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經我的允許出這院子,以後我這個主人你也就別認了。」

卷一 韶華莫負 第五章 書房談心

從西院到相府書房的距離並不長,但寧天歌走得極慢,不時有府裡的下人碰到她,在請安之餘不免暗自奇怪,這大冷的天,風一吹就要倒的大公子怎麼出來了?

寧天歌邊咳邊讓他們免禮,還不時地扶著路邊的樹或是迴廊下的柱子歇上幾回,等到了寧桓的書房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

守在書房前的護衛遠遠地見著她,連忙向寧桓稟報,隨即一名氣質沉穩的中年男子從書房內疾步而出,將歇在不遠處的寧天歌扶了進去,又命那兩名護衛不必再守候。

寧天歌站在書房中央,看著寧桓謹慎仔細地關著門,昔日猶如墨染的鬢髮已可見斑斑銀絲,歲月的風霜還是以不可阻擋之勢浸染了也曾玉樹臨風的翩翩男子,心頭不由微酸。

「女兒見過父親。」她上前一步,以男子行禮的方式向他見了禮。

寧桓眼中閃過百感交集之色,眸中波瀾微動,最終漸趨平靜,將她雙手托起,「你這次回來比我預期的要提前了一天,累壞了吧?」

「還好。」寧天歌將路上的辛苦一筆帶過,解下裘衣,不以為意地負著雙手在書房內隨意掃視了一圈,語氣雲淡風輕,「就是覺得以後都要頂著這張臉過日子,有些不自由罷了。」

寧桓望著在錦袍襯托下,顯得更為身姿挺拔氣質出眾的寧天歌,默然半晌,才悠悠歎了口氣。

「歌兒,你可有怪你父親與母親?」

「為何要怪?」寧天歌微笑著轉身,「雖說不想讓我嫁入皇家是母親的遺願,但這也是我想要的,與成為太子妃比起來,我並不認為做個世人眼中的病秧子有何不好。」

「話是這麼說,可見你非但不能以女子身份示人,還要裝病受世人非議,為父終究有些對不住你。」寧桓臉上不無內疚。

「父親,你錯了。」寧天歌一臉正色,「女兒知道父親為人低調,不願捲入朝廷紛爭,但父親身為朝廷宰相,又與太子派係有那麼一層關係,這本身就處於風口浪尖。當初你應下母親的要求,對外宣稱生下的是兒子,若非以女兒因早產而先天不足為借口,造成寧家無後起之秀的假象,皇帝早就顧忌到你的勢力而有所戒心,更不會讓我們寧家安穩至今。這些年我時常不在家,你又何嘗不是飽受壓力,拚力維持我體弱多病的形象,再加上二弟尚且舞勺之年,才讓皇帝屢屢放下打壓之心,因此這些見外的話就不必說了。」

寧恆靜默片刻,心中感慨,難為這個女兒從小就能將一切看得如此通透,根本無需他多加解釋,若她果真身為男子,當不知有怎樣一番成就。

他頓了頓,慶幸道:「也幸好有葛大夫一直配合著,若沒有他,你這些年多病的假象也無法維持下去。」

寧天歌微笑不語,葛大夫這般上心配合當然另有玄機,隻不過這是秘密,不能跟寧桓言說而已。

「還有你布下的那個陣。」寧桓又突然想起什麼,「若不是你在院裡布了陣,也不可能阻止那些好事之人窺探之心,不過你既回來了,就把那陣撤了吧,以免遭人懷疑,此次皇上召你進宮,對你的疑心終是未消,我總有些心神不安,擔心他早晚要對我寧家動手。」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出什麼招,我接著便是。」寧天歌定定地注視著他,道,「倒是父親氣色看起來不太好,皇帝既然讓你在家養病,你就安安心心地養著,宮裡的事我自有辦法應付,你就別操心了。」

沉默許久,寧桓輕喟一聲。

對於不滿週歲便能開口說話,三歲已能獨立生活,有著超越常人思維的寧天歌,他向來是放心的,她從小便表現出來的超強邏輯思維,對事物準確的判斷與把握,冷靜果敢的處事風格,讓他時常忘了她隻是個孩子的事實。

每每在她稱他為父親之時,他在欣慰之餘又常常有絲恍惚,如果……

他緊抿的%e5%94%87角帶著點微澀的笑意,阿原,歌兒不愧為你的女兒,她比所有人都聰慧,更比所有人要超脫,能成為她的父親,無憾。

卷一 韶華莫負 第六章 亭前挑釁

與寧桓聊了許久,又一起用了飯,等寧天歌再從書房裡出來之時,外麵的風雪已稍停。

天色陰沉,濃雲密佈,偶爾有零星的雪花落在裘衣上,顫巍巍地綴在那裡,許久不化。

寧天歌緩步走在雪地裡,腳下鬆軟的積雪發出咯吱輕響,不時有雪下的枯枝被踩斷而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這一刻,她的心裡是寧靜的,隻可惜,這種寧靜很快被人打破。

「嗬,這不是我家大哥麼,真是難得啊,將近一年未出院子了吧?」斜側裡,一個如黃鶯脆啼的聲音驀然自不遠處的湖畔亭傳出。

寧天歌收住腳步,緩緩轉過身,淡淡注視著倚在亭柱上的嬌俏女子。

一年不見,少女出落得越發俏麗,豐盈中有著些微的青澀,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芙蓉,等待著生命中最絢爛的時刻將全部美麗綻放。

