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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寧天歌。

如此渾厚的內力,隻是這麼隨手一揮,便令背著蘇嶼的墨跡連退數步,冉忻塵更是險點飛出去,被寧天歌及時抓住。

四喜嗷地一聲,撲入自家主人懷裡。

寧天歌將冉忻塵扶至一邊坐下,將四喜交到他懷中,挺直了脊背看著陰陽星宿,「先生名譽雖看得開,有些東西卻未能看開,更未必能放下。」

陰陽星宿的神色越發冷厲,「小娃兒,老頭子的事情,不是你能隨口亂說的。」

「隨口亂說麼?」她一聲冷笑,「先生本來承諾救我朋友之命,且稱此為小事一樁,然而在看了我朋友的病症之後,卻又說救不了,這豈不是前後矛盾?」

「老頭子先前估算錯誤,又有何不可?」

「我看倒不是先生估算錯誤,而是因為……」她略作停頓,沉聲而問,「下咒那個人是無問,我說得可對?」

一聽到無問這個名字,陰陽星宿似乎一震,清明的眼中有片刻的恍惚,隨後英俊的麵容漸漸顯現出怒意,身上衣袍無風自動,袍袖鼓起。

「小娃兒,趁我生氣之前,趕快帶著人離開這裡,否則……」

「否則怎樣?」寧天歌不退反進,仰首反問,「難道名聞天下的陰陽星宿因為一句話就要殺人麼?」

卷四 朔風乍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後會無期

剛剛還景致怡人清涼舒爽的山穀頃刻間似乎被冰冷的空氣凍結,陰陽星宿衣袂飛捲,銀髮飄揚,在月光之下森然而立,黑袍往外散發出一層可見的白霧。

寒意透衣入骨,離得最近的寧天歌看得清楚,那層白霧分明就是可將物體結冰的寒氣。

陰陽星宿的功力,確實已到了臻化入境的地步。

「小娃兒,你該知道,想要殺你,於我來說易如反掌。」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知道。」寧天歌身姿挺拔,負手而立,「如果當真死於先生手下,也隻能怪我們識錯了人。」

「你就不怕?」他五指微張,掌心中一團冷氣氳氤凝聚。

「怕有何用?」她麵帶微笑,淡然回答。

陰陽星宿低低一哼,眼睛沉沉地盯著她,手中霧團更加濃厚,而隻與他兩步之隔的寧天歌身上已覆上一層白霜,原先翻飛的衣袂已被凍住,密長的睫尖一滴冰珠輕懸。

墨跡悄悄地放下蘇嶼,蓄力待發。

而蘇嶼向來淡泊溫潤的眸子裡亦皆是焦慮。

「不要過來。」寧天歌並未回頭,淡聲吩咐。

「眼睜睜地看著他殺你?」墨跡索性明目張膽地捋袖子,「我可不能看著你死。與其被主子抽筋扒皮,還不如與這怪老頭拚個你死我活,還能讓主子高興高興。」

「我是希望黃泉路上能有人陪著,不過可不是你。」她沉下%e5%94%87角。

「你不能殺他!」冉忻塵放下四喜,撐著地麵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她旁邊,一臂橫在她身前,冷靜地望著陰陽星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毅,「你不能殺他。」

「別擔心,先生不會殺我的。」寧天歌將他的手按住,意欲將他往後推。

「我不走。」他卻固執地不肯動,下一刻眼睛驀然睜大,「你!」

寧天歌收回手,將動彈不得的冉忻塵推給墨跡,之後回頭,「來找先生是我的主意,剛才出言不慎惹了先生生氣的也是我,與他們無關,先生既然不肯救我朋友,便請不要為難他們,有什麼後果由我一人承擔便是。」

陰陽星宿一直冷冷地凝視她,此時驀然大笑,煞冷之色陡然消彌於無形。

墨跡與冉忻塵因他這突如其來的笑聲而怔住,要說怪,這人真是怪到了極點,剛剛還一副要殺人的模樣,現在卻笑得令人摸不著頭腦,隻有寧天歌神色不變,依舊淡淡而視。

不急不躁,不驚不亂,不慌不懼。

「好,好,好!」陰陽星宿連說三個好字,讚賞之色溢於言表。

他的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又頗為意味深長,卻並未多說什麼,身上的冷意盡數散去,而寧天歌身上的衣袂復又隨風而動,長睫上的冰珠化作一滴晶瑩的水珠,在月光下瑩瑩發光。

