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頁(1 / 1)

立即有太監上前接過,低著頭快步跑上玉階,將木匣高舉過頭頂呈至墨離跟前。

墨離接過,卻直接轉交給了寧天歌。

寧天歌打開蓋子,匣子裡靜靜地躺著一封信與一卷泛黃的用黃絲帶繫著的帛書。

取出那封信,太監立即上前捧住匣子,她從信封中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箋,細細閱讀之下,竟一時默然。

所有人都很好奇上麵寫了什麼,更好奇西宛君主送了什麼禮物。

「簡晏真是小氣,竟隻寫了封信來表示誠意。」司徒景撇嘴。

吳遷朗聲說道:「小臣主上說,皇上與皇後大婚,他自當備下薄禮。主上與皇後乃在同州相識,相知,意義非凡,因此將同州城送給皇後娘娘作為賀禮,並將同州更名為寧州,今後歸娘娘管轄。」

此言一出,皆是驚訝之聲。

「嗬,西宛君主好大的手筆!」鬱瑾風讚道,「同州向來作為西宛東邊的邊境要塞,兵家重地,沒想到說送就送了,還為了公主更改城名。」

司徒景也有些咋%e8%88%8c,但嘴裡卻不服輸,「不過是一座城池麼,趕明兒我也送一座給七妹玩玩,哦不,兩座!」

「要送就蒲陽,別的沒什麼意思。」不遠處的阮清突然插了句。

「蒲陽就蒲陽。」司徒景想也沒想就應。

「平陽王,立字據吧。」阮清氣定神閒,「還請各位作個見證,平陽王今日把蒲陽城送給咱們皇後了。」

司徒景這才懊惱自己圖了一時口%e8%88%8c之快,蒲陽一送,他們北昭牽製東陵的最重要關隘就沒了,等於以後可以任東陵大軍長驅直入。

「後悔了?」阮清挑眉。

「誰後悔了?」司徒景一仰頭,「小爺從不後悔!」

但聽得吳遷繼續說道:「小臣主上還說,他隨時都有可能率著西宛的鐵蹄衝過桑月踏入東陵,請皇上做好準備。」

「大膽!」在場的百官首先沉不住氣了,「我們東陵豈是你們說踏入就踏入的!」

墨離抬手,示意下麵安靜,%e5%94%87角微挑,負手微笑道:「請吳將軍回去稟告君上,就說朕接受他的挑戰,隨時等著迎接他的鐵蹄。」

「也請吳將軍代我謝謝君上的賀禮,禮重,君上的心意更重,我都收下了。」寧天歌鄭重地說道。

別人或許不懂,但她與墨離卻明白,簡晏將同州送給她,也就是向她表明,西宛已將自己的大門交到她手裡,隻要他們不動兵,西宛便一日不會向東陵或桑月發動戰爭。

這一點,蘇嶼鬱瑾風與司徒景自然能理解。

「簡晏真是彆扭。」司徒景一拍額頭,「明明不會興兵,非得嘴上逞強幾句。」

蘇嶼笑道:「簡晏向來驕傲,此次能如此表態,已經很讓人意外了,說幾句就說幾句吧。」

「西宛君主對公主確實是用情不淺,隻可惜……」鬱瑾風話說一半,沒有說下去。

之前發生的事大家都清楚,一時也不再提。

吳遷應諾,退回一邊。

寧天歌將書信放回匣中,遙遙眺望著西宛的方向。

簡晏的強勢,注定他不能與墨離為友,但至少,也沒有成敵。

一隻手將她牢牢牽住,她轉頭與他微微一笑,一起緩步走下玉階,走出相攜的第一步。

而這一日,也有一個人,站在業都皇宮中最高的宮殿的勾簷上,久久凝望著東陵的方向,想像著那個女子穿著鳳服一步步走向那長長的玉階,走向那個朝她伸出手的男人。

從此,奠定一生。

——

亥時,夜深,宮宴將畢。

墨離朝身邊的寧天歌低低說了一句什麼,寧天歌抬起頭來深深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墨離遂起身,請各國來使一起移駕安王府,說有景觀請他們欣賞。

眾人雖覺得這個提議來得突然與不合常理,就算安王府真有奇異景觀可看,也不應該是今日這個特殊的日子,但基本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年紀都尚輕,哪裡會在意那些條條框框,當即稱好。

於是,擺駕安王府。

所有來使與朝臣都一同前往。

——

太醫院。

不同於皇宮另一邊的燈火輝煌與熱鬧,這裡極為寂靜,太醫們都被宣去參加宮宴同慶,多數房間都是漆黑,隻有裡麵那個小院亮著燈。

寒冬的天氣,屋內的男子依舊一身白衣,靜靜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衣櫃被打開,折疊得一絲不亂的為數不多的幾套衣服已都收入包裹中,桌上還是幾件堆放著,若是仔細看,不難看出其中有一套尺寸略小,且顏色也有所不同。

