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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遲遲歸 白小侃 4229 字 1個月前

她這才驚覺失態,卻也有正經理由:「你壓根兒不聽我勸,不管我搬到哪兒,想來就來,我能不火嗎?」

說著,已去收拾買回來的物什。他看她在狹小的空間忙亂,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說:「我回去把事情解決,這段兒就不過來了,你照顧好自己。」

關門聲響起時,她將好開了水管,那水嘩嘩往下流,她在水下搓著手,一時半會兒說不來什麼感受。

其實馮殊阮一直在等,嘴上不明說,潛意識也在等。何冰寒方纔那話要放在以前,她自是欣喜若狂,不在乎喬夏雪的感受,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說,隻一心盼著能和他好。

可終於等到他開口說要去解決,她卻沒什麼觸動,許是盼得久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但那份情懷早已不甚當初。說來蹊蹺,這根深蒂固的感情往生死線上趟了三年都沒趟輕,如今竟不知不覺中淡化了。

另一頭的何冰寒神清氣爽開著車,這婚姻他早想解決,拖到方才終於下定決心,自是一派輕鬆。他之前猶豫時總擔心解決了會失去什麼,真做了決定才感受到快樂,那細微的愉悅像灑了膨鬆劑的麵包,每個細胞都伸展開呼吸新鮮空氣。

去他的地位名氣,一窮二白的坦蕩好過累贅加身的榮譽,如今的他再也不用顧忌馮家人看不看得起他,更不用懷疑自己配不配得上她。經歷過這一遭他才知道誰是最合適的人,喬夏雪霸道潑辣,每每吵架,總要爭個輸贏,且隻能她贏,就算不佔理兒,她也要放出幾句狠話駁對方麵子。

馮殊阮個性平靜,不喜爭執,以前倆人也吵過架。他氣得好幾天不和她聯繫,等氣消了找上門,卻發現人正擱花園裡看書喝茶,見他來了,還主動和他打招呼,那狀況就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在乎的多了,境界就寬了。也許正是馮殊阮這境界讓他留戀,實則他和喬夏雪很相似,都容易被點燃怒火,不同的是喬夏雪往外爆發,他全咽肚子裡,時間久了,誰也熬不住。

汽車一路奔馳,穿過橋樑和人群,道路兩旁的樹葉已掉光,光禿的樹幹被陽光投射成怪異的倒影。

他熟練地將車轉彎,開進喬家大門,卻猝不及防被身後的車猛烈追尾。於是開了車門打算下車,腳剛挨著地,便見喬夏雪罵罵咧咧走來:「我說你最近怎麼心不在焉,還以為工作繁忙把您累壞了,沒想到是會老情人去了。花著我們喬家的錢,去照顧別的女人,你可真不要臉!」

何冰寒看著她,眉頭緊鎖:「你跟蹤我?」

「嗬,跟蹤你怎麼了,你要不幹這見不得人的事兒,會怕我跟蹤?」她雙頰通紅,週身爆發戾氣,「大白天的,倆人藏屋裡也不知幹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幸虧你提前下樓,要晚個兩分鐘,我上樓抓現行你信不信?」

他本想心平氣和跟她談離婚,看來這事兒又泡湯了,隻能壓了火氣招呼:「回吧,什麼事兒回家再說。」

「怕什麼?」喬夏雪冷笑,「這會兒知道要臉了?」又慢悠悠開口,「我還不知道呢,喬家上門女婿竟還是個英雄。怎麼,美人落難,您心疼啦,迫不及待要去拯救她?平常怎麼不見你這麼風光呢。」說罷,想了想,「也對,誰不知道你是依靠我們喬家過活,再風光也是喬家給你的。一沒什麼地位的上門女婿,充其量是條寵物狗,高興了逗一逗,不高興了就罵一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就算落魄,也到底是出身富貴的千金小姐,你覺得,她稀罕你那點兒幫助,她能看上你?」

