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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西北的大將軍,誰敢上前?

除非人頭不要了。

但人人心中猜測這名滿身塵土的女子又是何人,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勞動這兩位的大駕?

一襲素白的裙抖開,所有默默望著的男子轉身迴避,十多匹駿馬圍攏成圈,將兩名女子圍在中間,隔絕了外麵的視線。

髒衣褪去,阮清親手為寧天歌穿上衣裙,繫上腰帶,攏發成髻,插上白玉簪,多半黑髮垂至腰間。

待一切完成,阮清滿意一笑,驅散了馬匹,在轉身的男子們眼裡成功地看到了「驚艷」二字。

白衣黑髮素顏,未作任何刻意的打扮,便已美至驚心。

「匡當!」兵器落地的聲音,有禁衛因看得失神,掉落了手中的槍戟。

無人嘲笑。

「殿下!」段明德大步從宮中走出,率著眾衛齊跪迎接。

「嗯,都起來吧。」墨離淡淡應了一聲,「皇上可曾退朝?」

「回殿下,皇上尚在處理政事,未曾退朝。」段明德站起身來,回道。

「寧相的事,怎麼說?」

「如今朝中百官分成兩派,一半官員為寧相求情,請皇上看在寧相多年為朝事操勞而從輕發落,另一半則支持皇上嚴辦寧相,稱欺君之罪絕不可恕,否則無以正朝綱立天威,雙方頗多爭執,而寧相又全權攬下罪責,不曾辯解半句。」他抬頭飛快地看了眼寧天歌,已然猜到她的身份,又低頭道,「聖意誰也不敢揣測,但屬下看皇上的意思,這事恐怕不是那麼好辦。」

「不好辦?」阮清冷笑一聲,「就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滅人家九族?」

無數雙眼睛刷刷刷地望了過來,在皇宮門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這阮將軍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寧天歌淡然道:「天威不容藐視,皇上就算要斬我寧家,也是應該的。」

「天歌!」阮清擰眉。

寧天歌抬手攔住她下麵的話,提前裙擺在青石地麵上跪下,上身挺直,對段明德緩緩說道:「段統領,麻煩你向皇上稟報一聲,就說罪臣寧天歌前來向皇上請罪!」

「這……」段明德下意識地看向墨離。

墨離看著寧天歌,輕輕點了點頭。

「好,寧主簿請稍候,我這就進去向皇上稟報。」段明德點頭,匆匆返身走入宮中。

「七妹,你跪著做什麼,快起來!」司徒景首先急了,走過來就要拉她起來。

「平陽王,如果你為了我好,就放開。」寧天歌頭也不回,隻是淡淡說道。

司徒景見拉她不動,不知拿她如何是好,隻得看向墨離,「安王,七妹聽你的話,你快叫她起來,她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哪裡吃得消這樣跪著!」

墨離卻抬眸看向巍巍宮牆,抿%e5%94%87不語。

司徒景恨得咬牙,「男人婆,你來說。」

阮清看著寧天歌,卻並不勸,而是在她身邊跪下,「我陪著一起跪!」

「你!」司徒景見這兩人一個不語,一個不勸,恨恨地一瞪眼,轉向身後。

蘇嶼輕蹙著眉頭,看著寧天歌的背影,無視於司徒景的眼神。

他身為一國國主,自然對欺君之罪的後果十分清楚,實際上,在場每一個人都對此非常清楚,隻是象司徒景這樣能率性而為的又有幾人?

更何況,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可以挑戰皇權。

阿雪與墨跡站在墨離身後。

墨跡遲疑地喚了一聲,「主子?」見沒得到回應,也隻能閉了口。

陳言等人在默默注視了一陣之後,亦一齊跪在後麵,沉默,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司徒景懊惱地「唉」了一聲,在寧天歌身後走來走去,不時看看她,又不時看看其他人,心裡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守衛宮門的禁衛軍隻覺得這場景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卻也因剛才寧天歌的一聲自報姓名而大為震驚,不時暗中打量著她,與原先的寧天歌作著比較。

不時,段明德再次急步走來,朝墨離與寧天歌分別一揖,道:「寧主簿,皇上命我帶你進去。」

其他人麵色一沉,蹭地站起,圍攏在寧天歌身後。

「好,多謝。」寧天歌平靜地點頭,慢慢站起,轉而對眾人說道,「你們都在此等我的消息,沒有皇上的傳召切莫進宮。」

司徒景阮清幾人立即就想說陪她進去,被她用眼神製止。

抬眸靜靜地望著那扇數人之高的朱漆宮門,她從容舉步,一步步走入。

墨離負手,緩步隨在她身側。

一入宮門,前途難測,或者生,或者,死!

