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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師兄是打算與我過不去了。」

陰陽星宿卻未否認,「師妹怎麼想都可以,隻是這幾個娃兒,我是不可能讓你帶走的。」

無問沉默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亦沉著臉,眼中半分柔情也無。

寧天歌說不出此時的感覺。

不遠處的兩人對峙而立,一黑一白,都是天人之姿,而且彼此明明有情,此時卻如兩個宿敵般對立。

陰陽星宿一開始就為了無問而拒絕救蘇嶼,此刻又如此相護,這讓她不得不產生疑惑。

無問緩緩向後退,如玉般的柔荑優美轉動,指尖處,片片花瓣旋轉飛舞,不知從何而來。

陰陽星宿立於原處,五指微曲,掌下的寒氣再次凝聚,冒著絲絲白氣,寒意逼人。

這兩人,竟要進行生死對決!

毫無疑問,這樣的兩大高手一旦使出畢生絕技,雙方不可能毫無損傷,至於結果如何,很難預料。

兩人身形驟然拔高,同時出手。

寧天歌卻覺得心頭沒來由的一悶,悶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要——」

卷四 朔風乍起 第一百九十八章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出於本能地,一聲「住手」脫口而出,然而本該清晰可聞的聲音卻被一陣強大的氣流衝擊得四分五裂,以至連身邊的人都未能聽清。

漫天的飛花自無問手中源源不斷地撒出,在空中旋轉成一股花柱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襲向陰陽星宿的%e8%83%b8口,而陰陽星宿手中的寒氣本該擊向無問,卻在無問出手之際驟然撤去,非但沒有對無問出手,甚至沒有抵擋對麵氣勢迅猛的一擊,連防禦都沒有。

半空中轟然一聲,巨大的衝擊令寧靜的山穀瞬間飛沙走石,水花四濺,在溪水中悠然轉動的水車在這無形的氣流中裂成無數碎片,向四方激射出去,而花田更是如颶風過境,無一倖免。

黑袍銀髮的身影如斷線的紙鳶從半空中墜下,陰陽星宿嘴角鮮血湧出,一雙眼眸卻始終平靜地望著無問,%e5%94%87邊一抹笑容淒艷絕美。

「尊主!」眾僕既驚且駭,齊齊飛身到空中將他接住,一人已迅速取出一粒銀色藥丸餵入他口中。這樣的變故始料未及,誰都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刻陰陽星宿會放棄對無問出手,而不躲不避地生生受無問一擊。

這一擊,會要了他的命吧!

無問飄浮在半空,怔怔地望著地麵與她遙遙相望的陰陽星宿,露在麵紗之外的靈動明眸似失去了光彩。

不僅僅是他人,便是她,也料不到會有如此結果。

寧天歌一步步走向陰陽星宿,%e8%83%b8口愈加悶疼,她不明白這種感覺始於何源,隻能摀住疼痛的位置,手心處卻有著異於肌膚的灼熱。

一抓握,手中是那串珠鏈,原本烏黑的珠子隱隱泛著紅光,而那人麵蛇身像更是紅得發赤,猶如烙鐵。

陰陽星宿望著無問,嘴%e5%94%87輕輕地動了動。

無人能看懂他說了什麼,無問卻頓時大悲,雪色身影疾飛下來,將他擁在懷裡。

眾僕無聲退下。

無問抱著他坐於地上,眼中波光閃現,「師兄,你為什麼不避開,為什麼不出手?」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情兒,這些年來,我一直想能再見你一麵,哪怕你不肯原諒我,親手殺了我,我也甘願。如今,我的願望終於達成,既見到了你,也能死在你手裡,再無遺憾了。」

