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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他,在墨跡疑惑的目光下快步往裡走去,「我們去裡麵看看。」

墨離望著她匆匆的步履,眸底微凝。

「主子……」

他一抬手,製止了墨跡待出口的疑問,緩緩跟了上去。

四周景致怡人,寧天歌卻無心欣賞,在略略打量之後,便走到了小樓門口。

小樓質樸,並未有過多華麗裝飾,用料卻是極好,正如楚清歡跟她描述過的那種江南木質樓閣,低調中自有華清之氣。

她知道此刻用「近鄉情怯」這幾個字來形容她的心情並不合適,但是這扇烏木嵌銅雙環門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之處,隻需要輕輕一推便可見到她想求證的東西,她卻再沒有勇氣推開。

墨離站在她身邊,側眸看她一眼,「我來推。」

「不。」她說得極快,語調卻是極輕,「我來。」

雙手輕扣著門板,指尖微一用力,那兩扇門便嗄然輕響,向兩邊緩緩打開,那聲音在空曠的墓室中發出悠遠寂寥的回聲,開啟了塵封千年的時光。

裡麵的佈置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縱觀全局,卻是渾然大氣,未有絲毫矯揉造作之氣。

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將房間點綴得華光彌燦,所有窗戶都配著淡青色的淺金雲紋紗簾,靠牆的位置是一排通天徹地的黑木書櫃,上麵擺滿了進然有序的古籍,角落處,放置著一個古樸的青銅寶鼎,在夜明珠的光輝映照下,散發出幽冷的光澤。

另一側的高案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而本該擺放琴箏的紫檀架上,卻擱著兩件兵器。

一件是銀槍,槍身如流瀉的月光般高潔,那槍尖一點寒芒卻又冷冽凜然不可侵犯,而在槍身與槍尖的交接處,一團赤紅的火焰烈烈燃燒,火焰內一顆銀珠嵌於其中,好似一輪燃燒的太陽。

另一件,卻是彎刀。通體烏黑的刀鞘上鏤刻著鳳尾圖案,而刀柄,則是一隻引頸高歌的鳳凰。

這兩件,應該就是始元皇帝與元烈皇後常使的兵器了。

寧天歌不自覺地走過去,伸手撫觸著刀鞘上的花紋,那上麵厚重的質感凝聚著歲月的痕跡,握住刀柄輕輕一拔,一泓白光倏然迸射而出,森冷的殺氣透衫而入。

這是一把殺人的刀,不知有多少條生命終結在這把刀上,又不知那鋒利的彎刃沾染過多少人的鮮血。

緩緩將刀推回,那道雪光與殺氣隨即隱沒於刀鞘之中,那層寒氣亦隨之消失。

將刀擱回架子上,她走到旁邊的高案邊,拿起那小錘在白玉比目磬上輕輕一敲,便聽到叮然一聲,聲音清脆悅耳,餘音繞樑。

不由一笑,這兩位拚殺疆場的血性之人,平時就是以此來作為調劑的麼?

視線落在案上一本小劄上,封麵隻有一個圓形龍紋標誌,未有隻言片語,她拿起翻開,卻見第一頁上寫著:閒時小記。

閒時,小記。

這是誰的閒時,誰的小記?

卻見那字跡龍飛鳳舞,剛勁隨意,力透紙背,極為霸氣。

那就應該是始元皇帝了。

被勾起興致的同時又有了絲好奇,一個一生都奉獻給了戰場的男子,竟還有這閒情逸致來記些小事麼?

翻開第二頁,看了兩眼,又緊接著翻開第三頁,第四頁……

連著看了好幾頁,寧天歌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始元皇帝的字看著隨性,這裡麵的東西也果然隨性得很,言語隨意不說,非但沒有註明具體日期,連所記的瑣事也是沒個順序,想著一出是一出。

恐怕是突然想起某件事了,便拿起來記一記,記完了就扔那邊,下回又想起來一件,再拿起來記,說不定那頁麵都未必是老老實實地一頁一頁地來,可能隨便打開來就寫了。

本還想著將時間作個考證,現在看來是不能了,那就當瞭解當年那位傑出英雄人物的生活了吧,而且,裡麵極有可能有她想要知道的東西。

隨手翻到中間一頁,她逐字往下看去,臉上的笑意便有些忍不住。

「朕尚未稱帝之前,便想讓朕的女人替朕生個孩子,偏朕那女人性子太過桀驁,朕越是想要的東西,她越是不肯給,就像一匹無法馴服的野馬。不對,這天底下還沒有朕不能馴服的野馬,便是天上最高傲的雄鷹,朕也能令它折服認主。因此,朕決定,朕要在列國一統之前將這女人拿下,讓她乖乖地給朕生孩子。」

聽這話的口氣,應該是始元皇帝稱帝之後對某段往事的回憶。

隔了幾列,在頁尾處,有一行類似於批注的蠅頭小楷,「初時,未果,被踢下床;次日,未餒,再次被踢;三日,終成,朕心大慰也。」

前麵幾個字小得幾乎辯認不清,可見這始元皇帝十分不甘,卻又不屑於說謊,因此用這種極小的字記載,而第三日終成那一句,明顯要大了幾號的字卻似要飛起來一般,彷彿能看到他眉飛色舞的模樣。

可見,這皇帝著實是個有趣的人。

往前翻了幾頁,她突然目光一凝,心跳也似乎漏了一拍。

「阿歡,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之時,你堅持你的名字叫楚清歡,而不是蕭情。可是,你的名字雖有個歡字,我卻很少見你笑。你可以如你手中的刀光一樣凜冽,可以如大漠雄鷹一樣孤傲,你有著如鐵石一般冷硬絕情的心,更有著連男子都忘塵莫及的堅毅,卻獨獨見不到你笑。」

看到此處,寧天歌已指尖微抖。

楚清歡,果然是她麼?

