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紅燈籠高掛,將喜色的對聯映襯得更紅火。
門口很快就有接風的小廝上前,慇勤的打著燈籠來為馮淵引路。
左拐右拐,總算到了喝酒的地兒。人倒是齊全,從賈家賈字輩一直延伸到了馮小將軍馮紫英。
因為同姓馮,在加上馮紫英這人特別直爽仗義。馮淵也自然對他是好感萬分了,言語上也跟著親切了許多。再說了,同姓馮這個設定,很可能往上數幾輩,這馮紫英還和他是親戚呢!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在這異鄉,能遇上這麼熟的本家人,馮淵自然是與他親熟的很。
馮紫英自然也是,一見他來立馬上前迎道:「湘蓮,可算是把你盼到了,大家都等你好久了呢!」
「失敬失敬,路上人太多了,擠著了,所以才會誤了點時辰,我先自罰一杯!」馮淵賠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桌上的人,自然也是跟著一起熱鬧起來了。
酒是上好佳釀,菜是上品佳餚。
賈薔賈蓉賈璉還有上次在尤老娘家過生日給他拋媚眼的賈珍,再加上賴尚榮請的一堆親友。
人數妥實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薛家霸王沒到場。馮淵有點塞塞,他冒著被人踩扁的危險,千辛萬苦才到了這裡。沒想到這霸王居然啥話都沒說直接缺席了!
馮總受很頹然,吃飯的時候有點無精打采。但麵對這麼多達官貴人,好友知己的,自然不能打擊別人吃酒的興趣,隻能強笑著附和。
馮紫英倒是開心得很,一把攬著馮美人的肩膀,一把握捏酒壺。——沒錯,他是喝高了。
這廝一喝高就會大放厥詞,臉盤通紅就開始掰:「一生戎馬倒不是我的追求,我倒更希望咱們兄弟幾個就這麼日日一醉方休!那啥高官厚爵,那啥千金萬貫的,有個鳥用!死後還不是一身輕!照我說,就連龍椅上的那位,活得也不見得怎麼快活!後宮裡嬪妃針鋒相對,誰話裡心裡沒藏著個蹭了毒的長針,底下的一個個看起來安分守己的模樣,誰知道背地裡幹了多少聲色犬馬,死揩民脂民膏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大半都是靠了他們的功勞!我馮紫英平生最恨的就是這種小人,真應該一刀子下去把他們推出午門……唔……!」
話卻是沒有講完,早被賈珍摀住了嘴:「紫英喝醉了,大家見諒見諒哈哈哈哈哈哈。來來來咱們吃,都動筷子啊,都別客氣,再等會兒菜都該涼了!」
雖在座的都是親友,但難保哪個不會心生異端。萬一要是遇到個沒把門的,這句話就這麼露了出來,那小馮將軍估計是有好果子吃了。
這麼個小小動作,馮總受覺得,賈珍雖然渣,但是好像也不算太壞。
喝酒喝的腦子有點發脹,馮淵揉揉頭,像桌子上的人告了假,出門透透氣,醒酒。
雪停,北方卻依舊吹的緊,猛地從暖暖安樂窩裡滾出來,麵上被冷風一激,酒意瞬間就醒了大半。縮了縮脖子,將衣袖掖緊,
刺骨的風透過衣衫與肌膚相間的夾縫裡,順灌而下,馮總受那沒二兩肉的小身子凍得直打哆嗦。
屋外月色正好,水般的銀白瀉了滿地。和著哀雪的白,別有一番淒涼。
在這淒涼裡,似有個女子在地上側坐。
火紅的燈籠將她的孤影,映進了皚皚的白雪裡。
嚇!大冷天雪還沒化呢,就這麼直直的側坐在這裡,難不成是遇到鬼了?!
馮淵轉身,拔%e8%85%bf就要跑。一隻腳剛邁出,但轉念又一想,這孤魂野鬼不是喜歡杳無人煙的地兒嗎?這難不成也是哪家的閨房佳人或者嬌妻娘子的喝醉了,爬不動了?
