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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一萬兩千年的怨氣足以讓一個柔弱的女人變成猙獰厲鬼,何況欲奴本就生了一副蛇蠍心腸,且被淩柯調教得極有手段。

事情的確有些棘手啊……

嚴厲冷哼:「如此看來,此番她完全是衝你而來。我兒是受你牽連?」

「你可以這麼認為。畢竟我跟淩柯密不可分,他的業障唯有我來承擔。」妖帝自嘲般笑道:「我已將噬靈的速度提升到極限,明亮身上的邪氣已所剩無幾。你母子若能解開心結,或是達成所願,都能脫身出去。」

「那你呢?」

「她不知我如今魂魄有異,我尚且有幾分機會反製。」

「若不能反製呢?」

「那便讓她為所欲為。」

「她連妖界都試圖毀了,恐怕是想跟你同歸於盡。」

妖帝無所謂道:「欠了債,總歸要還。因果報應從來不爽。」

「你索性娶她為後。」

「不可能!我自有我的原則。」

「原則?」嚴厲終歸失了淡定,幾乎是吼道:「縱是你入魔,死去,我也不會原諒你!」

妖帝歎氣道:「我知道啊,所以我……」

「咳……咳!」明亮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攸地睜開眼,雙目赤紅猶如血滴,張牙舞爪地厲聲叫道:「妖孽,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妖帝用力壓住他天靈,阻止他跳起來。

嚴厲雖然屏息凝神,濃烈的腐臭味道卻似乎順著毛孔滲入她的血脈。或許則是被明亮的劇烈咳嗽感染到,她覺得嗓子很癢,不禁也咳了起來。

心房要炸開的劇痛讓嚴厲開始眩暈,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過那些慘痛遭遇,怎麼都遏製不住。而這夢魘一般的情境,猶如淩遲的慘烈之感,無不讓她生出嗜血的衝動。

可她的理智又告訴她,一切都是幻象,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明亮沒有死,妖帝業已不是當年的妖帝,他有彌補之心,她必須克製對他的恨。

所以她的手掐住妖帝的脖子,卻久久也使不上力氣。

妖帝一手壓製明亮,另一手則慢慢地、慢慢伸出,輕輕落在她表情扭曲的臉上。

「痛快了斷還是從此釋然,那麼難以抉擇麼?果然是隻傻鳥。」

「啊——」她像是被毒蛇咬到,忽然摀住%e8%83%b8口委頓在地,蜷起身體,發出痛苦的呻[yín]聲。很顯然,她自認心防嚴密,卻因為這件不堪的往事而不堪一擊。她被自己夢魘一樣的心結壓垮了。

這時一道金光從半空照下,將厚重血霾擊破一個大洞,直直打在她身上。

瞬間侵入骨血的舒泰之感讓她有些恍惚,順著穹光鏡劈開的那個金色孔洞往上方看,一個白衣男人從天而降,金色的光柱在他身後迅速被血霾吞噬。

白蓮花踩著穹光鏡落下,把嚴厲扶起來,抱在懷裡。

穹光鏡如玄鳥懸在他肩側,金色的光芒籠罩著他和嚴厲。幻象俱消讓嚴厲長舒一口氣,懶洋洋的動也不想動,甚至有些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白蓮花麵色灰敗,氣息孱弱,雖有身在捨身崖的鏡靈以念力相助,強行劈開瘴氣也耗盡了他的法力。而他對這個地方雖有厭棄,卻實在稱不上是心結。故他並未受到太重的瘴氣乾擾。

「她說那個高人是誰?」他不溫不火地看向妖帝。後者也正冷眼審視著他。

妖帝施施然道:「能破解我的禁術,唯有駿吾。你不是早就知道麼?」

「駿吾未必不是好心,你的果業卻來得不約而同。」

「顯而易見之事,你何必廢話。」

「外麵那個女人在虛張聲勢,你不也早就知道?」

「對我來說有些棘手。」

「否則依你性子,不會按捺到此時。」

「你連幫手都沒叫,就跳了進來?」

「我認為,你說得再誇張,再凶險,再可憐,我妻子也不需為了遷就你的心思,而說出違心之話,做出違心之舉。」

「的確是我心急了,也對她的度量期望過高。」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看淡這種傷害!」