此時,她抱著雙臂,並不刻意掩飾眸中的幾許輕蔑,下巴微抬,以一種高傲的姿態麵對著她。

寧采詩,二夫人的女兒,儘管算起來隻是庶出,但她的娘是鎮國公的養女,而鎮國公又是皇後的父親,論起來,太子尚且稱她一聲妹妹,有著這樣一層背景,自然造就了她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尤其是麵對母親難產而死,整日與藥罐子為伍的寧天歌,這種優越感尤其強烈。

「喲,還真是大哥。」柱子後,一人閃出,不過十三四歲模樣,一身錦緞貂裘將他襯得%e5%94%87紅齒白甚為俊秀,隻是那臉上的隱隱譏諷卻將他那風采打了折扣,「大哥不在房中歇著,大雪天的出來散步,仔細凍壞了身子。」

寧天歌本想著跟他們打聲招呼,如此一來,招呼也省了,直接朝他們點了點頭,便返身欲走。

「站住!」寧采詩嬌麵一沉,喝道,「大哥,弟弟妹妹們好心跟大哥敘話,大哥卻連聲兒都不吱,這也太不懂禮數了吧?」

寧天歌臉色沉然,一步一步往前走,看到父親的麵上,她可以不跟他們計較。

「姐,我看大哥是太久不見人,話都不會說了,你又何必跟他生氣,也不怕辱沒了身份。」身後,寧澤軒說得幸災樂禍。

「也是,我都忘了,唉,有那樣身份不明不知廉恥的娘,生出來的種又能強到哪裡去。」

寧采詩輕掩櫻%e5%94%87,笑得斯文淑女,笑聲還迴盪在空氣中未散盡,寧桓暴怒的聲音已在庭院的另一頭響起。

「混帳!」

而與這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的,是兩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輕快,利索,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你……打我?!」寧采詩雙手捂著臉,一臉的不敢置信,雙頰儘是火辣辣的疼。

寧澤軒在旁邊目瞪口呆,寧天歌是怎麼過來的?他竟然都沒看清,隻看到白光一閃,他姐姐就挨了兩記耳光。

他不是連路都走不動麼,怎麼還能跑這麼快,又是哪來的力氣下手那麼重?

這一刻,寧澤軒的腦子完全不夠用。

「對,打的就是你。」寧天歌淡淡道,「你娘既然沒有教過你做人的道理,我來教。」

◆思◆兔◆網◆

「你!」寧采詩又急又怒,看著急步走來的寧桓,指著寧天歌就告狀,「爹爹,他打我,還罵我,你聽聽,你聽聽,他居然還罵娘親!」

寧桓臉色鐵青,看也不看寧采詩的臉,冷聲道:「剛才到底誰是誰非,我聽得再清楚不過,還不向你大哥道歉!」

「道歉?!」寧采詩大叫,「爹爹,挨打的人可是我,為什麼反倒要我向他道歉!」

「父親。」寧天歌扶著涼亭前的假山,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嘴裡更是咳出了血水,「剛才孩兒太過激動,想是引起了舊疾,想……咳咳,想先行告退。」

寧桓神情微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意,「好,我扶你回去。」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寧天歌扶著假山直起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蹣跚著離開,將寧桓的沉痛哀涼,寧采詩的憤恨惱怒,還有寧澤軒的納悶不解都拋在身後。

她是衝動了,險些暴露了根底,不得不催動內力自損吐血,以防那姐弟倆起疑,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允許別人汙辱她的母親。

她這一世隻見過一麵,為產下她而死的母親。

卷一 韶華莫負 第七章 心肝兒,想死奴家了

天色黑透,西邊小院更是一點光亮也無,隻有瑩白的雪反射出淺淺的光,一個窈窕身影輕盈掠起,躍過竹林與圍牆,很快隱沒於夜色中,身後長髮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烏黑光澤一閃而沒。

——

京都城內有幾大著名的去處,座落於最為繁華的中心地界,夜幕一落,方圓十裡便是一派燈火輝煌之色,衣香鬢影,絲竹聲曼,各色香氣幽幽瀰漫於空中,飄蕩在胭脂河畔。

出入之人非富則貴,並非一定是為了買醉享樂,而是那種一擲千金連眼梢都不抬的氣派,置身其間,更多的是一種身份或財富的象徵。

這幾大去處之中的翹楚,又以隔街而望的煙波樓與醉蓬萊為最。

何處天上人間景,自有煙波醉蓬萊。

寧天歌漫步於與白日清冷截然不同的煙波蓬萊地界,看著穿梭往來的各色男女,璀璨燈火,心裡因寧采詩而起的那點薄冰也被這濃鬱的塵世氣息給捂得融了個乾淨。

不時有人與她擦身而過,偶爾有那麼幾道不經意的目光落在身上,她卻比白日裡更為坦然自在,一襲淡雅的素色羅裙,外加一件夾棉短襖,柔軟如瀑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身後,覆了麵具的臉龐隻算得上清秀,完全就是京都城內一普通人家的女子。

假作真時真亦假。

在她以真實麵目示人之時,無人懷疑她的男兒身份,而此時她以真正的女子身份出現,頂的卻是別人的臉,又有誰能想到終日纏綿病榻的寧大公子就是身輕體健的她?

猶如這世上之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