——經過相當長久的思想掙紮。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馮淵點點頭。
這麼想著,收回步子,便大著膽子走進。
藉著微弱的燈火,馮淵總算才打量清楚側坐在地的醉酒美女。
明黃的衣衫,繪著流水一般的祥雲,祥雲裡裹著是淡紫色的玉簪。
瑤池仙子宴流霞,醉裡遺簪幻作花。
玉簪,話作江南第一花,人如花,賈府璉二奶奶王熙鳳的確也當得起賈府第一花的美譽。
「璉二奶奶?」認出人了,自然馮總受很快的就奔過去:「二奶奶,喝醉了?」他平時來往賈府,與王熙鳳倒也算朋友,王熙鳳這人說話特別讓人舒坦,自然馮淵和她也說得來話。
見是她,馮淵忙將她攙起:「璉二奶奶,沒事吧?」
王熙鳳酒意還未醒,伸手揉了揉額頭,搖首:「沒事,我替了墊子坐著呢。唉柳兄弟……?」
馮淵把她的墊子撿起來,拍好了送到她手裡,王熙鳳才發現來人是馮淵。
王熙鳳笑:「怎麼你也喝醉了,來透氣?」
「是啊,璉二奶奶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身邊的丫鬟怎麼沒跟來?」馮淵點頭,訝異問。
王熙鳳擺擺手:「我嫌他們煩,讓她們下去喝酒去了。」頓了一小會兒,又笑說:「柳兄弟,你還不回去,小心他們說你躲酒,罰你狠吃呢!」
馮淵撓撓頭也跟著笑了:「嘿,不會的。」
轉眼瞧著王熙鳳搖搖晃晃站不穩的樣子,忙上前攙住她,又道:「對,二奶奶要不我把你先送回去?我看你好像走不動了。」
「緩緩就沒事了,我剛坐麻了。」王熙鳳揉額苦笑。驀地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神色慌張,歪歪的就往外走,一邊還喃喃:「唉老祖宗交代我的事兒還沒辦呢,家裡的賬還沒對好,唉壞了,不行我要趕緊去。」
馮淵看她動作著實艱難的很,不忍道:「二奶奶,你就別逞能了,今晚上就歇息一晚吧,這種事情無所謂,還是你身子要緊,明兒再說吧。」
王熙鳳依舊是一瘸一拐的朝外頭挪,並未停下,火紅的燈籠將她瘦削身影拉得老長,孤孤寂寂的躺在白雪裡,淒惶無比。似乎也是被這景色觸動傷心事了,語調裡也染上了濃到抹不掉淒涼:「我是賈家的璉二奶奶,是榮國府的當家,就算再難就算再險,我也要上去頂著。腰上,背上,肩上壓的是千斤重的擔子,我擔不起一個無所謂。」
酒意還未褪去,話就這麼沒頭沒腦的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地,王熙鳳掩口,便知自己這話說的不分輕重,停身,轉頭朝馮淵施禮歉笑:「柳兄弟,我喝醉了,言語有些魯莽,你別放在心上。」
馮淵搖手:「不礙事,不礙事。」對這個雪肌鋼骨的璉二奶奶,馮淵一直都是崇敬的很,這麼大個宅子,多虧她一手運作,說她刁鑽也好,說她心狠也罷,但這宅子隻有在她手心裡握著才能轉的這麼利索。
如今看她一臉淒惶,馮淵也是有點不忍啊,又追問了句:「二奶奶,不用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王熙鳳回身,眼裡蘊滿笑意:「不用了,柳兄弟,你也快回去喝酒吧,在等他們就罰你了。」背影瘦削,卻無比堅定,這就是賈府當家奶奶的氣魄,鐵骨錚錚不低頭。
大紅的燈籠依舊在哀涼的雪裡惶惶的照著,馮淵歎息一聲,慢慢的踱回了屋子。
屋子裡鬧開了花,一大桌子人全都喝高了。
連半柱香時間還沒到呢!早就趴下了三,賈珍賈蓉躺下了,賈璉也差不多了,趴在桌子上,手裡死攥著酒杯,一臉傻笑:「嗝,人生得意須盡歡,哈哈知己啊!」
賈薔雖然年齡小,但是酒量卻比他們好得多,臉上喝的就跟上了胭脂似的,但眼睛卻依舊雪亮,說話也不帶磕巴,麻溜的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還是作者君嗷_(:?」∠)_ 又抽了!!!作者君的回復留言居然怎麼都留不上去qaq等下窩再試試qaq對了,小攻和小受下章相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塊腹肌
柳湘蓮是何許人也?——京城名旦,一場戲就飆到了三十兩,錢途更甚京城金嗓子玉函!