兩個男人沒用密語,他們的交流完全暴露在嚴厲耳朵裡。說到她在這件事上的度量,她覺得的確乏善可陳,竭力也無法提高了。

「難道你有誰都不吃虧的辦法?」沉默了一會兒,妖帝再度開口。

「如你所言,因果報應不爽,這個虧必須由你來吃,而非我妻、子跟你分擔。但她之所以糾結,是因對你有惻隱之心。所以我還是帶來一個幫手,替她幫你一把。」

「不會是……竹馫?」

「正巧他來了。」

「據我瞭解,竹馫雖是鬼差,可沒有製服那個女人的本事。」

「穹光鏡破開瘴氣的瞬間,那個女人的元氣隨之發生劇烈波動。竹馫賠上他的全部家當,漫天灑了一通符。一刻鐘之內,那個女人會被蒙蔽五感,封住七竅。」

「然後?」

「我給你帶來一具新的肉身,足以讓那個契約失去泰半禁力。」白蓮花一拂袖,一條僵直的白蛇落在妖帝手邊。

妖帝一愣,「是暫時借用,還是……」

「冥王吝嗇,他不會白白來出這回力的。你欠他的東西,總該還給他了。」

妖帝一喜,看著嚴厲道:「她……不會同意的。」

嚴厲微微睜眼瞥了他一眼,沉默以對。

白蓮花看向張牙舞爪、彷彿永遠都發洩不完戾氣的明亮,不鹹不淡道:「我兒子若能得償所願,她便不會有意見。」

妖帝神色一僵。

「好罷。」他顰眉看著明亮,慢慢抬起手。

隨即明亮像隻終於掙脫束縛的暴怒的猴子,尖叫著,撲到他身上打他,撓他,踢他,咬他。嚴厲睜開眼,看著這個交易開始施行,看著看著不禁生出跟明亮一起動手的想法。

甚至,她想一劍刺穿妖帝的心口,把他紮成馬蜂窩。

而她這麼想的同時,明亮已經做了。彷彿忽然想起新的發洩之法,他發出失去倚靠的小獸一般的悲鳴,化氣為刃,奇準無比地紮進妖帝心口。

妖帝的悶哼和噴湧的鮮血讓嚴厲悚然一驚,心中豁然明朗。

「明亮!」她大叫一聲撲過去,一把抓住明亮第二次落下的手腕。因她使了神通,那聲喚直達明亮內心。那些邪氣已被妖帝噬走七八成,他的心障薄弱了很多。

「……母親?」明亮的眼珠變成黑色,眼神有些呆滯,茫然看著嚴厲。

嚴厲解開他的五感,指著倒在血泊裡的妖帝:「你已經殺了他!」

明亮看著自己掌心帶血的氣刃,吶吶道:「真的嗎?我終於報仇了?」

「對,報仇了。我們終於報仇了。」

「太好了!」明亮心願得了,頓時就清醒了幾分。

嚴厲跟白蓮花對視一眼,抱著明亮坐到他身邊。

「爹爹怎麼也在?」明亮對撫摸他頭頂的男人喃喃問道。他體內尚存幾分邪戾之氣,腦子轉得還不甚靈光。

「為父跟你母親一起,來接你回家。」白蓮花輕聲笑道。

嚴厲拍著他的背:「你累了,睡一覺罷。醒來我們就到家了。」他被輕柔的語氣和輕柔的動作蠱惑,蜷起身體,抱緊嚴厲的腰,把臉伏在她柔軟的%e8%83%b8`前。

這副小獸依戀母獸的姿勢讓嚴厲慈母心腸發作,心說好小子,平素鎮定堅強,小大人一般,終歸他還是個依戀母親懷抱的孩子啊。

「華嚴……」明亮咕噥道。

「華嚴已經毫髮無損回家了。」嚴厲%e5%90%bb著他的麵龐安慰他。//思//兔//在//線//閱//讀//

「都不跟我打個招呼,就自己走了?可惡啊……」明亮咕噥完這句,就發出微微鼾聲。白蓮花朝他嗬了口氣,他睡得更沉了。

