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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地熬啊熬,那得多痛苦,你不覺得這種死法很不劃算麼?」

等了片刻,這回那人連眼睛都不睜開了,她那一堆話完全就像是對著空氣在說。

寧天歌也不生氣,她完全知道這些話根本打動不了他,一個對自殺抱有堅定信念的人又怎可能因為這寥寥數語就改變心意。

「這位大哥,我敬你是條漢子,所以才尊稱你一聲大哥。」她開始旁敲側擊,雙眸緊盯著他,「你說,你若是就這樣死了,你家裡的妻兒老小該怎麼辦?」

即使牢房昏暗,即使他在竭力克製,她雪亮的眸光依舊察覺到了他的身軀微微一震。

蒙中了。

她本來隻是試探,畢竟多數死士因為生死難卜,一般不娶妻生子,很多更是雙親皆亡,才了無牽掛地一心為人所驅使,而眼前這人,雖則對主忠心,將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卻有家有室,心有牽絆,可見他並非一般死士,更有可能是效主的侍衛。

「這位大哥,你年紀尚輕,想必你的妻子比你更為年輕,如此大好青春的女子,你怎忍心讓她痛失丈夫,年紀輕輕就守活寡?而你的孩子尚且年幼,你又怎忍心讓他自幼喪父?還有你年邁的雙親,他們老來無依,失去唯一可作依靠辛苦扶養成人的兒子,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你怎忍心讓他們承受,你覺得他們可能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連續三個『怎忍心』,字字句句打在實處,敲得那人連手指都在發抖。

「你想想,你若死了,這孤兒寡母的在這個世上將受多少委屈,你的妻子也許會被地痞惡霸強佔,你的孩子可能終身為奴為婢,你的父母也許會一病不起,你是盡了你的忠心,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可換而言之,你卻不配為人夫為人父為人子,這種不孝不義之人豈非比不忠更可恨?」

感覺到那人的雙手漸漸曲起,無力地抓握著身下的爛草,寧天歌也不想把他逼得太死,放緩了語氣道:「這位大哥,其實這些道理就算我不說你也能明白,隻是你不敢去麵對而已。我也不說了,免得你以為我是在為我自己作打算,你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靜靜地坐在那裡,她等待著他的反應,這是一種心理戰術,就看奏效的時間長短了。

足有半個時辰之久,那人慢慢睜開眼睛,眼中有著痛苦與矛盾,寧天歌對他露出真誠的微笑,鼓勵他開口。

「我……」他%e8%88%94了%e8%88%94乾涸的嘴%e5%94%87正要說話,外麵卻有腳步聲傳來,他嘴巴一閉,想要說的話就縮了回去。

該死,誰在這個時候進來打擾?

寧天歌轉頭望去,卻見一名獄卒捧了一堆東西往這邊徑直走來,一直到她的牢房門口才停下。

把門打開,他把東西往她身上一扔,又很快把門鎖上。

寧天歌一眼就瞧出是上等府第才有的東西,絕不可能是刑部分給犯人之物,便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安王府的人。」獄卒簡單地答覆了一句就走。

墨離?

她將懷裡的東西抖開,是一床輕薄保暖的羽被,上麵未有隻言片語,當然,拿進來之前也肯定經過嚴格的檢查,就算有也肯定帶不進來。

再一個,以墨離謹慎的心思,也不可能給她帶什麼紙條。

心裡泛起一絲暖意,然而一瞬間又被一股怨怒之氣覆蓋,早不送晚不送,偏偏挑在這個時候送,讓她之前的一番功夫全給白費了。

抬頭看向對麵,那人已經閉上眼睛,再不可能跟她說什麼,她一腔哀怨無處發洩,隻能恨恨地捶幾下被子出氣。

——

太醫院。

一群太醫滿臉掩不住的神秘之色,聚在一起閒聊八卦。

「真想不到,安王殿下對那寧主簿這麼好,竟然會被他下毒。」一人抬頭看了看外麵,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誰說不是呢,聽說昨晚安王殿下深夜還惦記著他的病症,前往想府探望他,後來還跟他一起過的夜,沒想到今日會出這種事。」另一人接口。

「話可不能亂說,這不是還沒有證據麼?」有人不同意這種看法,不以為然道,「你們沒聽說麼,今日寧主簿的脖子上還留著安王殿下咬過的牙印子,上早朝的大人們都見著了,他們都到了這樣要好的地步,安王殿下又有這般的身份,你們倒是說說,寧主簿為何要害他?」

「這……」眾太醫一時被問住。

「可安王殿下中毒是事實,據他的貼身侍衛所說並非是那些刺客所為,那最大嫌疑隻能是寧主簿了。」

幾名太醫連連點頭,門外一道帶著冷氣的聲音響起,「你們在說什麼?」

「啊……」眾太醫嚇了一大跳,連忙轉過身,卻見他們的院正大人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院正,您,您什麼時候來的?」一名太醫心虛地笑著問道。

誰都知道,太醫院內禁止閒言碎語是條不成文的規矩,倒不是說冉忻塵說過什麼,而是大家都清楚他最不喜歡討論醫術以外的事情,尤其這些捕風捉影的事,礙於他的嚴正,太醫院內確實比以前要沉悶了許多。

