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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也好……

原來這就是解脫。

兩世為人,兩世所累,今日終可以隨心而為。

可是,那個人,他去了哪裡?

茫茫四顧,皆是一片雪白,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荒無人煙,隻有自己是這天地間唯一的生命痕跡。

一時心痛難抑,連肝腸脾胃都似乎絞作一團,是她來晚了麼?

還是說,她與他的緣分本就如此?

可相遇,可相知,卻不可相守。

每每以為距離很近,卻總是在陰差陽錯之間擦身而過,最終的結果便是陰陽兩隔,再無相見之日。

而如今,就連地府都無法與他相聚。

這是宿命。

她原不信,現在,信了。

不得不信。

「阿七。」一聲低沉的輕喚,似飄渺,又似就在身邊。

她抬眸,不遠處,一股輕煙繚繞,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在輕煙之中,不遠離,也不靠近。

「你……」她瞇起眼,不太確定地看著那人,心已漏跳了一拍。

這一身黑色衣褲包裹下的均勻頎長的身材,少扣了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口下露出的小麥色肌膚,還有那瀟灑不羈的模樣,除了他還能有誰!

「是我。」那人低低地一笑,語聲略為寥落,「這麼多年不見,你還記得我。」

「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她苦澀地笑了笑。

這些年來,她未曾有一日忘記,忘記在她生死關頭,他是如何捨了自己的命將她推出天窗。

果然,她是真的死了,否則又如何能見到他。

可見死也並不可怕,至少未覺得有多痛苦,可是那個人,又在哪裡?

心想之下,忍不住便四下環顧,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在找他麼?」煙霧濃重,看不清他的麵容,「別找了,他不在這裡。」

不在這裡?

她定定地望著他,不明其義。

「好好活下去,代我活著。」他卻不解釋,如墨的眼睛透過濃霧,像鏡湖般沉靜,而那沉靜的表麵下,又似乎有什麼在隱隱波動。

「我,還能活麼?」她搖頭,眼中酸澀,低聲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機會回到那個時候,當初發生的一切都可以避免。」

「這是命,你與我的命,逃不掉的。」他平靜地看著她,「是命中注定的宿緣,讓你來到這裡,你不用認為欠了我什麼。」

宿緣麼?她一時怔怔。

不遠處那身影卻在這時漸漸轉淡,似要淡出她的視線。

她心中一驚,下意識道:「你……別走,我們才剛見麵。」

「好好愛他,權當……愛我。」他隨著濃霧越行越遠,聲音亦飄渺至不真切,帶著一聲細微的歎息,「姑且讓我認為,你是愛我的吧,雖然你愛他更甚於我。」

隨著那一聲輕歎,黑色身影伴著那濃霧似被風漸漸吹散,她伸手便要去抓,手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心下一急,她張口就喊,「別走,你別走……」

「不走,我就在這裡,再也不走了。」耳邊,卻是無比真實的回應,隨即身體一輕,上身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旁邊亦響起驚喜之聲,「醒了!阿七醒了!」

之後便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不知道有多少人,從遠處奔了過來,圍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話,她卻一句也聽不清,隻覺得頭疼得厲害,那雙抱著她的胳膊又箍得太緊,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想推,雙手綿軟無力。

她這是死了,還是活了?

若是死了,為何會有如此真實的感受?

這說話聲,這痛覺,這溫暖的懷抱,還有呼在脖頸間的氣息,好像……還有什麼濕漉漉滑溜溜的東西在不斷地%e8%88%94她的臉,這絕不是一個死人能有的感覺。

可若是活了,為何會覺得比死了難受?

「放……放開我,我……要斷氣了……」她艱難地開口,努力提著氣。

「不放!」抱著她的男人放輕了手臂的力道,卻依舊緊抱著她。

是她的錯覺麼,她竟然發現他的聲音裡有絲極難察覺的顫唞。

他的%e5%94%87緊貼在她耳後,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肌膚,似乎有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那%e5%94%87的移動在肌膚上暈開,漸漸變成了一絲絲涼意,有些癢,有些麻,有些……疼。

是心疼。

所有的嘈雜漸漸散去,隻留下相擁的兩人,他的%e5%94%87從耳後慢慢前移,輕輕貼上了她的%e5%94%87,極其溫柔,溫柔至繾綣,繾綣至心痛。

他環著她的雙臂如此小心而用力,她想伸出雙臂回抱住他,卻隻能軟軟地倒在他懷裡,什麼都不能做。

一滴晶瑩自眼角無聲滑落,沒入鬢髮,他卻立即察覺,用手指來將她的淚痕抹去,這一抹,卻帶出了更多的眼淚。

多年不曾流過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宣洩而出,洶湧,如決堤的江水,不可抑製。

他抬起頭來,沉靜若湖的眸子泛著波光,眼眶微紅。

她睜著模糊的淚眸,望著這張每晚縈茴在夢中的臉龐,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以為,今生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卻不想他此時好好地在她身邊。

