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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遲遲歸 白小侃 4243 字 1個月前

鬆口時,她卻不在乎了。

當天她還未來得及消化複雜的心理感受,何冰寒便毅然決然開門離去,等到頭腦清明再打電話想告訴他已決定要出國時,那頭卻始終無法接通。

接下來的幾天,何冰寒一直失聯,直到臨走的當天上午,喬夏雪找上門來。

她雙頰乾癟,蓬頭垢麵,爬紋的眼角始終有未乾的淚痕,見到馮殊阮的第一眼便給了她一耳光,說:「你為什麼不放過他?」接著那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隻聽她帶著哭腔接著道,「要不然,他也不會跟我離婚……也就不會死。」

馮殊阮呆了,還未反應過來,喬夏雪卻雙%e8%85%bf發軟癱了下去,一邊哭訴一邊懺悔,說早知這樣就不該阻攔他們相愛。

她整個人都懵了,看著喬夏雪臂上的孝牌,更加驚慌失措。等冷靜下來接受事實已是半小時後,那會兒渾身發冷,不自主地顫慄,兩分鐘的留白什麼也不能思考,隻木然地看著喬夏雪傷心欲絕。

隨後喬家司機上樓,將她攙走,臨別前還對馮殊阮說抱歉:「大概是太難過了,也沒個說話的人,家裡都怕她再受什麼刺激,這才由著她找到你,她說了什麼難聽的你別往心裡去。」

其實哪說過什麼難聽話,流乾眼淚,哭乾嗓子都不夠釋放那滿腔的悲痛,哪還有功夫埋怨他人。

之後,馮殊阮呆坐仨小時沒任何動靜,直到台領導來電囑咐她在那邊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她眨了眨乾涸的眼,喉頭有些發疼。

這能上戰場的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如此難過的關頭,她的心已連著胃一塊兒痛,崩潰的思緒竟夾縫求生一絲理智,那理智支撐她並未完全倒下,支撐她把決堤的淚咽進心裡,直到走進墓園,看見何冰寒的遺像。

山上的風像魔鬼呼嘯,她盤坐在墓前,拎了半瓶白酒往小瓷杯裡倒,那眼淚便嘩嘩掉下來:「這幾天我準備了好多話,沒想到竟是坐在這兒和你說。」

滿杯酒擱在墓前,她看著碑上的像,「我要走了,那天我要是早點兒開口,你是不是就沒事兒了。」尾音已顫唞,她頓了頓,含淚接著道,「我們以前那麼好,卻誰也不挽留誰,你結你的婚,我出我的國。後來我後悔了,又不忍打擾你們的小家庭,不管你愛不愛她,好賴跟她是一家人,有些話我不能說出口,就一直盼啊盼,盼著你離開她。那天你終於開口說要解決,我卻一點兒也不開心……你說,這人與人之間到底怎麼回事兒,當初你離開我跟別人結婚過日子,心卻一直沒變,而我看似守在原地等著你,其實心已變了,就在你離開的那天,我才發現我好像沒以前那麼愛你了。」

她說到這兒又頓了頓,自言自語道,「不知道也好,就當我們還互相深愛著,你走得也高興些」。

那滿臉的清淚就沒斷過,她一直絮絮叨叨地聊,就著刀子似的白酒,想到什麼說什麼,回憶從前,議論現在,最後說到喬夏雪:「她才是最可憐的人,明知你不愛她,還死心塌地跟你結婚,結果又失去了你。」

喝了口酒,歎了口氣,又說,「你要是在天有靈,就別掛念我了,我好著呢,多保佑保佑她吧。」說罷,撐著麻痺的膝蓋站起來,揭掉飄落在鮮花上的枯葉,「我要走了,去利比亞,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她把剩下的白酒全數灑在墓前,又整理了鮮花和蠟燭,最後看著碑上的青年,那清晰的輪廓漸漸被淚水模糊,隻聽她顫唞著道了句:「我們有緣再見。」