抬掌一拍,旁邊那幾間草棚木屋的木門忽然齊開,從裡麵各走出男女十數人,長相雖遠不及陰陽星宿之俊美,卻也個個模樣上等,骨秀清奇。

要打理這麼大一個山穀,憑一人之力確實不易,光看那片花田就知道了。

而看這些人輕靈飄逸的身法,可見亦有不凡造詣,倒不知有多少年歲了。

「小娃兒,今晚你們就先在這裡住一晚,其他的事,明日再說。」陰陽星宿身形一動,已落足於小溪那邊。

「哎,他這到底是救人還是不救?」墨跡背起蘇嶼,腦子轉不過來。

寧天歌未語,隻要陰陽星宿肯鬆口,便說明此事有轉機。

將長睫上的那滴水珠抹去,用兩指輕輕撚開,手心中的那絲冷汗令未回暖的手更為冰冷。

要說剛才完全不緊張,那是假的。

在這種脾氣難以捉摸,功力又懸殊得讓你根本無法有絲毫反抗機會的人麵前,或許可以拚了全力僥倖脫身,卻不能置其他人生死於不顧。

她憑的,不過是一點點直覺,一點點在他見到那串鏈子之時那一刻短暫的異樣,直覺他不會真的傷害她。

正要進屋的陰陽星宿突然抬頭。

他定定地望著寶藍色的天幕,然後慢慢地轉身,眼眸倒映著細碎的月光,裡麵清晰地寫著震驚。

寧天歌心頭湧起一陣強烈的預感,還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所有人都隨著陰陽星宿的目光望向天際,空中並未發生什麼變化,銀月依然高懸,如薄紗般的雲絮絲絲縷縷,景致高曠寧遠。

那十數名僕從臉色沉著,無聲地聚到了陰陽星宿的兩側。

氣氛由此而轉為凝重,空氣中似乎有什麼壓抑下來,寧天歌退到墨跡身邊,將蘇嶼與冉忻塵護在一處,連四喜也出其地安靜,乖順地伏在冉忻塵懷裡,不動不鬧。

許久,才覺得有風吹來,不同於夏夜的微風,而是像是從極遠的地方過來,帶動天上安靜的雲絮也開始緩緩翻滾,攪得月光忽明忽暗,枝影斑駁。

陰陽星宿眼裡的震驚漸漸平息,轉為一種令人無法看透的深沉。「師兄,別來無恙。」虛空中,忽然有女子的聲音傳來。

聲音飄渺,分不清具體來自哪個方向,似極遠,又似極近,語調明明輕柔得令人沉醉,卻又似雪山頂上的千年寒冰,字字透涼。

陰陽星宿一震。

他霍然轉頭,緊盯著風吹來的上空,眼中似有莫大的喜悅,又似乎夾雜著巨大的痛苦,甚至,連%e5%94%87角也抑製不住的抖了抖。

良久,他才澀聲道:「師妹,你總算願意來見我了。」

「不,師兄。」女子的聲音未有絲毫起伏,除了冷之外,也未有任何感情,「我此次前來,並非是來見你,而是希望你能把那幾個人交給我。」

無問!

寧天歌心中的預感一經得到證實,震撼可想而知。

無問竟是陰陽星宿的師妹,而且兩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如此一來,陰陽星宿在看過蘇嶼的身體之後會拒絕救治就有了個很好的解釋。

如今無問要求陰陽星宿交出他們,陰陽星宿可會同意?

「這死老太婆,竟然找到這裡來了!」墨跡咬著牙低罵一句。

陰陽星宿的目光落到他們身上。

寧天歌心裡一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果陰陽星宿要將他們交出去,她根本無法阻止,而落入無問手中,先不說他們會怎樣,單是蘇嶼,便絕不可能有好結果。

「如果師妹想要人,便自己進來吧。」陰陽星宿卻說了句令她有些意外的話。

空中有片刻的沉默,無問似乎在考慮,而在這段時間裡,陰陽星宿一直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天空某一點上,似在緊張地等待著無問的回答。

天上的雲翻湧得更為厲害,連月光都黯了下去。

四喜不安地動了動。

冉忻塵將雙臂緊了緊。

墨跡硬生生地將要出口的罵聲嚥了回去。

蘇嶼垂眸望著地麵,看不清眸色。

空氣中有花香拂動,在片片落花中,一襲白色紗衣翩然飛舞,衣袂飄飄,週身籠罩著淡淡的光暈,柔和靜謐,寒香襲人。

此時若用九天玄女下凡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儘管雪色的蠶絲麵紗遮去了大半容顏,但絲毫無損她的美,反倒更顯得她空靈絕倫,超凡脫俗。

無問!

陰陽星宿的眼眸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身影,在她落地的剎那,他一個起落站到她身前,隻喚出「師妹」二字,便再也沒有言語。

無問的眸光落在他那一頭銀髮上,又極快地,垂下眼眸,聲音依舊清淡,「師兄,我已經來了,現在可以把人交給我了吧。」

「師妹!」陰陽星宿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被無問閃開。

他抿出一絲苦笑,「師妹,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不肯原諒我麼?」

「原諒?」無問低聲地重複了一聲,抬眸,字字清晰,「師兄,想要我原諒你,除非天地傾覆,海水倒流!」

他倒退了一步,身形不穩,「天地傾覆,海水倒流……」

無問驀然轉身,望著寧天歌等人,「師兄,這幾人,我便帶走了,我們……後會無期。」

足尖輕點,她便如一片輕羽般飛起。

寧天歌閃身擋在眾人跟前。

「慢著!」陰陽星宿身形突變,阻在她麵前,一掃先前的痛苦恍惚,沉聲道,「這幾個娃兒,師妹不能帶走。」

「哦?」無問眼波一轉,「為何?」

「有兩個娃兒已被我收為徒弟,另一個,我也已答應救他。」他淡淡回答。

無問沉然問:「師兄可知道他身上的巫咒是我所下?」

他點頭,「當然知道。」

無問望著他,少頃,清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