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前,小舒說他心情很差,這會兒放細了瞧,發現他是不是瘦了一點?臉上輪廓很深。
但也許是逆光的原因。
小傢夥站在三個大人中間,就好像周圍圍了三棵樹,他抬頭,一邊換一邊地觀察著。
「客人麵前,不要一副傻樣子。」
爹地輕飄飄的聲音,席嘉舒抿抿小嘴,縮回小腦袋。
阿雅捏住兒子柔軟的小手,忍不住說,「你不要這樣子說他。」
他撇開了視線,西褲口袋裡的煙,在他粗糲的掌間轉了兩下,輕嗤:「慈母多敗兒。」
阿雅蹙了蹙眉。
片刻,他收回視線,居
高臨下地看著烏黑的小腦袋:「什麼想法?跟我走還是跟你媽媽吃個飯?」
不光席嘉舒的小臉上有意外的表情,阿雅也是。
小傢夥撓頭想了想,仰起臉就是討好的皮皮笑容,「爹地,我每天都跟你吃飯,膩啦,謝謝爹地哦!」
「帶好了,吃了飯,跟劉光明聯繫。」話語冷漠,是對著阿雅交代的。
「聽到了嗎,媽咪你要帶好我!」小傢夥回身抱住阿雅歡呼。
阿雅看著他襯衫的第三課紐扣,輕聲開口:「好的,謝謝了。」
他的視線沒有看她,眉峰壓了壓,麵無表情的輪廓便有冷意閃過,也隻是一瞬,他有心收斂脾氣。
半轉了個角度,席城朝向簡軒儀,這會兒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還是那平平淡淡的樣子:「聊會。」
阿雅聞言,便抬頭。
她看向他的側臉,緊張感又來了,忍不住猜想他是要支開她?她仔細想辨認他的神情。
可是怎麼可能,他的情緒,從來沒人摸得透。
阿雅再去看簡軒儀。
簡軒儀似乎在考慮有無必要,回視阿雅,他神情明朗,接而點點頭,笑了笑,「是很久沒見了,您說地方,我先送……」
阿雅立刻說,「我和小舒坐計程車,我們要去兒童餐廳,順路的。」
說完了,小心地看了眼席城,不料他倏地轉過來,淡淡道:「那還不走?」
阿雅很擔心,前車有鑒,在他麵前一分都不敢表現出來,怕像從前那樣,擔心簡軒儀哪怕一分都會惹他怒火。
這會兒,她還是快點消失好。
簡軒儀,也這麼大了,不似從前那個氣盛不會處理事情的少年。
應該……沒事吧?
她牽著兒子,轉身,也不敢回頭。
天暗了幾分,身後兩股男人的氣場,漸漸離她遠去。
席嘉舒可不知道這些明潮暗湧,上了計程車就纏著媽咪打開手機,在網上先搜索有哪些套餐。
阿雅看他黑溜溜的眼睛瞄來瞄去,盯著都是優惠套餐,不禁心裡一酸,摸摸他的頭髮:「小舒,媽媽有給你吃飯的錢。」
「我知道啊。」
「那你不要看價格,你看你喜歡的。」
小傢夥翻動頁麵,不以為然,「勤儉是美德呀,而且每次點實惠的,媽咪就能存下錢和我多吃幾次,媽咪,你要邏輯想事情,長長的思考,遠遠的考慮。」
「那叫深謀遠慮。」
「恩恩!就是這個成語,學會了嗎?」
「……」
到了餐廳,阿雅騰出心思和兒子聊天,可卻也時不時走神,頻繁看手機,看時間,甚至想過,要不要給席城打個電話,好好的說,他能聽進去嗎?
她真有點衝動,手機鈴聲驚醒了她。
「媽咪!響好久了。」
阿雅倉促接起,那頭,簡軒儀問:「在哪兒呢?」
阿雅頓了頓,發覺他聲音如常,先鬆了口氣,忍不住問:「就完了?他……」
「沒事,我過來說。」
「噢,我們在……」阿雅報了地址。
掛斷電話,她心緒一時著不了地,頁麵點出去,她下意識的點開聯繫人的撥號鍵盤,他的號碼她沒有存儲,在腦子裡,想忘也不可能。
發了會兒呆,終於還是把手機收起來了。
「媽咪,你可算和我好好吃飯了。」
「……」阿雅不好意思的沖兒子提提%e5%94%87。
吃完的剛好,簡軒儀也到了,在餐廳的結賬台碰上。
阿雅回頭,仔細地看他,從頭到腳無異常,好好的模樣。
簡軒儀見她愣神,半開玩笑地說,「我也不會永遠十八歲,或者你在關心我?」
阿雅冷眼撇開,帶兒子出去。
到馬路邊,阿雅要上車,小舒
卻問,「媽咪和這個叔叔很熟嗎?熟到可以搭乘的程度?」
阿雅尷尬的看了看簡軒儀,自家兒子,是他的種,是他帶大,骨子裡,一派席家精深。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簡,嘉舒,我和你媽媽是同學。」
小傢夥甜甜的笑:「同學也有不熟悉的呢。」
簡軒儀摸了下鼻樑,點點頭,「你說的對,不過,我和你媽咪,還有你媽咪的朋友,我們三個比較熟,你可以放心。」
