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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不同的方向直直落在她身上,一道戲謔,一道鄙夷。

她咳了兩聲,若無其事地背著雙手轉開了視線。

「殿下先把這藥吃了。」冉忻塵已收了手,從一隻小匣子裡取出一枚藥丸遞給墨離。

見他嚼服下去之後,又道,「殿芐體內的餘毒本隻需用藥調理數日即可,如今動了內息,餘毒散入臟腑,需再以銀針拔毒才可,現在就請殿下脫了衣服到我床上稍躺片刻,以便我為殿下祛毒。」

墨離斜斜挑起眼梢瞟著寧天歌,柔柔一笑,「天歌,這恐怕還得麻煩你。」

寧天歌似乎並未聽見,負著手往那間書房踱去,「哎呀,冉院正的醫書可真多,看上去好多都是珍本,什麼時候我得借兩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天歌——」身後,墨離拖長了音調。

「啊?殿下在叫微臣?」她恍然回頭,「冉院正不是在為你診治麼?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有需要的地方,殿下便叫冉院正代勞了吧。」

說罷,也不管墨離臉色如何,她悠然奔著那些醫書去了。

並非她對醫術突然有了空前高漲的熱情,而是她實在不敢挑戰冉忻塵那堪比茅坑裡的石頭的脾氣。

墨離就沒有半點覺悟麼,他此刻的毒去不去得了,可全在於冉大院正高興不高興。

她完全相信,冉大院正一旦不高興起來,完全有閉門謝客的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我不介意為殿下脫衣。」冉忻塵已冷冰冰地開口。

那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我都不介意為你效勞了,你還介意什麼?

「那就有勞冉院正了。」墨離扶著椅背起身,語氣十分溫文,那眸光卻用力地戳了下正埋頭於醫書的某人。

寧天歌隻覺得後背一陣陣出汗。

好不容易聽到那兩人進了臥房,她長長籲了口氣,同時對付這兩個男人,還真得費精神得很。

一時安靜下來,便覺得有些困頓,尋了把椅子坐下來,她一手支著頭一手捧著本醫書閉眼假寐。

許是這房間太過安靜,許是這幾日太過疲累,許是冉忻塵的房間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定,她本來隻是想稍作休息,不想竟昏昏入睡。

「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正欲陷入沉睡之際,身後驀然響起一聲明顯帶了絲不快的質問。

寧天歌驚得手裡的醫書險些掉了下去,定了定神,她轉頭仰視著臉色不豫的冉忻塵,一時想不起他問的是什麼。

「就是你們剛才在門外所說的,什麼過了今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還有你能不能經受住長途勞累,這到底什麼意思?」他有些不耐,似乎還有絲急切。

寧天歌這才明白他問的是這回事,雖說之前是為了讓他開門,但說的倒也是事實。

「明日殿下將會親自送晗月公主的靈柩回西宛,我要與他同行,這一去恐怕得在外麵耽擱些日子。」她簡明扼要地將事情說清,並不打算將複雜的形勢對這位不問世事的世外仙人多講。

「要去西宛?」冉忻塵俊秀的眉頭一擰,聲音拔高了幾度,「那不是很危險?也許會打仗的!」

寧天歌心裡「哎喲」一聲,敢情這仙人還是食了點人間煙火的,對身外事也不是那麼不聞不問嘛。

「誰說會打仗了,我們隻是把晗月公主的靈柩送回去,你不要胡亂擔心。」她隻得對他避重就輕。

冉忻塵不作聲,那眼神顯然對她的話不認同。

她知道自己的話哄騙小孩還差不多,冉忻塵又不是個笨人,哪裡會相信。

望了眼臥房那邊紋絲不動的簾子,她覺出有些不對勁來,「殿下怎麼還不出來?」

「他睡了。」冉忻塵扭開頭,避開她的視線。

睡了?

不太可能,墨離這人,除了在她那裡會比較放心之外,在其他地方都會保持著一份警惕,哪怕這裡是冉忻塵的住所。

如今宮中大事未了,隻待上了早朝等皇帝宣佈一些事情之後,他便要回安王府準備離京事宜,這麼多重要的事情擺在那裡,他怎麼可能安睡。

寧天歌將身子往後靠了靠,審視著他看似自然實則反常的神情,好端端的他扭過頭去做什麼。

「冉院正,殿下果真睡了?」

「睡了就是睡了,我還能騙你不成?」冉忻塵微微一惱,轉過頭來。

「好,我去看看。」她放下醫書站了起來,繞過他走向臥房。

「你!」冉忻塵眉頭一擰,修長的手便將她抓住,「你不信我?」

寧天歌回頭,見他那模樣搖頭一歎,「我不是不信你,我隻是不放心殿下。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按理來說,他不可能睡得著。」

冉忻塵嘴%e5%94%87動了動,低頭看著地麵上的影子,一手仍用力地抓著她,半晌,擰著聲說道:「是我讓他睡的。」

她眉梢一挑,看著他。

「他沒事。」冉忻塵對著地上的影子說話,「我隻是在給他拔了毒之後,讓他小睡片刻罷了。」

她不免好笑,「為什麼?」

「有他在,我們沒辦法說話。」冉忻塵很是煩惱地抬頭,一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說完了,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話已收不回來,白皙的俊臉便微微漲紅,又扭過了頭不看她。