隻是,她這輩子都將成為一個廢人。

陰陽星宿的內功心法,修習到最高階段,在擁有雄厚內力之時,方可使用以水凝冰之術,而她在內力不足的情況之下,不惜心脈受損拚盡所有內力動用了凝冰之術的最頂層,勢必遭到巨大的反噬。

非死即傷。

她保住了一命,但從此將是個一無是處,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廢人。

無妨,隻要他活著,就好。

她流淚,不是因為自傷,而是因為高興,是因為這段時日以來,所受的煎熬沒有白熬。

「天歌,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他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低聲呢喃,「就算你想躲,想逃,我也要在後麵追上你,把你看得牢牢的。」

「你就不怕我趕你走麼?」

「如果你趕我,攆我,我就厚著臉皮膩在你身邊。」他揚起淡淡的%e5%94%87弧,看著她,語聲輕而肯定,「你趕不走的。」

「如果我喜歡上了別人……」

「就算你喜歡上了別人,我也會讓你重新喜歡上我,眼裡隻有我一個。」

她垂眸笑了笑,輕聲道:「可是,我現在就算想躲想逃想攆你,都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

「那不是更好麼?」他低笑,「以後你就可以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女人,專屬我一個人的,女人。」

她苦笑,他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不想再糾纏於這個話題,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裡一陣刺疼,輕聲道:「把傷口給我看看。」

「我沒有受傷。」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挑眉笑看著她,「你看,你相公我還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如果這麼蒼白的臉色也可以算好的話,我現在是不是也可以下床走路了?」她綿軟無力地躺在他懷裡,疲累地閉了閉眼,語氣不容反駁,「不許瞞我,你明知瞞不過的。」

他斂了笑,靜默了片刻,放開一隻手緩緩拉開了衣襟。

外袍,中衣,裡衣……

她微微吸了口氣,就在心口偏右的位置,在那處舊傷痕的旁邊,赫然多了一個圓形的箭傷,雖然離事發那日已有不少日子,但那傷口還結著痂,周圍一圈皮膚還有些紅腫,恢復得並不是很好。

再偏一點,便要了命。

------題外話------

比預期的發佈時間晚了一點。

卷五 紅塵初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拿命來換

這就是那鐵箭的威力,遠超於一般羽箭產生的後果,所中之人,不死也得重傷,重傷又豈會那般輕易痊癒。

一遍遍地用眸光輕輕撫慰著那處傷口,眼眶又濕。

「從未見你為誰流過淚,今日看到你為我而流,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墨離的指腹輕撫過她的眼角,眼眸深沉若海,嘴裡卻不忘調笑。

寧天歌聞言一頓,緩緩抬起頭來,%e5%94%87角微微向上提起,認真地看著他輕聲說道:「信不信,你若再敢提一個死字,從此我便與你再不相乾。」

「信!」他一手環住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與她手指緊緊相扣,「我答應你,以後再不說這個字,若是再說,你不再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明白就好。」她靠在他懷中,隻覺得萬分疲憊,「我從不怕死,可這次,是真的怕了。」

這樣重的傷,又得防著簡晏再次下手,他勢必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養傷,一時無法跟她聯繫也是理情之中。

「那具屍體是怎麼回事?」

他緊了緊她的手,「那日我身中鐵箭跌落山崖,正好有一藥農失足跌在崖下,麵部著地容貌盡毀,又正好身形與我相仿,為防簡晏的人追下山來,我便與他交換了衣衫,之後便找了秘密的地方養傷。」

「怪不得。」她歎了口氣,「我應該相信你這隻狐狸不會輕易死的,你還沒折磨夠我,怎麼捨得就這樣死。」

他卻沒有接著她的話說笑,而是愧疚地望著她,低聲道:「我該早一點來找你,否則,你也不會一個人來找簡晏……是我的錯。」

「這不能怪你……」

他卻猛地將她抱緊,語聲微顫,足可見他此刻心裡的後怕,「還好,天歌,你還活著。若是有個萬一,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她靜靜地任他抱著,耳中是他紊亂的心跳,不由在心中微微歎息,這就是宿命,命中注定的。

隻是,他說的不會原諒他自己,未免太過自責了些。

「簡晏呢?他是不是死了?」她突然想起這件重要的事,心裡一驚,眸光自周圍掠過。

不是她在天祈的寢宮,也不是寧府,更不是墨離的房間,那她現在到底在哪裡?

若是簡晏死了,這剛剛安穩的局麵不是又該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