離開。」

等張玄和聶行風把車開過來時,馬麵早已走沒影了,張玄不甘心地趴在窗戶上沖外麵叫:「馬叔馬叔馬大叔?」

「陰鷹的嗅覺告訴我,他們都走遠了,快把窗戶關上,外麵很冷的。」

漢堡剛說完,張玄就打了個噴嚏,趕忙把車窗關上了,問聶行風,「董事長,你為什麼要跟馬麵說謝家的事?」

「你不是埋怨招魂便宜了陰差嘛,那就讓他們順路幫幫忙好了。」

「董事長高見!」張玄沖他豎了下大拇指,贊完後又虛心求教:「可是你怎麼敢保證馬麵會幫我們?」

「會不會幫不知道,不過說了就有一半的可能性。」

漢堡在旁邊連連點頭,「我壓兩根羽毛,馬麵會幫忙!」

「為什麼?」

「這是身為陰鷹的直覺。」

這裡哪有陰鷹?隻有一隻需要減肥的鸚鵡而已,張玄對漢堡的說法嗤之以鼻,又問聶行風,「林有祿的遊魂說殺他的是小蘭花,會不會真是這樣?」

「他沒這樣說,他隻說蕭蘭草有襲擊他們,所以他指的也可能是街市開槍那一幕,馬麵不是說鬼話連篇不可信嗎?也許不是鬼要說謊,而是連它們自己都不記得那些記憶了。」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張玄也不信蕭蘭草會殺人,連著奔波了兩天,他有點累了,靠在椅背上打起盹來,聶行風沒叫他,將車一路開回了家。

回到家,張玄匆匆洗了一下就上了床,等聶行風上床時他已經睡得很香了,側身朝裡躺著,身體微微弓起,這個小動作讓他看起來很好欺負,於是聶行風靠著他躺下,下巴抵在他的肩頭,將他抱住,輕聲說:「你不需要怕,明知道不管我是真神也好是神的分支也好,都不會對你動手的。」

他從來不相信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