說的應該是清夢aunty。
小舒暫時上了車。
從小教養得有禮貌,路上,簡軒儀在前麵開車,偶爾朝著後視鏡和小傢夥說話。
他有問有答,但對不熟悉的人,話不多,疏離感也表現的很自然。
簡軒儀笑笑,並不在意。
這麼一路,阿雅就隻能憋著,兒子麵前,也不好問簡軒儀事情。
回到公寓,時間還早,小傢夥纏她厲害,非要她給洗個澡,說她洗的比家裡的阿嫂舒服。
阿雅倒是知道,大娘的一雙手比較大,下力也就相對重。
這麼小就挑剔得不行。
老老實實給他洗了澡,他洗的舒舒服服,也快九點了,阿雅聯繫了劉光明。
要送他下樓,席嘉舒背著大大的書包,走到了門口,禮貌的回頭,「咦,簡叔叔不走嗎?」
阿雅窘迫,也明白了。
她看向簡軒儀,後者和她表情差不多,一臉無奈,站起身。
那就像個小管家,大眼睛清澈,可是亮得很。
簡軒儀隻得在劉光明的車開過來時,也上了自己的車。
在公寓外麵繞了一圈,簡軒儀開回來,阿雅等在門口,聽他揶揄,「你怎麼不生個像你的,傻乎乎的?」
阿雅瞥了他一眼,對兒子善意的謊言都讓她心裡愧疚了,沒打算請簡軒儀上去。
兩人在月色下站定,阿雅問:「他沒和你動手,那他和你說了什麼?威脅你了嗎還是……」
「拜託,雖然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關心我,可也把我看得很扁很弱了。」
「有十年前的那一晚,我當然擔心,根本是沒必要的風浪!」
她沉沉的眉,說的激動,簡軒儀微微一愣,琢磨著她的話,緩緩一笑,「這回你猜錯了,他不知什麼意思,隨意和我聊了兩句。」
阿雅滿眼的疑惑。◢思◢兔◢在◢線◢閱◢讀◢
簡軒儀也是有些疑問的,轉個身看了眼月亮,他的眼睛生的黑,卻通亮端正,輕嗤一笑,「席叔這個人,狠戾多年,或許也有想明白的一天。你長大了,他也到中年,都說人到中年許多想法會變,你不喜歡的,他為何要一味去做惹你生恨呢?」
他突然認真的問:「如果他今後做的都是你歡喜的,阿雅,你會不會回到他身邊?」
阿雅一愣,風帶著夜晚的空氣,吹拂在兩人間,很明顯的一段寂靜。
就在簡軒儀蹙眉看過來時,阿雅輕輕搖頭,輕輕地笑:「現在嗎?我渴望安安靜靜,無枝可依沒關係,靜如止水就好。」
她望著簡軒儀,徐徐地說,「我隻想陪伴小舒長大,我大概心特別老了吧,總覺得累,從前的恩仇怨恨好像無數冤魂扼著脖子喘不了氣,我再也不要一點波瀾,身體裡這顆心,也很懶很懶,愛他耗費了所有,我沒剩下什麼。」
年輕的男人,挺直的背脊,逐漸化僵。
阿雅冷靜地歎息,「所以,簡軒儀,別浪費時間,你這麼好。」
他屏住了氣,拳頭也倏爾攥緊。
大概兩秒,他試著輕輕呼吸,拳頭也放鬆,一臉諷刺:「怎麼,我說什麼了還是我表現什麼了?你要不要想太多?」
阿雅笑笑。
他終於滿臉的頹廢,伸出臂膀一下扼住她的肩:「你這人……軟軟糯糯的,怎麼無情得這麼徹底啊?」
「如果我貪圖溫暖,那你就慘了。」阿雅打趣。
「瘦沒有二兩,一臉苦相,不旺夫,誰要你!」
阿雅瞪他,兩人的氣氛緩於輕鬆,又或許他煞費苦心在打著圓場,阿雅心裡微微的愧疚,也特別感激。
……**……
席嘉舒回到小洋樓,放下書包,就正襟危坐在沙發上。
小臉凝重。
「阿嫂,爹地什麼時候回來?」
「那不知道呢,小少爺,怎麼啦?」
「沒事。」
九點過半,阿嫂要領他上樓,席嘉舒交疊著小短%e8%85%bf,小手支著太陽%e7%a9%b4,眉毛擰巴巴的,「我等爹地,阿嫂你先睡。」
這幅『深沉』的小模樣,阿嫂都驚呆。
等到快十二點,席嘉舒幾乎睡了一覺醒來了,聽見門口有動靜。
立刻重新正襟危坐。
進來的人,沉沉的腳步,邊走邊仰頭扯領帶,扯了就隨便地扔到沙發上,席嘉舒冷著臉把帶著濃重酒氣的領帶從小臉上扒拉下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走到樓梯口的男人,散了散高大的身軀,轉過來。
意識還行,濃重深刻的眉眼間,疲憊顯現,「討打了?」
「爹地,我專程等你。」
「滾上樓。」
「你怎麼又喝酒了?」
席城把左臂上的血漬掩向身後,插著褲袋,「是要我重複第二遍?」
小傢夥騰地起身,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