那之後,她又去給馮丁垣上了香,關於馮沐川的事兒卻隻字未提。許小樂一直陪著,平常聒噪慣了,那天也異常安靜,就覺得她義氣愴然,看似雲淡風輕,痛楚不比誰輕,總想幫她,卻不知該怎樣幫她。

當天晚上,馮殊阮踏上飛往利比亞的航班,起飛的那一刻她閉上了雙眼。離別前,她向何冰寒告別,向許小樂告別,向領導同事告別,卻唯獨不向薑戍年告別。

這一刻,腦中卻想起他的臉。她這人喜歡複雜事情簡單化,不喜紛爭煩惱,做事順暢流利,向來是個果敢之人,和人溝通也力求輕鬆決斷,不拖泥帶水。

而薑戍年的出現卻叫她猶豫不決,她在要不要和他說自己要離開這事兒上猶豫頗久,也終於承認對何冰寒的感情多少受到他的影響。那天請他上樓,離別禮物都交出去,卻仍然開不了口,是怕他極盡挽留,還是擔心別的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

能確定的是,經何冰寒這一遭,她已無心再愛。那逝去的悲痛存留於心,怕是再也不會好,又何須心力交瘁去滋長破土的萌芽,就讓它停留在原處吧,不瘋狂不萎靡,對誰都好。

冷靜的姑娘也有缺點,首先是她不善表達,不像一般人好壞的情緒都撒出去,管你接受不接受,其次她不放縱,便不知別人把情感放縱時有多瘋狂。所以,她並不知就這樣離開,對薑戍年的傷害有多大。

那年冬天特別冷,除夕夜薑博然親自下廚做了條魚,不管是leif還是吳亮,甚至薑澳都對那條魚讚不絕口。

隻有薑戍年一人默不作聲吃著,看上去心不在焉,問他味道如何,他敷衍道:「還行。」

這冷冰冰的一回話,餐桌上立時陷入詭異的安靜。電視機裡放著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聲情並茂,喜氣洋洋。

薑博然看了看四周,窗戶上有窗花,玄關處有掛飾鞭炮。心下暗暗感歎,幸虧家裡還有個女人,雖然是一保姆,總比沒人弄這些花哨的玩意兒好,即使男人不講究這個,但他身為一介老者,還是覺得有這些烘托氛圍,才有過年的樣子。

薑戍年已老長一段時間保持著鬱鬱寡歡的狀態,他從leif口中多少也知道點兒原因,不便多問,便將矛頭指向了leif:「你小子什麼時候結婚?」

Leif一驚,半口肉從嘴裡掉出來:「我著什麼急哪。」他看著薑戍年,「哥都沒著落呢,哪輪得著您說我,要催也該先催他不是?」

薑博然看看他,又看看吳亮:「你倆兩年不回家過年了吧,抓緊時間自立門戶去,年年賴我家不走,招人煩。」

Leif貧:「唷,您還煩上了,我倆要真走了,寂寞的不是您哪?」

吳亮給他夾塊兒肉:「我待這兒是為了陪您,走不走都跟別人沒關係。」

Leif喝了口酒:「看把你牛的,誰稀罕跟你有關係。」

說罷幾人都笑起來,再看薑戍年,依然一張撲克臉。

大概是沒救了,大夥兒也不理他,可這飯剛吃到一半兒,有人來了。來者是一姑娘,穿著鮮亮的大衣,提著保溫盒款款走進來。

薑博然喜笑顏開:「我當是誰大過年的不跟家裡待,原來是你啊。」

賈曦儀笑:「我尋思您這兒沒人會包餃子,就從家裡帶了些過來,你們嘗嘗,還是熱的。」

Leif瞥一眼保姆剛上的餃子,說:「大過年的,誰家不包餃子啊,還勞煩你大老遠送來,說吧,是專程送餃子來的,還是專程看人來的?」

賈曦儀展開明亮的笑:「要你管!」又說,「我既是送餃子來的,又是看人來的,行不行啊?」

薑博然抽椅子:「行行行,當然行了,你跟這兒坐著。」又叫保姆,「去拿副碗筷。」

吃完飯薑澳鬧著要放煙花,薑博然便一個勁兒沖賈曦儀眨眼睛:「你們年輕人愛熱鬧,都去玩吧。」又碰碰薑戍年,「這天兒太冷,寒氣重,我昨兒把你放院裡的炮竹挪庫房了,你跟曦儀去庫房拿吧。」