他的手在袖下握成拳,額間的青筋突突地跳。

她卻還在語言相擊:「我們這種出身的人可不像你,給些甜頭就跟人走。」說著,又罵起馮殊阮,「那賤人和你可真是半斤八兩,麵兒上做得清高,什麼都不在乎,既然什麼都不在乎,還回來幹什麼,明知你跟我已經結婚,還糾糾纏纏不放手,她怎麼不死在戰場上呢,虛偽!」

何冰寒伸出手指著她:「你太毒了。」

「怎麼,罵你心上人倆句,你不樂意了?有本事你走啊,有本事你跟我離婚啊。」

他終於忍無可忍,敞開了嗓門說:「我今兒回來,就是要跟你談離婚。」

這話一放出,喬夏雪著實愣住,看著他好半天沒反應。恰逢喬之富聞訊趕來,氣急敗壞訓斥:「跟這兒吵吵什麼,不嫌丟人,都給我回去,天大的事兒回去再說。」

喬夏雪看著何冰寒,不可置信地問:「你要跟我離婚?」

喬之富驚,轉臉瞪著何冰寒:「離婚?」

喬夏雪氣極反笑:「好啊,你為了她跟我離婚,你那麼愛她,早幹嘛去了,憑什麼把我拖下水?這會兒倒想起離婚了,你以為你是誰,我又是誰,你想結就結,想離就能離嗎?」

他%e8%83%b8口激烈起伏,語氣盡量平靜:「當初不是我想結婚,是你求我。」

喬夏雪像被人揭開極力想遮掩的醜陋疤痕,氣急敗壞看著他:「是,是我犯賤,我眼瞎才看上你,我自作自受才跟你求婚。我告訴你,當初是我想得到你,才肯要你,現在也一樣,我不想跟你過了你才能滾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一切還得我說了算!」

撂下這話,她便氣沖沖往樓裡走。不難看出,就這節骨眼兒,喬夏雪強調的還是控製權,不肯忍讓半分,不願理智對待。

好些事兒越來越糟糕,並非一人能造成,可人們往往會揪出一人擔任罪魁禍首,所有矛頭指向這人,大家就有理可循,有氣可出。

好比這會兒留在喬家大門前的何冰寒和喬之富。喬之富一向不太能看得上何冰寒,他出身貧寒就罷了,可以磨練教導,偏生得一副文弱書生樣,全然不懂做生意,吹笛拉琴倒是會來上幾段兒。

技不壓身,但就這本領也不讓喬之富滿意,一大男人,好好兒的社會不闖蕩,又拉又吹的像什麼。但喬夏雪喜歡,沒辦法,結就結吧,再慢慢教。

可眼下,這溫吞的男人竟當著他的麵兒提離婚,他震驚極了。有其父便有其女這說法還真沒錯,喬夏雪那張火上澆油,什麼酸說什麼的嘴,大概授業於她爸,方纔她走後,喬之富也火冒三丈。

指著何冰寒的鼻子罵:「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提離婚,喬家白吃白喝養著你,竟養出一白眼兒狼來!」

他不善辯駁,也因為喬家人在他麵前趾高氣昂慣了,便如同往常一樣緘默不語,半晌丟出一句:「我是為她好,既然不相愛,何必相互糾纏,反正你們看不起我,讓她找個看得起的,不是最好。」

喬之富也不經激,氣得吹鬍子瞪眼:「狗娘養的白眼兒狼,說的這是什麼話,你離婚是為她好,那當初幹什麼吃的還結婚,不結婚才最好!」

他不鹹不淡回應:「當初以為能像正常人一樣過一輩子,現在發現不行,你們壓根兒不拿我當人看,還怎麼過一輩子,這婚我離定了。」

喬之富氣得牙癢,四下尋了東西想出氣,卻見喬夏雪抱著一東西衝來,腳還沒站穩,她先把懷裡的東西往何冰寒跟前撂了。

隻聽砰一聲響,那盒子震開,一支陳舊琴弓彈到地上。喬夏雪伸出%e8%85%bf去踩弓毛,七寸高跟鞋翻來覆去地碾,像踩什麼萬惡不赦的東西,嘴裡還嚷嚷:「我叫你珍藏,一破弓還成了你心頭愛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們定情的玩意兒,今兒我就踩爛它,看你怎麼寶貝!」