「天歌!」

「七妹!」

「寧大人!」

身後眾人齊齊上前一步,望著她筆直的背影走入高大的宮門,越來越遠,直至淡出視線,眼睛漸起酸澀。

——

「宣罪臣寧天歌上殿——」尖細悠遠的嗓音綿延了一路。

寧天歌微仰著頭,步伐平穩,注視著漸漸接近的玉階。

玉階長長,通往象徵著最高皇權的金鑾殿。

飛簷鬥拱的大殿,矗立在青蒼色的天際下,高高地俯視著底下的眾生,或許,隻有自己站在了那裡,才能成為真正的主宰。

雪色的裙擺輕輕拖過一塵不雜的玉階,數朵青蓮在寬大的裙幅上無聲綻放,數朵蓮瓣點綴在腰間與袖口,映著女子如蓮般的麵容。

一路目光尾隨。

無聲的歎息迴盪在心間。

可惜了。

可惜了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子,不久就要麵臨殺頭的命運。

金鑾殿內一片肅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大殿門口,灰色的天光下,兩道身形逆光而來,碧色頎長,雪色出塵,相同的是,脊背都是一樣的挺拔。

本來就很靜的大殿瞬間靜得連呼吸都聞不到,所有的目光都似凝固了一般,膠著在女子身上。

誰都知曉了她的身份,卻又似乎不能相信,她就是原來那個寧天歌。

皇帝不覺中坐正了身體。

一步步走至大殿中央,她緩緩跪伏於地,語聲清淡而凝重,「罪臣寧天歌參見皇上。」

「兒臣拜見父皇。」墨離在她身側跪下。

皇帝並未讓他們起身,已見蒼老的利目沉沉地盯著寧天歌,辯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殿內的空氣陷入一片死寂,就在眾人覺得連呼吸都快不順暢時,皇帝沉聲開口,「你就是寧天歌?」

「正是罪臣。」寧天歌觸額於地,字字清晰。

「你自稱罪臣,可知身犯何罪?」

「罪臣身犯欺君之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可知欺君的後果是什麼?」

「知道。」她的聲音未有絲毫起伏,「誅連九族。」

皇帝點頭,「你倒是明白。」

她緩緩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罪臣自知罪不可赦,隻求皇上看在家父恪盡職守,忠君愛國的份上,免去家父死罪,所有罪名罪臣願一力承擔。」

「由你一力承擔?」皇帝現出一絲冷酷笑意,「自寧桓上報朝廷隱瞞你身份之日起,便已犯下欺君之罪,朕又如何能免去他的死罪?」

「皇上,罪臣……」

「什麼都不必再說。」皇帝一拂袍袖,冷然說道,「你本已是將死之身,又有何資格來向朕求情?來人,將她帶入刑部死牢!」

大殿外,數名禁衛軍奔入殿內,很快將跪在地上的寧天歌反綁了雙手。

寧天歌不掙紮,也不求饒,隻是冷靜地望著皇帝,這份超出常人反應的冷靜令皇帝更加皺了皺眉。

賀之敬與馮兆昌等與寧桓關係交好的老臣皆默默歎息,而吏部侍郎陳同章則看著寧天歌露出了急色,突然出列朝皇帝跪下。

「皇上,寧主簿雖有罪,但臣聽聞寧主簿在此次與西宛的對戰中表現出色,立下不小功勞,還望皇上看在寧主簿有功的份上,網開一麵。」

「再大的功,能抵得過欺君?」皇帝臉色一沉,「陳同章,朕記得你是寧桓的門生,若說九族,你也脫不了乾係,是不是也想進牢與你恩師一聚?」

「皇上!」陳同章頓時臉色煞白。

「皇上明察,陳大人是一時糊塗,才會說出此等話來。」寧天歌站起身來,「罪臣自知罪責深重,絕不敢有半句辯言,自當入獄待審。」

說罷,轉身朝兩列大臣微微點頭,便在禁衛軍的押解下走出大殿。

殿內一時無人說話,年輕的官員皆望著她消失的殿門處默然失神,其他大臣亦不乏悵惘唏噓,大殿內籠上一層淡淡悲苦之色。

皇帝見此心生怒意,直視著跪於地上未發一言的墨離,道:「你不在軍營中領兵對戰西宛,不顧前方戰事私自回京,罔顧旨意,又想讓朕治你何罪?」

墨離淡然而笑,「回稟父皇,兒臣與西宛君主已簽下休戰書,東陵與西宛戰事已了,兒臣自當回京向父皇覆命。」

——

宮門外,司徒景急促如風地來回踱著步,時不時地抬頭往裡張望,陣陣香風熏得眾禁衛頭昏腦漲。

「我們難道就在這裡乾等著什麼都不做?」在數不清第幾次抬頭之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朝著其他人皺眉。

其他人隻凝目望著通往宮內的大道,無人答話。

「憋屈死小爺了!」他恨恨地一甩衣袖,負氣地走到一邊。

「不行!」阮清望著久無動靜地皇宮,斷然作出決定,「我們不能就站在這裡等消息,必須入宮!」

——

就在阮清一行人衝開禁衛軍的阻攔直闖進宮直奔金鑾殿時,寧天歌所坐的囚車已從另一個宮門駛出,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對於寧天歌來說並不陌生,尤其是最裡麵的死牢。

當她再一次走入通向那個死牢的過道之時,她望著兩邊牢門裡的犯人,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生命果然循著特定的軌跡不停地週而復始,有些東西,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