薑戍年卻張口就來:「那麼點兒東西用不著倆人,你去院裡看著薑澳,別讓他亂跑。」

賈曦儀隻得照辦。他去庫房拿好東西,走到院兒裡又想起打火機,於是折返到樓上。

書房的窗緊挨湖邊,對岸燈火通明,五彩的焰火在空中綻放,四麵的炮竹聲聲震耳,他從墨色的硯台邊抓了打火機,漂亮的手有剎那停頓,接著放下手裡的東西,從筆架後拿起穿綠衣的胖頭公仔。

那修長的手指在公仔臉上不斷摩挲,接著摁下白色紐扣,低沉的荷塘月色再度響起,許是設備不高級,那音質不如現場。

可他僅是聽著,也能勾勒出她拉琴為他錄音的樣子。

窗外震天的響推動人們情緒高漲,隔老遠也彷彿聽見四下傳來的嬉笑玩鬧,獨他一人,彷彿被時光隔絕,隻一曲琴音縈繞整個世界。

時間晃晃悠悠流逝,他照常吃飯睡覺,照常上班工作,彷彿那個人永遠被埋藏在過去,又好像那人一直未曾離去。

正月十三,利比亞第二大城市班加西爆發大規模示威□□。他將抽了一半的煙滅掉在花園的水池裡,徘徊踱步半小時未曾進家門。

二月二十六日,利比亞領導人資產被凍結,交由國際刑事法院處理。他在辦公室反覆看新聞重播,推了倆會,拒絕一合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三月初,大批駐利比亞華人由政府派專機接回,與此同時,利比亞政府軍進攻反對派在東部的據點班加西。

他終於坐不住了,從窗前轉過身:「我要去趟利比亞。」

正看資料的leif抬頭睜大眼:「你他媽瘋了!」

☆、第三十四章

「你去安排,就這幾天,我要去一趟。」

leif合上資料:「那邊局勢緊張,人都拚命往回撤,你倒好,上趕著去死?」

他沒接話,已打定主意。

Leif又說:「現在航班都停了,我上哪兒去給你安排?」

他說:「從外交/部想想辦法。」

Leif冷笑:「人是有規矩的,誰敢通融你過去,要出個什麼事兒誰負責?」

他給吳亮撥過去:「給豐華楊總打電話,就說那批鋼材我讓三個點兒賣給他,他駐利比亞的公司我再投資五個點兒。」

Leif吃驚地說:「你真是瘋了?往那兒投資五個點兒,新項目不搞了?」又說,「這節骨眼兒上,誰有功夫跟你談投資。」

片刻後吳亮回電,說豐華的楊總正忙著去利比亞安撫員工,準備把人接回來。他想了一會兒,親自約他見麵。

豐華集團是有名的駐外中資機構,大批華人員工常年隨公司輾轉各國,眼下出了這麼大事兒,負責人沒理由不出麵指揮決策,像這種特殊情況,政/府也會提供支持。薑戍年要往這公司投資五個點兒,無疑成了大股東,他找楊華商量,叫他把去利比亞的機會讓給他。

楊華不可思議:「你投這麼多錢,就為了去趟利比亞?那邊已經開始打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說:「有個重要的朋友在那邊,我必須親自把她帶回來。」

楊華說:「政/府派了幾架專機過去,外交部也發了照會,凡是中國人一個不落下,你何必親自跑一趟?」

「她身份特殊,專機過去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