「剛剛。」冉忻塵惜字如金。

眾太醫暗暗抹了把汗,還好,應該沒被院正大人聽見。

冉忻塵卻又板直著聲音問道:「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啊?」眾太醫一驚,偷偷瞧了瞧院正大人的臉色,上麵不晴也不陰,跟平常一樣看不出什麼異常來,可總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不一樣。

「我是問,剛才你們所說的可是真的。」冉忻塵又耐著性子說了一句。

「啊,真的,是真的。」眾太醫點頭如搗蒜,心想這院正大人今兒個是怎麼了,往常這種事就算聽到了也問都不問的。

「嗯。」冉忻塵嗯了一聲,返身就走。

一名太醫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追出去喊:「院正,皇上差人過來傳話,命你出宮去安王府為安王殿下看診。」

冉忻塵腳步一頓,不起不伏地說道:「知道了。」

回住處取了藥箱,他連侍藥小童也沒有帶,就坐著專為他準備的馬車出了宮,不知為何,他心裡有絲急切,想要快點看到安王到底中的是什麼毒。

一路晃悠,他坐在馬車裡看著那晃動的車簾子發呆,然後那簾子就漸漸幻化成了一張臉,神態悠然地衝著他笑。

直到馬車停下,馬車伕為他掀開了簾子,他才驚覺,原來這一路上想的竟是那個讓他討厭至極的人。

「冉院正,安王府到了。」馬車伕見他遲遲不動,有些不解地提醒。

俊臉閃過一絲懊惱,他提起藥箱下了車,在等候在門口的管家的引領下進了在安王府內走了許久,才到了墨離的房間。

墨離懶懶地躺在軟榻上,身上蓋著兩條厚厚的毛裘毯子,房間內放置著五六個火盆,冉忻塵一進去就被這火燒火燎的熱氣給熏得直皺眉頭。

「冉院正,小人就候在外頭,您有事就叫一聲。」管家靜靜地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墨離輕闔著眼眸,似乎是睡著了,冉忻塵也沒有叫醒他,手指搭上他的腕脈,指尖剛一觸及他的肌膚,那眉頭比之先前更緊地皺了起來。

凝神切脈,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以致收了手之後還坐於原處久久未動。

「有什麼問題,冉院正直接無妨。」墨離眸光輕啟,聲音微啞。¤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冉忻塵望了望他的氣色,站起身走到一旁開始寫藥方,「殿芐體內之毒雖然沁入臟腑,但也不是無藥可解,再配上我每日施針加以引導,不日可解。」

「如此就多謝冉院正了。」墨離淡淡一笑。

「殿下不必客氣,這是我份內之事。」冉忻塵頭也不回,冷冷地回道。

墨離不由挑了挑眉,這冉忻塵雖說對他不喜,但至少表麵上還算有禮,今日這是怎麼了?

「莫非我府內之人招待不周,令冉院正不快?」

冉忻塵筆下一頓,還未寫完的那個字便暈成了墨團,他抿了抿%e5%94%87,隨手圈去那個字,心裡卻一陣沒來由的煩躁,嗒地一聲擱下筆,轉身定定地注視著墨離。

墨離挑眉。

「安王殿下,對於你體內的毒,你應該是知道底細的吧?」冉忻塵問得相當直接。

墨離眸色微深,含笑不語。

「這是積壓於你體內多年的積毒,不過是被另一種毒所誘發而已,根本與寧主簿無關,殿下為何不為寧主簿開脫罪名?殿下去過刑部大牢麼?可知道被關在裡麵的人有多淒慘?好端端的人進去,出來隻能剩下半條命,殿下可知道這樣會害死寧主簿?」冉忻塵說得極快,語氣裡帶著極大的不忿,說完之後%e8%83%b8口不斷起伏,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將心中的不平壓了下去。

壓下去之後他就愣在了原地,他這是在幹什麼?他竟然在為一個令他十分厭惡的人說話?

萬分震驚於這個發現,他完全理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看醫書看傻了,還是中了邪入了魔了?

「冉院正是在為寧主簿不平?」墨離似笑非笑地問。

「沒有。」他答得飛快,勉強不去理會心頭亂麻,轉身在書桌上快速寫完藥方。

「有關服藥事宜都已寫在藥方上,殿下命下人按上麵所寫的去辦即可,施針需等服完這三帖藥,之後我會每日來府上為殿下施針去毒。」匆匆說完,他已迫不及待地提起藥箱出門而去,全無平時一絲不苟的模樣。

聽見外頭管家低呼一聲「小心」,墨離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

煙波樓。

二樓某個房間,一男子歪在一張軟靠上,手擎玉杯,醉眼朦朧地睨著房中彈琴的女子,頭牌姑娘惜畫玉指輕撥,如水樂曲從指尖流洩而出,她抬眸嫣然一笑,引得男子醉意更濃。

酒美,曲美,人更美……

他支著額頭,暗笑自己醉了。

房門被砰然推開,一人急步走入,琴音戛然而止,惜畫肅然起身,「當家的……」

「你先出去。」紫翎瞥她一眼,沉聲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