她揉了揉額頭,長長了出了口氣,放鬆神情,「好吧,冉院正,現在殿下已經睡著了,你想說什麼?」

他悶悶地不回頭,「沒有了。」

……

寧天歌想捶牆。

「你不是說有殿下在,我們不方便說話麼?」她耐著性子保持著微笑,「現在怎麼又沒有了?」

「剛才問完了。」他終於回過頭來,眼神裡全是嫌棄。

這人太笨,剛剛他不是已經問過了麼。

寧天歌的太陽%e7%a9%b4隱隱作疼。

敢情他大費周章將墨離弄睡著了,就是為了問一問他們在門口說的那些話!

「既然你問完了,那現在讓我問問你吧。」她好整以瑕地將手從他掌心裡抽了出來,負了雙手踱了兩步,側頭望著他,「剛才為何不開門?」

「我,我睡下了。」冉忻塵眼神一飄。

寧天歌搖頭,「知不知道你撒謊的樣子很笨?」

「你才笨!」他俊臉又是一紅,又窘又怒。

「你這人根本就不會撒謊,何必為難自己?」她歎了一歎,「說吧,為何不開門。」

冉忻塵臉上的淡紅漸漸褪去,又恢復了他平時的板正模樣,「既然安王不聽我的告誡動用了內力,引起餘毒發作,我為何還要為他診治。」

「還有呢?」

他抿緊了%e5%94%87不語,清粼粼的眸光像一汪清水般注在她臉上。

她亦笑瞇瞇地望著他,等著他的回復。

憑著直覺,她不信理由僅止於此。

「你為什麼要摻和到他們那些事裡去?」冉忻塵突然便生了氣,眼睛裡散著熠熠的光,連神色也起了波動。

寧天歌臉上那絲笑意漸漸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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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很危險的麼?為了他們的位置,他們不會顧及你的生死,你懂不懂?」他朝她走近了一步,俊眉緊擰成川字。

她靜默著,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今日幸好是安王贏了,你才沒事,如果是太子贏了呢?」他眼裡隱現出後怕,清澈的瞳仁裡全是她清晰的身影。

在聽說了慶和宮那邊發生的事之後,雖然確定寧天歌沒事,但他的第一反應仍是怕,之後便是怒。

這個病懨懨的連路都走不快的人,明明自己都需要別人照顧,卻竟然自不量力地參與到那種爭鬥中去,他哪能不氣?

再怎麼說,這也是他的病人,他有必要為他的病人負責。

「你放心,不會有這個如果。」她抬手輕輕地拍了拍他。

「你怎麼知道!」他揮開她的手,負氣地轉過身去。

瘦削而修長的背影如竹子般挺拔,此刻卻是僵硬著,寧天歌心裡有股暖流緩緩流淌,許久,輕聲說道:「冉忻塵,謝謝你。」

冉忻塵一震,沉默了一下,硬梆梆地說道:「誰要你謝。」

寧天歌微微一笑,沒有再說,緩步走向臥房。

掀開簾子,抬眸看向床榻,卻對上一雙眸光瀲灩含笑多情的眸子,見她進來,那略顯蒼白的淡緋色的%e5%94%87便勾起一抹傾人心魂的笑。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她敢肯定,這雙眸子絕對清醒得不像剛剛醒來的人。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根本就沒有睡著過。

——

是日,早朝。

皇帝在滿朝震驚中,宣佈了幾件大事。

一,太子逼宮,意圖弒君,罪行滔天,現今廢黜太子之位,屍骨不得葬入皇陵。

二,太子府上下一百八十三口,三日後處以絞刑,不得入殮。

三,所有與太子來往的官員,視情節輕重,或滿門抄斬,或下獄監禁,或流放關外。

四,著兵部與戶部三日內備齊二十萬大軍與糧草,三日後出發前往東陵與桑月邊境——山峪關。

五,令鎮守東北邊境的統兵大都督阮烈作好隨時應戰的準備。

六,晗月公主的靈柩由安王親自護送回西宛,死因與安王無關,一切皆是太子所為。

六道旨意一下,滿朝百官已虛汗連連,慶幸者有之,坦然者有之,一臉慘淡者有之,當場昏厥者更有之。

上百名禁衛軍上殿,將所有太子派係的官員當廷拖走,慘呼痛哭聲綿延了一路。

無有啟奏,皇帝宣佈退朝,人人步履沉重,卻走得極快。

皇宮上空還瀰漫著淡淡血腥氣息,天際一片灰白,黑色的鴉雀撲騰著翅膀飛掠過去,留下讓人膽戰的呱呱叫聲。

墨離與墨瑋最後走出大殿,立於白玉階前一同望著黯淡的天色,長久未語。

「七弟,此去西宛,多加小心。」最終,墨瑋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