夫妻倆相視而笑,不約而同籲了口氣。

嚴厲雖然暗惱白蓮花又替她做了一個決斷,但她心裡的陰霾和滯澀居然消了泰半,頗有痛快之感。捏訣一指,倒在血泊裡的男人之魂被她強行攝出,他的肉身瞬間變成一把二尺長的黑刀。

被她斂束在掌心的黑氣在她腕上打了個璿兒,一下附到白蛇身上。僵直的白蛇隨即扭動著身體,恢復人身。

「你應該讓明亮發洩個夠,讓冥王那老鬼多費點東西去補。」

妖帝撕掉有些皺巴巴的外衫,化出一件紫衣。

見他捋著雪白的頭髮,嚴厲回想了一下。似乎當年她在南天門醺醺然而睡,一睜眼見到南無,那廝就是這副搔首弄姿的妖孽相啊……

捋順頭髮,妖帝化麵鏡子,咧著嘴、齜出牙照了照,轉頭問她:「你能咒我長出這兩顆牙麼?實在有損形象。」

嚴厲冷眼看著他:「其實我認為,冥王那裡倒也好辦,皓睿仙師應該能搞定這老鬼。等過了眼前這關,你還是把那副肉身修補修補,湊合著用吧。」

妖帝看了白蓮花一眼。後者自他站起來便不冷不熱地看著他,用沉默表明態度。

他無奈而笑,攝起劈魂刀,往嚴厲眼前一遞:「你看這左一個窟窿右一個裂縫,千瘡百孔狗啃了一般,要怎麼修補?」

嚴厲上眼一瞧,還真是沒法湊合了。

赤摞%e8%a3%b8地挨了罵,她竟沒覺氣惱。他那裡千瘡百孔,她又何嘗不是遍體鱗傷?就算從此相信他是南無,他們也永遠都回不去了。

「不過……」妖帝沉%e5%90%9f:「噬靈這個先天本性甚好,我得想個法子把它留下。」

嚴厲厭棄又鄙夷地睨著他:「正事!」

白蓮花則慢吞吞地開始倒數:「十,九,八……」

竹馫的禁術時限快到了!

第八五章

欲奴自從五感被封、七竅閉塞便知情勢不妙,竭力也解除不了竹馫施加給她的禁製,她早已狂性大發。妖帝每耽擱一分,就會多受一分血契的摧殘,看似輕鬆隨意,實則他正承受著旁人無法體會的痛苦。

白蓮花保持著語速,慢吞吞倒數。

妖帝舉起劈魂刀,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刀身上的孔洞和裂縫。情勢已經逆轉,他需要思量的不是如何反製,而是製服欲奴之後要怎麼處置。

嚴厲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本來欲奴一直是個讓她如鯁在喉的存在,忽然間得知欲奴的過去,她竟無端生出些怪心思。

白蓮花數到三,妖帝迅速揮刀連斬。

劈魂刀作為冥府第一神兵,對鬼魂之流所向披靡。饒是嚴厲這等大神之魂也沾之即隕。

欲奴縱是能一魂萬化,也懼怕劈魂刀之神力,唯有借花身連連避讓。妖帝手裡卻如有黑芒萬丈,血霾在須臾之間就被他斬為無數縷。

彈指之間,瘴氣即破!竹馫的禁術也恰好消失。瞬間恢復本相的赤箭花叢像是劇烈翻滾的血海,昭示著欲奴的歇斯底裡。

「怎麼可能?!她夫妻竟會救你?紫陽少君竟肯給你肉身?你們都瘋了嗎?啊——我豈會讓你善終!」再度發聲的欲奴難以置信的嚎叫著。

妖帝猝然摀住%e8%83%b8口跌坐在地,嘴角溢出血跡,慘白的臉上現出痛苦