說著,又將手裡的相框撂地上,那玻璃碎得稀巴爛,糊了照片裡倆少年的臉。

「珍藏?寶貝?去你媽的珍藏寶貝。」

她把兩件陳年舊物搗毀,那弓的確是年少時馮殊阮送何冰寒的,而爛在相框裡的,是倆人唯一的合照。

何冰寒沒有別的東西可追憶,和馮殊阮相關的,隻剩這倆樣。他看著喬夏雪洩憤似的撒潑,心中愈漸悲涼。

待倆物件被摧毀得麵目全非,喬夏雪氣喘籲籲指著大門外的馬路:「滾!出了這大門,看看誰還認識你!」

那一刻堪與不堪算是徹底瓦解,何冰寒冰冷森寒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到車裡,砰地帶上車門,急速躥出去時將蹭著種了花的壇邊兒,跐溜一串刺耳響,那車身便留下駭人的深劃痕。

車出了大門便轉彎,隻留轟隆的馬達聲。喬夏雪的盛氣淩人再那一刻土崩瓦解,徹底癱軟在地上,像是耗盡了力氣。◇思◇兔◇在◇線◇閱◇讀◇

意想不到的是,這竟是倆人的最後相處,方纔那句滾,竟成了喬夏雪對何冰寒說的最後一句話。

有時語言暴力比行為暴力更嚴重,遇上悶不吭聲又不會洩憤的人,隻會把氣憋在心裡,對別人下不了手怎麼辦呢,隻好對自己下手。

其實何冰寒並未想過自殺,當下失去理智,也沒有辦法排解,隻帶著憤怒乾手裡的事兒,車速過快是自然。

他東西向將車開到出口,將麵對南北道兒的交通燈變色,雖然當下踩了剎車,卻仍然無法左右極快的速度,就這樣,還在衝刺的汽車和橫向而來的貨車相撞。

汽車被撞翻了個兒,車頭全毀,車尾砸在綠化帶的路基上,豆腐塊兒似的綠化被摧毀,被劈成兩半的樹穿過碎裂成渣的後擋風玻璃,光禿禿地立在那兒,半截枯老的皮,半截新鮮的木。

☆、第三十一章

倆小時後喬夏雪趕在去醫院的路上,片刻前的憤怒被震驚替代。許是太震驚了,瞧上去倒平靜,其實細看過去,她從發尖到指頭都在微微顫唞。

臨下車時,她開門倒快,%e8%85%bf將邁出去,卻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原是雙%e8%85%bf虛軟無力,整個人早被嚇壞了。

待到了搶救室跟前,看著燈箱上紮眼的紅,心下才覺得緊張,耳畔隻聞自己的心跳,急湊如緊密的雷雨。約莫十分鐘,那門唰地打開,床底的□轆摩攃瓷磚,和著她的心跳刺耳地響。

大夫說,患者傷勢太重,搶救無效死亡。

喬夏雪隨即癱軟下去,睜著一雙乾涸的眼,下跌時胳膊打著白色被單,她轉頭一看,那被單還沾著血,血下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隔著一層白布,她也能描繪他的眉眼。

她跪坐在地,顫悠著從被下握他冰涼的手。因著溫度驟降,那隻手駭人的僵硬,指骨不分,再沒有原來的輪廓。

她又掙紮著站起,伸手去揭頭部的遮掩,卻被大夫攔住,於心不忍地看著她說:「麵目全非,留他最後的尊嚴吧。」

那一瞬喬夏雪徹底崩潰,不由自主地哭天搶地,心臟抽搐到不能自已。她抱著他的屍體,匍匐在帶血的罩單上,一聲聲地嗚咽:「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這樣懲罰我……」

以往都是她在鬧,如今何冰寒就這樣離開,再沒人惹她發火,叫她生疑,她卻不甘願,寧願他給她帶來無限煩惱,隻要他活著。別說讓自己閉嘴,就算讓他百步千步,就算和他離婚,總之,怎麼樣都行,隻要他活著。

這事兒對喬家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