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無問仰頭閉了閉眼,哽咽道:「師兄,何苦?」

「這是我欠你的。」他將她的手握住,指腹細緻而溫柔地撫著她的手背,「若不是當年我做錯了事,又怎會害你這麼多年伶仃飄泊……」

「不要再說了。」無問低頭打斷了他,輕聲道,「這些都過去了,不必再提起。」

「好,不提了。」陰陽星宿咳了一聲,從懷裡取出一件東西,是一個淺綠色泛舊的荷包。

無問一震。

她緩緩伸手接過,指尖微顫,將那荷包打開,將裡麵的東西取出置於手心,月光下,一個手工粗糙模樣醜笨的人偶正朝她咧著嘴笑。

「這個東西,你竟然還留著。」淚水象珠子般滾落下來,她將人偶貼近心口處,心痛到了極致。

多少年了,久遠到她自己都快記不得,他卻一直象寶貝般貼身存放著。

「這是你送給我的,我怎能丟。」他想替她抹去眼淚,卻止不住連連咳嗽,嘴角的血大口咳出。

無問一抿%e5%94%87,絕然地欲將他抱起,「師兄,我不會讓你死。」

陰陽星宿將她按住,搖頭道:「別費功夫了,有沒有救你比我更清楚。」

悲慟之色溢於眉尖,無問無力地垂下肩頭。

她並不會真的對他下殺手,使出的功力也隻夠抵擋他的出手,可是,對於一個存心求死連抵禦都不做的人來說,那一擊足夠要他的命。

「娃兒,過來。」陰陽星宿朝遠遠站著的寧天歌招了招手。

無問轉頭看過去,眸光微黯。

寧天歌的雙%e8%85%bf如被灌了鉛般沉重,她緩步走過去,然後半跪在他身邊。

陰陽星宿的眼眸裡流露出溫和,不同於對待無問的溫柔,更像是親人與長輩的慈愛。

「娃兒,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是誰。」

她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輕聲歎息,「我對不起你母親,也對不起你。」

寧天歌的眼前倏忽模糊,將臉轉向一邊,默然不作聲。

「當年你母親私自離開部族,未經我允許便隨你父親去了天祈,之後又……」他頓了頓,話說到一半未接下去,「我當時一氣之下便與她斷絕了父女關係,並發誓再不管她日後如何,以至於她難產而死都不知曉……」

一口血咳出,他幾乎接不上力,呼吸也沉重了許多。

「已是過去的事了,外祖父不必再自責。」寧天歌心有不忍,回頭握住他的手。

一聲外祖父,令陰陽星宿的眸中閃現欣慰之色,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之後閉起眼睛細細摩挲一番,又睜眸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才點頭,「確實跟阿原長得有七八分相像。」

「外祖父知道我……」

「知道。」他一笑,「一開始我就知道。」

寧天歌驚訝之下隨即釋懷,以他的特殊之力,看穿她的女子身份並非難事。

陰陽星宿卻一斂笑容,無比鄭重地說道:「娃兒,跪下!」

她一怔,卻並不遲疑,依言跪在他麵前。

陰陽星宿示意無問將他扶起,盤%e8%85%bf端坐在地上,咬破食指,將血珠點在她珠鏈的人麵蛇身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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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與雕像一接觸,便見紅光一閃,那剛剛還通紅的雕像瞬間恢復了原本的黑色,隻是週遭一圈凹下去的細紋卻有了紅色流光,像是活的一般緩緩流動。

他神情肅穆地看著她,「自現在起,你便是天彌族第三十六代族長。這是族長的信物,望你妥善保管,切莫丟失。」

脖子上的珠鏈頓時有如千斤重,寧天歌幾乎脫口就要請他收回成命另擇人選。

並非她想推卸責任,而是她身處亂世,天彌族又世代隱居,她怎能做這天彌族的族長。

「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定然可以勝任。」陰陽星宿已看透了她的想法,疲倦地閉上眼睛,不容她推辭。

見他麵容已露頹敗之色,寧天歌隻得應下,「外祖父放心,天歌一定會守護好天彌族,絕不讓族人受到外界侵擾。」

陰陽星宿點頭,睜開的眸中已是寬慰,他回頭看向無問,眼中復又溫柔,「情兒,在我走之前,有件事希望你能答應。」

無問緩緩吐出一口氣,輕柔地拭著他嘴角的血跡,「你說。」

「這幾個娃兒,希望你莫要為難他們。」他略略轉頭,朝著蘇嶼等人的方向,「那個娃身上的巫咒,你便替他解了吧。情兒,世事多險,世人涼薄,我不願再看到你涉身塵世,放開這些,還自己一個自在,可好?」

「好,師兄希望我怎樣,我便怎樣。」無問將他輕攬入懷,用手指梳理他的銀髮,像一個賢惠的妻子,「師兄,你以前頭髮比我的還要黑還要亮,如今都白了呢。」

他閉上眼,%e5%94%87邊含笑,輕聲道:「那是為了讓你能看到我對你的愧悔,對你的思念……」

手中一顫,無問的手中已多了根斷髮,她細心地將它收起,繼續溫柔地撫著他的銀髮,低語,「我已經看到了,也感覺到了……師兄,你以前最在意容貌,現在又怎可如此隨意……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它恢復原來的樣子……」

懷裡的人麵容安寧,雙眸輕合,像是已經睡著。

無問卻恍若不覺,「師兄,我帶你離開這裡吧,找個隻有你和我的地方,我們重新開始……我們浪費了這麼多年的時光,我想把它補回來……」

寧天歌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

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還如何能補?又怎麼補?

「祖師姑,我外祖父已經去了。」她心口悶得發疼,嗓子裡像是被一團棉花堵得無法呼吸,卻仍輕聲對無問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不,師兄沒死。」無問抬頭,語聲平靜,「師兄是天下聞名的陰陽星宿,又豈會如此輕易就死,就算他想,我也不許。」

寧天歌無聲地默視著她。

「你不信?」無問恍惚地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顆珠光色的珠子放入陰陽星宿的%e8%88%8c尖下,之後將他小心地抱起來,「你不信沒關係,隻要我信就好。」

寧天歌隻能沉默。

陰陽星宿自求一死,莫說與他有過刻骨銘心感情的無問無法接受,連她都覺得恍如做夢。

「將蘇嶼帶到屋子裡去。」無問轉身,抱著陰陽星宿走向中間那間木屋。

她默立半晌,回頭朝遠處的幾人點了點頭。

月色黯淡,劃落中空,舉目間滿目瘡痍,再不復之前世外桃源的寧靜雅致。

誰說世事無常,道不盡人間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