這次總算遇到機會,這些人還能放過他嗎!——當然是不!⑦思⑦兔⑦網⑦
賈珍雖喝的醉醺醺的,說話也磕磕絆絆,但是腦子還算清醒,好不容易遇到大眾情人柳公子,自然是死纏爛打的求著他唱兩場戲。
馮總受一場戲要價三十兩,這廝一開口就要他唱兩場,這不是活活的為難人嗎!
喝了這麼多酒,又吹了這麼長時間冷風,這時候開口唱,這不是活脫脫的和自己過不去嗎?!
馮總受內心著實好一頓腹誹這些酒鬼。
正想著怎麼拒絕賈珍賈大人的邀請,餘光一瞥,卻瞧見角落裡好像多了個人。
雖是在角落裡,但是……那噸位,真真正的讓人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馮淵細瞧了他一番,麵容上倒是有幾分熟悉。
摸摸腦袋細索,確實是想不起來這是哪家的公子哥兒。
也罷,想不起來就算了。如此體型,……馮總受心內覺得自己應該和這個胖墩定沒啥關係。
不過……馮淵也著實替他歎息了好幾把。
這人要是瘦下來,說不準好看些,特別是那雙不威自怒的丹鳳眼,讓人一瞧就覺得霸氣的厲害。
那胖墩好像也喝高了,兩眼微瞇,與旁邊世家子弟說笑打趣,人卻也沒閒著,打趣的時間裡揮著胳膊不知道在哪裡繪聲繪色的講些什麼。
如此朗朗俊俏郎,貪一時口福,吃成這樣,馮淵搖頭歎息深表遺憾。
賈珍酒勁上來了,滿臉喝的通紅,還微微發著紫。發現柳美人正盯著一個方向發呆,遂也隨著美人的目光挪去,一瞧,才發現柳美人盯的那個人是薛家霸王。
賈珍一瞧見霸王,立馬就大笑起來,立起身,搖晃著走到後麵,拉住把薛蟠往前麵扯。
薛蟠也是喝的有點暈,被他一扯,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壓在賈珍身上。
他們倒覺得沒啥,可是這一下,馮總受心頭卻跳了一下:這要是準確無誤的壓在了賈珍身上,估計肋骨也得壓斷幾根吧……
薛蟠扶著桌子總算站穩了腳,倆醉鬼互相扶持,歪歪扭扭的總算挪到了馮淵麵前。
馮淵皺眉,不知賈珍是何意,正要開口問他。
賈珍卻發話了,把大噸位的霸王推到馮淵麵前,無奈薛家霸王是在太壯實了,推了幾次愣是沒推動,隻能放棄的往後退了一步,把薛家霸王讓了出來。
霸王是真喝醉了,倆眼睛空洞洞的,隻知道笑,在打了一個飽嗝,眨巴兩下眼睛之後,才將麵前的人認了清楚,頓時如遭雷劈,酒意醒了大半,他喊道:「小柳兒!」
振聾發聵,馮淵被他這聲嚇得差點轟去了魂魄,這音量,足足讓他好長一段時間腦袋都在發暈。
暈完了,馮淵扶額,轉頭帶笑問賈珍:「賈大人,這位是?」
賈珍拍著薛蟠的肩膀,憋笑介紹:「哈哈,這可是薛蟠薛公子!我想著……嗝你們之前一直沒啥機會認識,所以這次就是想借這個酒會,讓大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