他並不急於收起,反而將它一一展開,鋪平,修長的手在上麵輕輕撫過,彷彿在觸摸一件珍稀的心愛之物。

這確實是他的心愛之物,在那個女子還是男子之時,因為遭他強迫而換上了他的衣衫,又因為遭他強迫接收了他的珍藥,而不小心遺落在他這裡的衣袍。

他將它們極為仔細地清洗,晾乾,折疊,然後存放在衣櫃最底層,就此珍藏,不曾打算奉還,甚至還想,若是她來要還,他就來個概不認賬。

隻是,她似乎已經忘了,再也沒有向他提起歸還衣物。

看了許久,看得眼睛都似乎有些酸了,他才將衣服順著原來的折痕小心折起。

指尖有些涼,衣服上卻似乎還留著她的體溫,還有體香。

他與她不是沒有近身接觸過,第一次在街道上緊密相貼,她柔軟的身體留給他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她是他今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如此親密接觸過的女人,也是她開啟了他感情的鴻蒙,讓他知道了人生除了吃飯,睡覺,治病,研究醫術之外,還可以有別的東西,一種奇妙的,令他想擺脫又想緊緊抓住的東西。

就好像,明知她所說的細菌肯定是不好的東西,卻任它鑽進了自己的心裡,甘之如飴。

而他也因她而變得更像一個人,一個擁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的人,而不再是一杯平淡的水。

折起外袍,中衣,沒有裡衣與褻褲。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並沒有脫去自己的貼身衣物,但那又如何呢,隻要能將他的穿在身上,他就滿足了。

一絲不苟地將它們平放在自己的衣物上,桌麵上還有一件,這是他自己的,隻是那衣襟處佈滿了密密麻麻猶如蜈蚣的針腳,而在這些針腳處,還有一點乾涸的血跡,宛若雪地裡的一朵紅梅。

那是她熬了一個晚上給他補起來的衣服,還因此紮破了手指,知他愛乾淨,她已盡量注意不將它弄髒,但還是留下了一滴血漬。

她讓他把衣服脫下來,說幫他洗乾淨。

他當時下意識就摀住了%e8%83%b8口,生怕她真的拿去洗,拒絕得飛快。

甚至,為了怕她起疑,還找了個她洗起來不乾淨,由他自己洗的理由。

可誰又能知道,他將這破衣服象寶貝似地藏起來,上麵的那滴血更是捨不得洗掉,根本就不覺得髒。

隻因,這是她的血。

他珍惜。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將這件衣服也收了進去,繫好包裹,他緩緩抬頭,目光在這屋子裡慢慢轉過,將這裡的一切都一點一點刻入腦子裡。

她不止一次來過這裡,來找他把脈,又用各種惹他生氣的方法躲過他的診斷,還一次次地戲弄他,欺騙他。

他為此氣過,怒過,怨過,傷心過,以為今生都不會再原諒她。

可在得知她全身筋脈俱傷的時候,所有的以為都頃刻間煙消雲散,隻恨不得能立即趕到她身邊,為她解除痛苦。

當看到她躺在墨離懷中動都不能動的時候,他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那一刻的痛,比起原先她帶給他的痛,竟不知要痛上多少倍。

那時候才知道,隻要她好,他疼痛與否都已不重要。

今日,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遠遠地看著她一步步登上那高高在上的地方,站在那個擁有帝王之尊的男子身邊,一同接受著萬眾朝拜,心裡亦有著滿滿的驕傲。

這是隻為她才有的驕傲。

但是,也到了他該走的時候。

將小小的包裹背在自己肩上,再披上黑色的鬥篷,這是不屬於他的顏色,但今夜,他需要這種顏色來掩藏自己。

宮中禁衛森嚴,以他的身份,想要出宮並不難,隻可惜……從此他將與他的醫書相別。

無妨,隻要帶著自己最珍愛的東西就好。

低頭吹熄燈燭,他打開房門,清冷的空氣頓時沁入肺腑,他深吸一口,再回頭看了一眼,邁出門檻,合門下階。

黑色的背影很快融入黑暗,他走得很快,很急,沒有回頭。

一如上次的,決絕。

——

安王府,蓮湖畔。

其他人依墨離所言全部立於蓮湖邊上,看著他與寧天歌走上九曲玉石橋——玉衡。

多數人都是初次入安王府,且不知此九曲橋的名稱,此時見上麵朵朵玉蘭皆點起明燭,暖色的燭光自潤澤的玉色中透出,映在連湖中如團團月光,極為好看,隻道墨離叫他們過來便是欣賞這一景觀,不少朝臣已開始大加讚歎。

卻見墨離走到玉衡中間停下,寧天歌則從袖中取出一隻通體瑩潤的水晶球,在燭火映照下璀璨流光大盛,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這是何物?」司徒景大為驚奇,世上竟有比夜明珠更華燦之物。

周圍無人應答,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個晶球上,隻有鬱瑾風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有些不敢相信。

不知何時出現的墨跡張了張嘴,脫口就要說出「天眼」二字,又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墨離接過水晶球,命人將玉衡上的燈燭全熄滅,遂將水晶球放置在身前那朵玉蘭上,抬頭凝神看著天際。

眾人亦跟著抬頭。

天上無月,星子密佈,然而就在轉眼之間,滿天星子突然像是被一塊幕布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