可是,如果是她,為何連笑容都看不到?

記憶中的楚清歡,雖然不失凜冽,孤傲,絕情,堅毅,卻無時無刻不在笑,用笑將真實的內心深深掩藏,唯有在她麵前,才會將這麵具取下。

「你說,你過去隻相信過兩個人,一個叫阿七,是你唯一的朋友,但此生已不可能再相見。另一個則是男人,你交付了全部的信任,最終卻要了你的命。我說替你去殺了這個男人,你卻說我已經沒有機會殺他,我不明白你為何這樣說,但在想,你的不快樂定然與他有關……」

一個叫阿七,唯一的朋友,此生不可能再相見。

眼中酸意難抑,眼前的字跡變得有些模糊,再也看不下去。

楚清歡,楚清歡,是你,真的是你!

你我同時遭受災厄,老天卻待我們恩厚,同時給了我們重生的希望,隻是未將你送到我身邊,而是交錯了千年的時光,又用這樣的方式,讓你我在此時此刻此地,用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麵。

遺憾,卻也無憾。

寧天歌嚥下喉間那團不斷上拱的氣流,用指尖抹去眼中晶瑩,翻到另一頁。

「歷時十年,陵寢終於落成。半生戎馬,一生相伴,阿歡都未曾因她自己而對我提過什麼,這陵寢的構建,是她唯一的要求。隻是這機關佈置上,對於她對七星羅盤陣最後的變動我卻十分不解,明明穩操勝券,為何還要大開生門,讓對方反敗為勝,逃出生天?對此,我去問阿歡,阿歡便給了我這樣一個回答。」

「阿歡說,以前跟阿七下棋,總是喜歡贏她,但現在,卻很想輸她一回,所以,就這麼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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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驚雲飛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眼

洶湧的淚意在眼眶內肆意奔突,幾將決堤而出,寧天歌緊閉著雙眸仰起頭,將小劄緊貼在%e8%83%b8口,淚盈於睫。

楚清歡,我的心就在這裡,你可能感覺到?

可我感覺到了,感覺到千年前的你,那份濃烈真摯的感情,未因時間空間的阻隔而減少一分,於我依舊如昔。

我又何嘗,何嘗不想再與你對弈一局,無關輸贏,隻為能與你,共弈。

肩頭一暖,清悅的嗓音在身後低低響起,「怎麼了?」

她迅速撣去眼睫上的淚珠,卻一時不敢回頭,隻是勉強一笑,聲音裡已掩不住一絲沙啞,「沒什麼。」

落在肩上的手一緊,墨離上前一步轉到她身前,修眉輕輕蹙起,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如蝶翼般輕顫的長睫,指尖一抹清涼,再拿開時,一絲濕痕在晶瑩閃爍。

「我隻是……有些感動罷了。」寧天歌垂下眼睫,眸中的悲傷一時無法立刻散去,她不想讓他看出異樣。

「感動?」他的眸光落在她貼於%e8%83%b8口的劄記,憂色淡去一些,含笑道,「這個麼?」

寧天歌拿開劄記,低頭看著上麵那飛舞的字跡,淡淡而笑,「這裡麵記載著始元皇帝與元烈皇後的一些往事,我有感於他們的至深感情,以至於……」

墨離輕輕一笑,「你本是個不輕易動感情之人,僅通過文字便能讓你感動如此,可見這兩位帝後的感情非同一般。」

「確實非同一般。」她鼻樑又是一酸,隻作隨意地翻看著手裡的劄記,「我再往後看看,不如你先去找找鬱瑾風所說的那個奇物,看到底有沒有。」

他定定地凝她一眼,放開她的肩頭,微笑道:「好。」

腳步聲走向另一邊,墨跡不斷咋%e8%88%8c的聲音也在很遠的角落,寧天歌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眨去眸中淚意,繼續往後翻看。

她知道自己的反常定然被墨離感覺到,他是如此聰敏的一個人,卻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隻當作未察覺,她隻能在心裡感激。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說什麼呢?

總不能告訴他,她本是一縷來自異世的遊魂,與他之間不知相距了多少年,幾百年,幾千年?

而這個千年前的元烈皇後,更是她前世的摯交好友,卻陰差陽錯地與她相隔了千年?

他能信麼?

換作是她,她也不信。

一頁頁翻過,小劄上每一頁無不記載著始元皇帝與楚清歡之間的點點滴滴,有事關重大的軍國大事,也有比%e9%9b%9e毛蒜皮還小的瑣事,卻無一不體現著兩人感情的歷程,如跌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